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为新时代的好少年,展超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
作为新时代的好男人,即使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也不能拒绝女孩儿的眼泪。
面前的女孩儿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展超不得不重重点了点头露出招牌样的阳光笑容,“放心啦,包在大哥哥身上。”
“你是干什么啊就包在你身上,我们DBI很闲吗?”公孙泽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双手合十满脸感激的女孩儿从旁边走过去,瞪着展超。
“探长!”展超刚刚摸起来的苹果马上放下,回头起身立正,“人民保安嘛,为人民服务。”
公孙探长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刚刚那女孩儿来说什么?”
“哦。”展超也坐下,重新拿起苹果啃了一口,带着轻松的语气,“她说她新搬的房子那儿有女鬼啦。”
探长差点儿把不难喝的咖啡泼对面,“有……鬼啊。”
“……”
“探长你……”展超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笑了起来,探身凑近过去,“不是怕鬼吧?”
“走开!”公孙泽毫不犹豫地按在展超脑门儿上把他按回座位,“这个世界上又没鬼。”
“是啊,我也这么说啊。”展超很快接上,咬了一口苹果,“这个世界上当然没鬼啦,可那小姑娘害怕,我总得去一趟才行嘛。”
公孙泽撇撇嘴,停了一会儿问道,“自己去啊?”
“嗯啊。”展超嘴里还嚼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反正就是去一趟,没什么危险。”
“那自己小心。”公孙泽看着他,“还吃!”
“探长哥,早安。”展超抬头就眼前一黑,自家检察官大人带着绑得跟兔子似的脑袋坐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好整以暇跟对面的探长打招呼。
“啊啊啊检察官……咳咳……”展超一口苹果卡住,低头咳了起来。
包正伸手拍拍他的背,“哎呀小玩儿命,这就能把你吓够呛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没问题。”差点儿被一口苹果呛过气儿的玩儿命展抬起头,坚定地表态。
“包正!你不好好在家休息跑DBI来干吗!”公孙泽皱起眉,抬眼看着包正,“还绑得跟个兔子似的。”
“唉……DBI是我家嘛。”包正斜着身子躺过去,两只手按着公孙泽的肩膀,晃了晃脑袋,“至于这个,我说了就擦伤没必要,可还是探长妹妹的爱心杰作啊。”
说着顿了顿,友手收回来比划了一个抹脖儿的动作,冲公孙泽眨了眨眼睛,“我要是不来这儿在家里呆着难受。没事儿干比死了都难受。”
“……”
公孙泽把肩膀上肤色略黑的左手推下去,“那也该休息休息。”
“没事儿,我又没受什么伤。”检察官接着嬉皮笑脸,“探长哥你这是关心同事吗?”
“……我只是不想你突然暴毙在DBI。”探长没好气儿地回答。
展探员摸了摸下巴,思考怎么让自己灵魂出窍儿神游出去不必在这儿。
……笨蛋也能靠经验值level up。
……这两人要是再斗起气来,遭殃的必然是自己。
“探长,检察官,我……我去医院看看老鼠死透了没。”展超起身,说完也不指望把自己当透明人的俩人回答,转身往门口走过去。
“你就这么盼着人家死啊。”包正手一撑桌面坐了起来,“小玩儿命,人家也不是坏人,都是吴天要挟欺诈。”
展超回头,抓了抓头发,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我讨厌老鼠吧。”
“……”
包正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兔子耳朵,没跟上展超的逻辑,表情倒是很郁闷,“现在白玉堂已经醒了,可其他的几个……哎,我其实是想用独立检察官的身份给他们保释的。”
“为什么啊!”展超果断往回走,抓住检察官的兔子耳朵,“就算他们是受吴天胁迫!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好人!尤其是那个白老鼠!哪有一点像好人!丢到监狱里关一关一点儿也不亏!”
包正从展超手里抢下来自己的耳朵,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小玩儿命你……那么大反应……转正了了不起了是吧?别忘了是谁在你年终评价上签字儿。”
“我签。”低着头处理事情的探长抬起头,淡淡地说。
“……”
包正回过头,“我说探长哥……”
“就他躺病床上那个态度!干吗非得我去伺候这大爷啊!他还得寸进尺,要不是包大哥昨天拆穿他早就能自己下地了我还得给他跑腿呢!”展超义愤填膺,“结果到头来包大哥你还替他说话。”
“这老鼠啊,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当我没说。”包正摆摆手,手心向自己手背向展超,示意他出去。
展超把手里的苹果几口咬进去,苹果核儿丢进门边儿的垃圾筐里,在围巾上蹭了蹭手。
“包正,你真的打算保释他们?”公孙泽抬眼看他。
“是啊。”包正伸手去拿公孙泽的咖啡,晃了晃,“好喝吧?”
