昵称Berti,因为宇文化及的儿子辈名“承”,所以改了,米娜包涵。
秦琼第一次和宇文承都狭路相逢,是在文武状元王伯当义杀宇文惠及后,宇文惠及的府门外。热血过后,他们顺便救出一位差点也被糟蹋了的姑娘,秦琼与几人迅速合计,接下来分头避避风声,因宇文惠及非朝廷要员,和化及父子也不亲密,只是靠着父亲的地位承袭勋爵作威作福,料想还有转圜。一帮人脚步飞快,推开大门,赫然见火炬辉映中,两列官兵簇拥着高头棕马上的一人,金甲红蓬,好死不死正是那常人心存畏惧、好汉们谈之也凛然的天宝将军。
其时宇文承都夜行经过宇文惠及府邸,看见大门微敞,竟传来金戈之声,他思及叔父的名声,心说:“不好,出事了!”就见秦琼几人冲出大门,见到官兵也一愣神,宇文承都对副官一抬脸,副官道:“拿下!”就听满是“锵锵”拔刀声。齐国远、李如辉等人皆以一敌十,训练有素的官兵接连围上去,他们抡枪使锤、横扫竖劈,不多时便将官兵清出一条豁口。几人奔出包围,忽然听见女人惊叫声,这才发现忙乱之下竟没一个带出那名女子。她摔在地上,抬头见秦琼他们止步犹豫,赶紧叫道:“你们别管我了,快逃!”秦琼更是不忍,见没人挪脚,便回头奔出,却在这时听见宇文承都淡定地冲着姑娘周围那些残兵们说道:“这名女子看来和此事无关,放了。”
这话却是对秦琼说的。“没想到在山东臭名远播的宇文化及有子如此。”秦琼不禁感激,遥一抱拳,哑声说:“叔宝谢过。”然后随众逃往暗巷。宇文承都急命弓箭手堵截死巷,乱箭之后却不见了所有逃犯的踪影。宇文承都下马,查看成了箭靶的木轮车,这车不过两人宽,躲得靠后就可能被流箭射中。他低头看地上洒着几滩劣米,再抬头看看车旁的屋墙,提醒自己查查这帮人的来历,然后吩咐一个小兵给旁边这户人一吊钱,便率众而去。
这晚却是不能平静。大兴城内,东宫刚刚收到消息,正在后殿聆听杨坚面讯的杨素说父皇病情有变,杨广边令宦官将自己的齐胸摺裙脱下,换做更便捷的宽袖大袍,边思虑着,换完后取笔,急急回书一封,对一旁的亲信平东郭说:“务必交给杨素手中。”信中问杨素:“父皇驾崩后当如何行事?”平东郭对任何事的脸色都叫人看不出情绪,他将信收好,答道:“喏。”便小步走了。
杨坚此时在病榻上也知自己风烛残年,开始为后事谋划。他因为废立太子之事贬斥了高颎,造成朝中仅有杨素以军功位高权重、声压群臣,且是个不收敛的主。杨坚对越国公有多年的信任,然而父辈的忠臣、子辈的反臣正是自己实践的道理,虽然杨素正好最支持立阿麽为太子,可是不免要耳提面命。不过杨坚不是非常担心,因阿麽的太子比杨勇当得好得多,他自打参加平陈之战起,广泛结交朝中元老,凡是良将权臣,不论性格如宇文化及般圆滑、贺若弼般骄横、还是薛道衡般清高,杨广都倾心结纳,正达到了自己当初给儿臣们封王、派遣权臣辅佐的一番苦心。他在平陈之战时注意安抚百姓,做扬州总管时,结交南方旧臣,朝中评价其懂得帝王之术,因此杨坚相信太子有足够实力,控制住朝廷。虽然遗憾的是自己呕心培育的五个同母儿臣,杨俊奢侈骄淫,幸好死得早;杨秀用巫蛊诅咒自己,杨勇做太子不耐烦,隐隐图谋弑君,只有德章和阿麽忠孝勤俭,总算后继有人。
平东郭低头走进后殿门边站定,等杨素出来交换消息。宣华夫人着一身淡青色底、银线绣琼花的锦缎,乌发饰有白玉凤鸟簪,虽然已年过双十,仍冰清玉洁、娇美可人。她曼步踏进门内,见是杨广最亲信的宦官,便不急着进去照顾,对他说道:“殿下今日没来?”“回娘娘,早上起服侍了半日,这刻在处理奏报呢。”“太子殿下辛苦,这盅凝神补气的汤药是我亲手熬制的,公公一会送过去吧。”说着转身令侍女递过来。“娘娘近来对太子如此挂怀,奴才先替殿下谢过。殿下说回头把一幅新寻得的江南烟雨图给娘娘送去,望您稍解思乡之情。”平东郭伸手接下。宣华夫人留心到他袖中似有物鼓起,便微笑说:“你来此是找谁?”平东郭抬眼看宣华,答:“殿下有政事找越国公相商。”“越国公一时半刻怕是离不开,倒可以传书答信,既有要事,何不进去通报,皇上不会怪罪。”说着转过屏风后,尚书右仆射杨素正坐在杨坚卧榻边的椅子上,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站在另一旁,宣华夫人直接对杨素说:“太子殿下遣了东郭找你,有信一封,是关于朝中之事的。”杨坚在榻上笑说:“皇帝在这里,问朕岂不更好?叫他们把信拿过来。”首领宦官走到外面,平东郭面无血色地拜道:“是因为有大臣建议暂缓科举一事,想问问越国公的看法,并无书信。”宣华夫人这才参见皇上,坐到杨坚旁边,笑道:“怎么这样说?明明见到你袖中有信。”杨素顿时也冒出冷汗。杨坚说:“越国公对这事不熟,若是有信,还不呈上来!”平东郭知事情已无可挽回,进屋递了信,对杨素杀鸡抹脖使眼色。杨素心道:“我竟有这一遭!”
