纽约,纽约
一.
杨帆坐在他自己的行李箱上,等在肯尼迪机场的外头。
一月份的纽约还在下雪,大概是冷空气南下的缘故,让今年的冬天特别难熬。
杨帆的整个脖子都缩在围巾里,外面的人来来往往,昏黄的街灯下,又开始飘雪。他翻出没有信号的手机,找出里面存的地址,然后盯着上面的英文看了一会,遂放弃。
又过了五分钟,他站起来跺了跺脚,哈了会气,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和他讲,“你怎么不在里面呆一会”
杨帆反应了一会,朝对方笑了笑,比比划划说,“我在等人。”
对方耸了耸肩,他又自言自语补一句,“表哥啊,你可真不靠谱。”
远远地开来了一辆车,慢慢地开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杨帆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蓝色的SUV里,四下张望,他不确定地看了半天,然后挥了挥手,车停下来了,男人举着一个写着歪歪扭扭汉字的牌子走了过来。
“杨帆?”
“对,我就是,你就是表哥吧,麻烦你啦。”杨帆伸出手去,表哥比他高一点,深棕色的头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然后用不太标准的国语一字一句说,“我叫蓝仕德,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事迟到了。”
“没事没事。”杨帆笑得露出虎牙。
他们坐在车上,蓝仕德开了暖气,杨帆觉得缓过来了一点,听到他表哥问他,“所以,你是来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进球?进修?”
“是进修,我来学一年的摄影课程的。”杨帆说,“photography.”
“Cool。”蓝仕德笑起来,“对不起,我的国语不太好。”
“哈哈,我的英语也不太好。”大概是因为时差的关系,他现在精神太好,手舞足蹈的,“我看了上面的地址,所以舅舅家不是在纽约吗?”
“我们住在新泽西,离曼哈顿不远,就隔了一条河。”蓝仕德扭头看了看他,“郊外,空气好,房子便宜。”
杨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们已经开过了布鲁克林大桥,杨帆仰着脑袋,蓝仕德给他开了天窗,好让他看到夜晚缀满了灯光的大桥。
雪花飘进了车里,杨帆从包里扯出相机,探出脑袋去,隔着夜空拍下了纽约的夜景。
“表哥,纽约好漂亮!”他低下脑袋喊,蓝仕德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坠落了的霓虹灯。
二.
杨帆的舅舅在八十年代就全家移民美国了,除了小时候收到过明信片外,杨帆真的不记得自己还有那么个素未谋面的表哥。
但是胜在他性格好,嘴巴甜,心思又活络,在回到大舅舅家前,已经和蓝仕德比比划划地说起笑话,还知道了表哥比他大五岁,在一家卫浴公司的总部上班。
“我们住的地方可以看到曼哈顿。”
蓝仕德停完车,让杨帆扭头往回看,整个城市迷离的灯光在他们的身后,背景是漆黑的,哈德逊河上的船有突突突的声音。
正好赶上晚饭,大舅舅一家好久没见到国内亲戚,看到他不由一阵唏嘘,拉着他的手回忆当年他背着他妈上学的往事,一边拍着他的说,“帆帆都长那么大了。”
杨帆一阵傻笑,大舅舅又问他,“好孩子,考上了FIT是吧?好学校啊。”
杨帆挠着脑袋说,“还不算正式呢,学校收了我,但是说要先让我通过英语测试,怕我听不懂老师上课讲啥。”
大舅舅扭头对着正在戳土豆的蓝仕德说,“仕德啊,你就那么一个表弟,回头趁着帆帆还没开学,你给人补补课,教导教导英语。”
杨帆忙摆手说,“不用太麻烦表哥,我自己看书就行了。我就是说不太好,读写倒是还可以。”
蓝仕德消化中文需要一段时间,过了片刻后,大舅舅中气十足地用英语又叮嘱了一遍,他算是彻底懂了,笑着对杨帆说,“没关系,我下班了,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杨帆想,这表哥真温柔啊,彻底忘了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嘀咕嫌弃人不靠谱。
他住在二楼,就在蓝仕德房间的对面。杨帆把东西都放好了,拿出三脚架对着窗户。
他住的房间可以看到曼哈顿的夜景,切换到手动对焦,镜头里的纽约像是被各色光斑点缀的深渊。
杨帆拍了几张,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蓝仕德,他手里拿着两瓶啤酒,冲他伸手,“你想睡觉吗?”
