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活受罪》与《长相守》。
观文初始,感觉甚是活色生香,抵死缠绵。看过的姑娘都有提醒此文口味略重,却也是难得的以HE为虐的佳作,作者笔触细腻,诸多H描写一一看来也发展的自然寻常。
在至今读过的文当中,哭到头疼欲裂的文不多,一是桑原水菜的《炎の蜃气楼》再来就是tangstory的《活受罪》和《长相守》。只不过前者通篇读下来感觉窒息般的压抑,更是绝了一切欲观后续的念想。
《活受罪》中的沈秦二人之间的情感一直是种朦胧状态,除却秦敬没心没肺又意味深长的一句“沈凉生,我喜欢你。”二人至终都未曾互诉情衷,身为刑教护法的沈凉生更是一副不识人情寡淡的模样,爱恨都不是他能轻易挂在嘴边的,但我相信他内心潜意识里还是爱着秦敬的,只不过未曾识得情滋味的他不会知晓在面对秦敬之时一切反常举止亦是早已深陷于此,被网住余生爱恨愁苦,只因秦敬一人。
秦敬的爱,因着他血引之人的身份,从不时的那句“沈凉生,我喜欢你。”便已暗自埋下诸多算计,先是为己,后是为江湖道义。
忆起沈凉生与秦敬最后一段对话——
【心痛好受了些,秦敬便也找回几分气力,头一次开口与沈凉生说了句话。
“已是最后一日。”
“哦……那快了,”秦敬闻言着实松了口气,心说这活受罪的日子总算快到头了,心情便跟着好了两分,竟肯跟对方开了个玩笑,“我说你……不是一直在这儿站着吧……我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去……”
“秦敬。”
沈凉生也终于第一次自那昏暗一隅中走了出来,走到铁棺旁,微微抬头望向他,口中一字一句,慢慢沉声说道:
“你死了,我会继续活着。”
“…………”
“你现下受得每一分苦楚,都是我给你的。”
“…………”
“而这每一分苦楚,我都亲眼见过,牢牢记着。”
“…………”
“从今往后,日日记住,夜夜梦见。”
“…………”
“愿我余生每一日,日日活着受煎熬。” 】
果真活受罪。
《长相守》其文虽说是《活受罪》的番外,篇幅却比正文要长,人名虽是相同,但完全是独立故事。在看完活受罪的时候抱着番外可能会比正文更虐吧,这个程度暂时还不会被虐到这样的想法直接点开了长相守,以民国时期的二人为故事开篇,只不曾想到,一文直至终了却足足看遍沈秦二人的整整一生。
文中开始,秦敬对于沈凉生还只是陌生却念念不忘的一段绮梦,未曾许下真心,却在无知无觉中慢慢交付了真心。
读至第二十四章,沈凉生已为了秦敬抛却富家子弟姿态变卖家产,决意一直陪在秦敬身边不论何处,恰是为了秦敬的那句话“所谓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其实也不过就是四个字: 他遇见他。”暗暗思量着如果故事就此结尾岂不是美好之至,为此二人陡然生出太多不舍,为了《活受罪》中二人也为此文中的二人,心想作者既已写了《长相守》那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完满结局吧。但读至抗日战争结束后便知道,后面故事还有许多,只能悬着着一颗心继续往后读。
自抗日战争开始后的沈秦二人早已不只是苦于二人感情纠葛了,家仇国恨也并入进来,沈凉生于秦敬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不舍,秦敬于留在沈凉生身边还是为了国家拼尽全力之间难以抉择。最后以沈凉生选择倾尽家财陪同秦敬一起留在天津,他的一句“可是你在这儿……还能让我走去哪儿?” 仿若劲力击中眼眶,悲从中来。
现代文中,最怕读到的历史背景怕就是文革时期,不能对已然过去的这段历史做什么评价,但这个时期背后发生的每段故事,都是深刻到令人不忍卒读,那个时候的故事怕也是留下来的人心中最深的伤。但最终,沈凉生和秦敬还是走到了这一刻。
最是读到沈凉生文革期间被抓去审问之前那一段。
【倒回二十年,若有人跟沈凉生说你往后能过得下这种日子,他是决计不信的。可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再让他回忆早年那些歌舞升平,精美奢华的景象,他反不大回忆得起来。
不是逃避似地不愿回忆,而是再怎么回忆都觉得不真实——像镜中花水中月,海市蜃楼中的亭台楼阁,美也美得空远冷清,反是现在每到了傍晚,两人下班回来烧水抹把脸,夏天在院子里支张小桌,就着夕阳余晖和左邻右里的人声喝碗白米稀饭,冬天关起门来拿炉灰烤两个红薯热热乎乎地吃了,心里反而觉得乐呵踏实。
他说过要好好照顾他,好好地跟他过日子。这是他给他的承诺,守住了,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就不后悔。 】
就是这短短一段话如此平淡真切……走到这里,他们已经看多太多生离别苦太不易。(对不住,哭会儿先..