杨坚在宦官的帮助下撑起身子打开信,刚看一眼便僵了。杨素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时预备喊侍卫。“你……你们……朕的儿子,竟都盼着朕薨!”“启禀皇上,太子定是因为最近面对群臣,发觉自己阅历尚浅,心中无措,因此才……”“狡辩!这逆徒镇定得很!”杨素玲珑剔透,已猜出大半,不过凭着对杨坚的了解,仍硬着头皮说:“皇上,太子也是为了大隋江山万世稳固,事情失德,心却含德。”杨坚气得发抖,瞟一眼一边青筋都冒出来的杨素,勉强把一口血憋下去。说:“都出去,朕要静一静。”柳述、元岩都是忠言直谏之臣,柳述和太子还有私人过节,见势劝道:“虽不知何故,但皇上若想他立继嗣,犹时未晚。”杨坚显得平静了一点,说:“你们都出去吧。”杨素摸一下胡子,率先出殿,低声命侍卫总长开始特殊守卫,然后回头对二臣一笑:“两位到本公府上坐坐。”
却说杨坚又看了一遍太子两行飘逸的草书,在心中掂量,虽然大不敬加大不忠,但仅是对自己,而不是对大隋。自己也希望太子早有准备,只是这行事与他平常太不一致,令杨坚心生疑虑。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从仁寿初年,皇宫内院便逐渐布满杨广的耳目,自己的耳中,早已听不见关于儿臣们的真相。宣华夫人并没走,她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不言,边为他轻捋后背,边低头掉下一滴泪。杨坚注意到,说:“你怎么了?”宣华夫人道:“妾不敢言。”杨坚说:“难道是关于太子?”宣华拭泪道:“昨日午后臣妾在屋中换衣梳洗,太子本应进内殿服侍陛下,竟先绕道来到臣妾之所,调戏臣妾。贱妾知太子素行恭谨,皇上一定不信,所以没说。”杨坚大怒:“这就是昨日你多次看他的原因?”“是。太子殿下近日多次送来江南什玩,精致无比,说愿与臣妾共游江都……臣妾还听传言说废太子并无失德,是太子殿下多方寻他错处,蒙蔽圣听!”宣华夫人平时从不多言,杨坚信了:“独孤误我,竟错废勇儿!杨广才是骄奢淫逸,包藏祸心!宣柳述、元岩,召回高颎,朕要复立太子!”宦官有口难言,答道:“喏。”走出去便被侍卫无声地拦住,带到别处。
靠山王义女杨玉儿,此时正在废太子杨勇府中,杨勇现在已经不再爬到树上喊叫父皇,而是躲在屋内垂头丧气,忐忑着二弟登基后会不会杀了自己。杨玉儿身着蓝底粉花灰边抹胸长裙,和同色外袍,头发全部梳起,齐刘海下蜜色肌肤衬着一双大眼顾盼有神,但此刻眼里满是担忧和安慰,劝杨勇说:“杨广对你极尽抹黑,他登基后必会为了不让你争位而下杀手,此时皇上也被他的人掌握在手中、危在旦夕,此时首要是你保住性命。我会将你安全带到父王辖下,定能避开杨广!”杨勇皱眼说:“你是说他会害父皇?可是,父皇已经立他为太子,他是要继承大统的呀!不如我与他说,我不会争皇位,他可以把我一直囚禁在府中,直到死!”半响又平静一点,说:“二弟是吃斋念佛之人,他不会杀了我的。”杨玉儿恨铁不成钢:“你活一日,所有反臣贼子都可以把你当做勤王的名目,借口起兵,杨广难道不明白?如果现在当断不断,你的死期怕是不远了!”杨勇吓得发颤,说:“可二弟是由皇上册立,名正言顺,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这时杨玉儿听见屋外有声,她奔到窗边往外看,看见宇文承都对卫兵头领说着什么,便回头叫杨勇安心,转身走出门外。宇文承都看见杨玉儿还在杨勇府内,皱眉说:“叫你回你父王那里,怎么还没走?”杨玉儿说:“因为你要杀废太子!”宇文承都走近她,说:“我向你保证过,即使有这样的命令,我也不会执行,何况我只是叫侍卫加强看守,你不要再胡闹,引火上身。”杨玉儿说:“既然这样,我陪陪大哥,不走也没关系,对吧?”宇文承都无奈答道:“随便你。侍卫!保证郡主安全。”便马上转头离去。杨玉儿思索着回到屋中,杨勇正往外看,杨玉儿对他说:“怕是宫中有变……不好!若是杨广要继承皇位,你就危险了,快换上准备好的装束,我会想办法引开侍卫,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宇文承都进入大兴殿,宇文化及正在等他,说:“你马上去内殿,皇上想要召回高颎、复立杨勇,不要走漏消息,静听待命。”宇文承都一惊,瞪大了眼睛,然后说:“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