“我不困,我在飞机上睡过了。”杨帆接过啤酒,蓝仕德看到桌上散落的几张照片,“你的作品?”他比划出一个拍照的手势,杨帆挠了挠脑袋,笑着说,“是啊,拍着玩的。”
“很棒。”蓝仕德的侧脸在台灯下看,睫毛很长,他认真地翻着杨帆的照片,“FIT是个很好的学校,你拍的很好。”他夸奖人的时候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杨帆不知道是因为不适应时差的关系还是喝了啤酒,他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杨帆一早醒了,下楼吃早饭看到蓝仕德已经坐在桌子前看报纸,看到他下来了,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蓝仕德去上班了,杨帆回房间整了会东西,陪大舅舅去了趟超市,杂七杂八的邻居认识了一圈,他全程保持着hey,bye的笑容,简直无懈可击。
下班后蓝仕德回来,两人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吃完饭后练习一下英文,然后蓝仕德通常会在睡前出去跑一圈,回来冲个澡睡觉。
杨帆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羡慕地看着表哥的身材,结果出门兜了一圈,看到一个甜点店,进去吃了一个甜甜圈喝了一杯热可可才出来。
美国人做的甜点真甜啊,他感慨道,又忘了跑步,回去洗洗就睡了。
“不用紧张。”面试那天,蓝仕德送杨帆去学校,路上扭头看着好像快要吐了的杨帆,安慰他,“照着我们平时练的,没问题。”
杨帆有气无力地攥着安全带,“我那个导师说,作品他很喜欢,但是学校规定,不能招收不符合标准的学生。”
经过这几天,蓝仕德的中文听力也突飞猛进,“那就好了,you can do it!”
在送到学校那个街口时,蓝仕德对要下车的杨帆说,“Hey,要是你过了,我晚上请你去吃整个NYC最棒的牛排。”
杨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教室然后通过面试的,等到他的导师笑容可掬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恭喜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咧开嘴欢呼着蹦起来。
学校第三天要开学,导师建议他就近租一个公寓,毕竟在住在新泽西也不算太方便。
蓝仕德来接他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台阶上发呆,他笑了笑,按了按喇叭,看到杨帆像是回过神一样,目光聚焦到他身上,脸上的表情雀跃起来。
晚上蓝仕德带他去自己在布鲁克林的公寓,那条街上人很少,路两边种了梧桐树,很安静。
“这是我住的公寓,爸爸地方,是因为这几天快要过春节才住在那边。”杨帆仰着脑袋看着这座年代比较古旧的公寓楼,一边看着铁门上的雕花,“这边去公司会方便点,这条街治安不错,但是价格贵一点。”
他们进了门,不大的两居室,左手边是个透明的卫生间,里面放了个巨大的浴缸。
杨帆扑哧笑出来,“表哥,你这个卫生间设计好好玩啊。”
蓝仕德把东西都放到厨房,探出脑袋来问他,“你要喝什么?”
“不是说去吃牛排吗?”
杨帆看到他的表哥笑了起来,“我做的牛排就是全纽约最棒的。”
三.