【沈凉生被组织叫去审问了两回,终被带走隔离那日,秦敬也在家——学校已经停课了,他也被人谈过话,但因那时教育系统尚未被完全波及,他与沈凉生在户籍上也没什么关系,倒没被一起带走隔离审查。
可他宁肯他们把自己一块儿带走——他站在院门口,看他们带他走,剪着他的手,推推搡搡地——他想说你们不能这么对他,他不是反革命,他做过好事的……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看到沈凉生费力地回头瞧了自己一眼,那一眼……
早在被叫去谈话时沈凉生便有了心理准备,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口中却未同秦敬说过一句告别的话,更未交待什么后事——有些话真说出来跟要秦敬的命也没两样——他本是打定主意不回头看的,事到临头却一个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秦敬孤零零地站在院门口,干瘦伛偻的,一小条孑孑的人影,像一下老了二十岁,却又像个小孩儿似的,眼巴巴地、像被遗弃的孤儿一样望着自己……沈凉生把头扭回去,突地流了泪。他不怕挨打受罪,甚至不怕就这么被整死,只是怕秦敬受不了,惦记他往后要怎么一个人过日子。
他是想着要跟他过一辈子,为伴侣,为兄弟,为父母,为子女,再苦再难也不后悔……就这么一个承诺,可怎么就守不住。】
也许是这段写的太过真实,不像是读过的文字,到像亲身旁观过的真实,每一个字都令人钝痛不已。
庆幸作者并为在这里完结,庆幸沈凉生并未死在这时,故事仍在继续,反到害怕读到结局,可是结局之于故事,就像生老病死之于人生,
难以逃脱。
【沈凉生被放回来那日,秦敬面上却没什么喜色,也说不出什么话——许是劫后余生,人反而迟钝了,做不出反应,半天才哑声吭哧了一句:“我烧了水……给你擦擦身子。”
沈凉生却只回了句:“回头吧……先陪我睡会儿。”——他身上有挨打的瘀伤,他怕他看见受刺激。
不过沈凉生也是真的累了,那么多天都没正经睡过,几是一沾到床边儿就睡死过去。秦敬手哆嗦着为他脱了鞋,盖了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想挨近他,又怕吵着他睡觉,最后胎儿一般蜷缩在他身旁,面上仍是麻木的,身上却像打摆子一样抖得厉害。
沈凉生是上午睡下的,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了摸,却没摸到人。有一瞬他以为自己还是被关着,跟秦敬的重逢不过是一场梦,心里一片冰凉,缓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在家里,是真的回家了。
他先头以为秦敬不在身边儿是起夜去了厕所,等了会儿没见人回来,才觉着有些不对,摸黑下地走到外屋,借着窗户漏进来的一点月光,看到屋角蜷着个黑影——秦敬像畏光的鬼一样躲在旮旯里,连个板凳都不晓得坐,就那么蜷在那儿,头埋在膝盖中哀哀地呜咽,因着怕吵醒沈凉生也不敢弄出声响,不走近都听不出来他在哭——可沈凉生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惨的哭声。
沈凉生急急走近他,因着没开灯,几步路都走得跌跌撞撞,终于到了跟前,想伸手抱住秦敬把他拖起来,秦敬却不肯让他碰,一个劲儿地往旮旯里缩,直到被沈凉生抓死了,才终于压抑不住地,像动物濒死的哀鸣一样哭着道了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他觉着他拖累了他一辈子——多少年,多少事,多少悔恨,全一股脑儿地涌到了脑顶,要把人活活溺死——他恨不得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赔给他,可把命赔给他也不够,他是真后悔,后悔老天爷怎么就让他遇见自己……他后悔同他遇见。
“你怎么能这么说!”