杨帆的相机放在课桌上,他托着下巴坐在教室里,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德国同学悉悉索索地在纸上画画。
理论完了是实践,老师是个有趣的美国女生,讲台上散了一大堆的古旧相机模型,她的手腕上纹了只蝴蝶,动起来的时候上下翩飞很好看。
“Fan”德国人发这个音的时候有点微微的下沉,杨帆转过脑袋,看到Mark将那张纸推到他前面;画面上的黑发的青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趴在桌子上,看着一只飞过窗外的蝴蝶。
“Genial!”1 他冲Mark比了比大拇指,正好老师讲完了这段课,“我们现在要去中央公园,作为一个摄影师最重要的,是观察身边的事物。”
杨帆背起包,和身边的同学一起走出教室。
他们的教学楼离中央公园也不远,走过去也就一刻钟的事。Mark走在他旁边聊天。杨帆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是在德国长大的,来来去去一直在中国和德国两地住,德语说的比英语还好。正好Mark刚从德国过来,两人聊天的时候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平时讲不习惯英语的时候改换德语,反而有种异乡见亲人的熟络感。
Mark是典型的日耳曼血统,金发碧眼,笑起来的好像有光。杨帆比他矮一点点,站在一起的时候正好能把脑袋搁在Mark的肩膀上。杨帆发现这一点正好是上一次project的时候,要拍双人合影,他两是搭档,在别人的镜头前摆出九种姿势,两人搞怪玩真人街霸,结果最后一张杨帆扑街,身体微微倾斜,脑袋埋在Mark的肩膀上,笑出声。
学校里总是有很多好玩的人,尤其是他们时装摄影系。
杨帆多动症,闲不住,看到鸽子忍不住在小贩那儿买了一包面包屑,冲进鸽群开始漫无目的地挥洒,有人买来了气球,递给他,让他拿着轰赶鸽子。
成片的效果很好,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红色的气球,鸽群飞过他头顶的天空,最后又都落下来。
老师和他们讲了一些基本的理论,最后散了,约定半小时后在喷水池那集合。
杨帆漫无目的地举着相机四处闲逛,冬天已经过了,只有草坪的几个角落上还有积雪,树都还没有冒芽;慢跑者有,遛狗者有,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长凳上读书者有,杨帆逛了会,没看到特别想拍的,最后买了个热狗坐在凳子上开始晃来晃去。
“杨帆?”蓝仕德远远地看到他表弟背了个相机坐在长凳上,脚晃来晃去,像个多动症儿童。
杨帆扭头看到他表哥走了过来,“表哥,你怎么在这啊?你不上班吗?”
蓝仕德走过来,低下头看着他,“过几天我们公司在Metropolitan2有个展览,我过来看场地,顺便过来走走。”
杨帆仰着脑袋,把最后一口塞进口里,蓝仕德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他抹了抹嘴,然后说“表哥别动。”
蓝仕德奇怪地挑了挑眉,看到杨帆蹦起来,一溜烟跑到不远处,然后伸出手挥了挥,在蓝仕德扭头之前,他按下了快门。
1. Genial: 德语,赞
2.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大都会博物馆,旁边就是中央公园
四.
杨帆后来才知道蓝仕德说的展览是卫浴展。
他们去帮忙把大都会博物馆之前特别展出的服装运回学校的展厅,正好赶上新展览的负责人来这里规划布置。
蓝仕德朝正抱着一大包流苏的杨帆眨眨眼,“我来接你放学。”
杨帆咧开嘴,拖拖踏踏地抱着一大堆东西和同学走了出去。
因为要赶一个Project的缘故,杨帆托表哥陪他一起去找合适的公寓住,但纽约,特别是曼哈顿,找到一间合适的房间,加上合适的室友,简直是中大奖的概率。于是在找到合适的落脚地前,蓝仕德提议他可以和自己挤一挤。
蓝仕德自己的公寓算不上太大,但是起码有两个卧房。小的客房被收拾出来了,角落里堆了杨帆自己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从二手家具店里淘了一个书桌来做他的project。他们的起居习惯并没有差很多,杨帆偶尔会在学校呆得晚一点回家,但基本上都会回去吃晚饭,因为蓝仕德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不管是普通的沙拉还是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尝起来就像屎的豆子汤;而自从他们俩周末一起去Flushing买了一堆材料回来后,蓝仕德还研究起了中国料理的做法。
很快他的炖猪蹄就有模有样,杨帆还教会了表哥包饺子,于是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他尝到了各种各样的中国面食,并且都做的比他自己做的好吃。
在吃穿住行都没有太大的问题的情况下,杨帆的英语水平和他的体重一样飞快地飙升了起来。很快他上课已经基本上不会磕磕巴巴地讲话了,还学会了周六晚上没事的话就和蓝仕德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周六夜现场,遇到不太明白的梗,蓝仕德就会慢慢地解释给他听。
大部分的周末,他的同学们会组织各种Party,在谁的公寓里,桌上放满酒,红色的塑料杯里飘浮着乒乓球,艺术家们的聚会总会更加不同些,几个喝多了的人兴致来了就带着帽子揣着油漆罐子往纽约的小巷里走,趁着没被警察发现的时候在墙上喷下涂鸦。
那条街上的酒吧多,经常会看到醉酒的人衣冠不整地垃圾桶边上来一发。还有妓女,杨帆总是难以保持清醒,他喝了太多的混合酒,跌跌撞撞地下楼打车,被浓妆艳抹的姑娘摸了摸下面,闪着亮片的指甲划过他的嘴唇,“漂亮的中国男孩,一次只要20块。”
杨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脱身的,怎么回到蓝仕德房间里,他摸出钥匙开了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里吐得整个马桶都是。
蓝仕德迷恋他的卫浴产品,就这点上杨帆非常明白。
因为那天晚上的那次意外,第二天早上他宿醉未醒,就被蓝仕德踹到了地上,然后一支旧牙刷出现在他眼前,“杨帆。”
他挠挠脑袋看到蓝仕德阴沉着脸看着他,“住我家的第一条,不许弄脏我的卫生间,你现在,马上,立刻去把马桶刷干净。”
那之后,杨帆有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每次去Party也不敢喝太多,最多是两瓶啤酒凑合了事,坐在阳台上和Mark两人抽水烟看星星,外面被布置的很温暖,一个大沙发,旁边的架子上拉了霓虹灯,远处的高楼亮着灯,水烟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他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看到另一个同学举着他的双反四处拍照,他晃晃脑袋倒在沙发上。
杨帆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在派对里,不过更奢靡点,蓝仕德就靠在吧台的旁边,他点了一杯蓝色的特饮,上面横放着一根被串起来的樱桃。
杨帆刚被人喷了一身的彩带,他兴冲冲地朝他的表哥走过来,蓝仕德食指浸在那杯饮料里,晃了晃,然后他露出一个闪瞎人眼的笑容,将那杯酒递到了杨帆的嘴边。
比起伏特加更像Rum,杨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表哥,后面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嘈杂的世界将他们淹没了。
然后他们开始共享一支大麻烟,高跟鞋走过他身边,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烟雾被蓝仕德吹出烟圈的形状,他伸出手指去捞,烟全都散了,可是口很渴,他的手边只有酒,蓝仕德的手指在他的嘴唇上磨蹭,他模模糊糊地说一句什么。
“Fan,醒醒!”杨帆被摇醒了,他手边住着水烟的吸管,身上裹着毯子,里面的Party还在继续,Mark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刚才在梦里和谁说了我爱你?”(此句原为德文)
五.
杨帆很苦恼,真的。
据说梦是人潜意识的体现,他搂着一个抱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蓝仕德刚洗完澡,没穿上衣,走到冰箱前拿牛奶喝了起来,一边还翻着最新的卫浴产品目录,杨帆不敢回头,又很想偷偷瞄一眼表哥的六块腹肌,他暗搓搓地把脖子扭到45°,眼睛使劲往后瞟。
“今天不用做Porject吗?”蓝仕德没抬头,随口问了句,杨帆心虚,马上把脑袋转了回来,他磕磕巴巴地咳嗽了一声,蓝仕德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脸红地像是烧了起来,脑袋埋在抱枕上,转过身来,膝盖抵在沙发的垫子上,蓝仕德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他的卫浴目录。
“这几天没什么事,不过下周要去一趟加州,参观一个时尚摄影师的studio.”