静夜里吼声听起来格外骇人,秦敬吓得一激灵,泪倒是止住了——那么多年,俩人不是没为针头线脑的小事儿拌过嘴,可还真没动气吵过大架,秦敬从没听过沈凉生这么跟自己喊,一时呆傻地看着他,头发蓬乱着,满脸又是鼻涕又是泪,五十多岁的人了,却像个五岁的孩子一般狼狈,手下意哆嗦着去拽沈凉生的衣角。
“你别这么说……”沈凉生垮着肩蹲在他身前,也很显得老态,双手握过他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拍了两下,轻声叹了口气,跟向小孩儿讲道理一样同他絮叨,话意却也有些颠三倒四,“你不能这么说……我岁数大了,经不住你这么说……往后都别这么说了。” 】
沈凉生被放回,二十六章终,故事仍继续……
十年浩劫过去了,一九七七年,文革正式结束。这个十年仅仅是他们在一起时间的一部分,虽是身边人事俱变,身边仍能寻到那人踪迹生活困苦些又能算的了什么,苦中作乐也是欢喜的紧。又是一段平淡岁月,就像文中二人执着已久的《蜀山奇侠传》。
【写书的人早便去世了,这部书自解放后就再没出过新章,注定永远看不到结局。可看不到结局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反而觉得这样一部书,没有结局才是好的。】仍是希望故事就此在平淡中完结。
一九八三年,沈凉生被查出喉癌晚期。
当他淡然的对已经老去的小刘说“老刘,你信不信,他走时我准定知道,也准定得跟他一块儿走”时便已知如何结尾。
虽是料到结局,但未曾看到最后一字仍是不信的。
【秦敬确实未曾走远,只是去了趟大悲院,从早上跪到下午,先是求菩萨让沈凉生少受点罪,后来便只长跪佛前,反反复复默念着诗经中的句子:“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如能够代替你,我愿意死一百次。】
通篇秦敬都给人没心没肺,天真无虑的感觉,而与沈凉生相遇至此四十年后,终于因为秦敬这句“如可赎兮,人百其身”被戳了泪点。
原来秦敬也可以细腻如斯,半是感慨半是无力。
【“要说这也不是他最好看的时候……”秦敬把合影给小辈儿看过,却难得提起旧事,也怕说走了嘴。但现下他已不在乎了,或者是终于忘了要守秘,只握着一张旧相片,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我跟你沈爷爷头回遇见的时候……哦,那是第二回了……你知道中国大戏院吧?那天我想去看戏,可人老么多呀,根本买不着票……后来我站在马路边儿,就说站在路边儿看看热闹……再后来……”
刘英默默听着,多少年前的事了,但因秦敬口才好,说得也栩栩如生。摩肩接踵的人群,道边的霓虹灯,穿着白西装的人都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鲜活地打着转。姑娘家心软,听着听着她便觉得有些忍不住泪,看秦敬说得告一段落,赶紧借口道厨房刚烧了水,起身走出屋门。
待进到厨房里,她想着不能哭红眼给老人家添堵,就使劲把泪忍了回去。心思一定,便觉得有哪儿不对,再一琢磨,可不是不对嘛——沈爷爷和秦爷爷既然是表兄弟,怎么会是二十多岁才遇见的?
那刻她蓦地像被兜头打了一棍子,似明白了什么,又似十分愣仲,呆呆站了会儿,突然哇地哭了,又怕哭声传去屋里,连忙抬手堵住了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难受,直哭得蹲下就站不起身。】
这时的刘英,怕是所有读者的写照了吧,读到这也真就像刘英一样哭了出来,真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难受……
结尾,一九八三年春节,我猜,就像秦敬自己说的那样,沈凉生走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也定是与他一同走的。
【沈凉生却似终于察觉到有人跟着,停住步子回了下身,看到秦敬便皱了眉,全是一副坏脾气老头的做派,撵猫赶狗似地,远远地冲他摇手:“回去,别跟着我,快回去!”
刚刚秦敬急得哭都哭不出来,现下见沈凉生赶自己,就一下放声大哭,跟小孩儿耍赖撒泼似的,哭得十分委屈。
沈凉生似是被他哭得没辄,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却也没有走到他身边,只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样看着他。
“沈凉生……”秦敬见他也不管自己,哭着哭着就没了趣,哽咽着唤了他的名字,想再补句什么,又不晓得该补什么,最后吭哧了半天,愣头愣脑地道了句,“……沈凉生,我喜欢你。”
】
来时不能比肩,去时尚可以同行。
就像文末tang大写的那样
【耀目的夏阳中,他们比肩而行,终于走完了这一里红尘,又再继续走下去——
走回来处。
去向天涯。】
终究,相守到老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