“那不错啊。”蓝仕德终于看完他那本目录了,他反手合了起来,然后走过来,杨帆咽了口口水,他明知其实这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只是在那个梦后,在他自己都还未察觉的情感波动之后,他看见蓝仕德总会感觉胃烧了起来。
蓝仕德走过来随手拿起放在凳子上的衣服套上,然后扭头问呆呆盯着他的杨帆说,“出去喝一杯?”
他们走在初夏的路上,布鲁克林的路边都是涂鸦,杨帆的手指里夹了一支烟,美国的烟草味道重点,可他需要来更多的尼古丁来平静心情。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坐了13个小时的飞机,到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边,碰到了素未谋面的表哥,然而在大半年之后,他做了一个关于自己爱上了蓝仕德梦。
杨帆可以肯定,那只和他拥有无限情感的心有关。
隔了三条街区有一个很出名的PUB,每天晚上排队的人可以到街口。他们到达的时候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聊天。杨帆张望了一下队尾,扭头刚要问蓝仕德走不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蓝仕德径自地往魁梧的保安那走去,他们聊了一会,然后蓝仕德回头冲杨帆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PUB里面的灯光让他适应了一会,蓝仕德熟门熟路地带他去吧台点酒,“这里的特色。”因为音乐的声音太大,蓝仕德说话的时候靠在杨帆的耳边。
杨帆心想还好,这里的灯光足够暗了,表哥不会注意到他已经泛红的耳朵。
蓝仕德说的特色,就是一杯冰蓝色的特饮,上面架着串起来的橄榄。杨帆呆呆地看着被递到他手上的酒,蓝仕德已经回头和酒保说着什么,几个他的朋友过来打了招呼,然后一排的小酒杯摆了起来,酒杯边沿撒了盐,蓝仕德拿起一杯放在他手上,“先热个身。”
杨帆看着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蓝仕德朝他眨了眨眼,一杯shot下肚之后,他学着表哥的样子吃掉了那串橄榄。
和平时的方法不一样,他想,蓝色的鸡尾酒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但一定不一般。
不然为什么在蓝仕德的手背碰上他的时候,会有蝴蝶扇动翅膀。
那天杨帆认识了几个蓝仕德的朋友,有一个梳着搞搞的朋克头,烟熏妆,手指擦过他的睫毛,靠在杨帆的耳边说,“甜心,你适合画眼线。”
杨帆咽了一口酒,瞪大了眼睛,蓝仕德凑过来拍了拍那人的然后笑着对杨帆说,“别理他。”杨帆脸红地哦哦了两声,心想为什么表哥的朋友都那么,呃,古怪。
后来他明白为什么了。
纽约的每年都有规模不小的gay parade,杨帆他们学校也特意放了假,让他们想去游行的去游行,看热闹的看热闹。杨帆混在同学群里,站在路边拍照。彩虹旗和彩虹色的气球布置满了整个街道,他跟着一对好看的同 性 伴侣走了一会,又跑到游戏的队伍里抓拍了几张。有几个人友好地送了他一面徽章给他别在相机带上。
他看得差不多了,打算去旁边的咖啡店歇歇脚,转头就看到那天晚上和他们喝过酒的那几个表哥的朋友。
蓝仕德也在里面,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打着领结,杨帆站在转弯的街口,他飞快地穿过人群跑到蓝仕德他们行进队伍的前面一点部分。
镜头没有骗他,被拉近的焦距里,蓝仕德的弯着嘴角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他脱掉了那件白色的上衣,他赤裸着上身只有一个领结在脖子上。杨帆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加快,血液倒流,他的手掌心开始发冷,一定是脚步已经准备了好了冲过去的缘故。
杨帆冲了过去,他穿过人群跑到了蓝仕德前面,表哥的表情难以形容,可是杨帆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有虎牙,修长的手指勾到了蓝仕德脖子后。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在人群中,彩虹旗飘扬在纽约街头,他凑过去亲吻了蓝仕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