公孙泽抢回来,白了他一眼。
“其实,首先,我觉得四鼠也没做什么太大的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受害者。”
“等等。”公孙泽打断他,“你这说法我并不认同,这仅仅是针对这次吴天的事件来说,可之前呢?他们屡次抢劫银行挑衅警方就算了?”
“这个现在嘛……除了白玉堂剩下的看情况也……”包正顿了一下,挠挠被包起来的头,“我觉得把他控制在身边也是个得力的助手啊。”
“就像梦飞那样吗?”公孙泽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咖啡。
包正一愣,笑了笑,低头凑到公孙泽眼前。
“去去去,别顶着这么个兔子耳朵在我眼前晃。”公孙泽拿着咖啡杯赶包正。
“你不感谢我推开你啊。”包正摇了摇头,“要是我不推开你,探长哥现在绑成个兔子的可是你啊。”
“你怎么知道天台上还有另一个人?”公孙泽瞟了包正一眼。
“猜的。”包正露出白牙,“孔雀王跑上天台这么个不容易逃跑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觉得没望了乖乖束手,另一种是有人接应他,他从那儿可以逃走。”
“还有另一种可能。”公孙泽把咖啡杯一放,看着包正,“他觉得他儿子会帮他清理掉追兵。”
“啊……”包正看着天花板,认真点头,“有这种可能。”
对于展超来说,这一个星期以来最辛苦的折磨就是去医院,对四鼠进行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行动。
……名为照顾实为监视更实为……用玩儿命探员展超的话来说,身为警察的我为什么非得被一只老鼠呼来喝去的啊!
……这不科学!
即使脑容量连盐酸里有驴还是有马都拎不清的展超更拎不清科学到底有没有苹果一样嘎嘣脆,可他也觉得被一只躺床上的老鼠呼来喝去实在是太窝囊了。
“展探员你不用一见着我就磨牙。”白玉堂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晃晃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给你的。”
“吃过了!”展超走到床边儿,拉过个椅子坐下,拒绝投喂。
白玉堂笑了笑,“包检察官要给我们保释?”
“……”
“再瞪这也是事实。”白玉堂把水果刀放下,削好的苹果在展超眼前晃了一圈儿,送到自己嘴边,“真不吃啊?”
“……老鼠碰过的东西我坚决不吃!”展超恨恨地瞪着白玉堂手里的苹果。
“跟吃的过不去。”白玉堂笑着咬了一口,眯起眼睛细细品着,“昨天包检察官不是戳破我伤早好了吗?你还来干吗,没活儿干不舒服啊?”
“你……”展超瞪着白玉堂手里的苹果,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儿,“你吃苹果都削皮吗?”
白玉堂往后靠了靠盯着苹果,觉得这话题转移地莫名其妙,“不然呢?”
“没啊,我觉得吃苹果一般还是不削皮比较好。”
……关你什么事儿啊。
这逻辑白玉堂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认真点了点头,“那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来看看你哥哥们醒了没。”展超撇撇嘴,“本来想你反正伤好了能逮进去了,包大哥又说不逮你。”
“没醒。”
白玉堂简单回答完了之后就把苹果放回床头的桌上,抽了张纸擦擦手,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床上看窗外。
这态度反而让展超不知道说什么,跟着看窗外。
窗子朝西,每次看完白大爷之后都正好是夕阳落了一半的时候,本来傍晚气氛就安静,屋里的两人都不开口说话更是安静地有点儿微妙的尴尬。
“……他们……应该会没事的。”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展超终于说了一句打破僵局的话。
……虽然这句话的水平不高。
但好歹要是白玉堂跟他发泄一句“你他妈说了算啊”也比沉默要好。
“但愿。”白玉堂视线没转,从侧面看过去展超只能看见他稍微闭了闭眼。
“……哦。”
……没话说了。
……真的没话说了。
展超做出思考人生的样子盯着红彤彤的夕阳发呆。
“还不回家?”白玉堂转身,看着展超似笑非笑。
……啊靠。
……你以为我在等谁心情缓解一些啊。
展超觉得,做警察和做贼那是必须有区别的,首先,做警察应该比做贼大度。
“你管我啊这又不是你家!”
但是做人必须做到人家说一句驳一句,这是从展超心目中最好的两个警察身上学来的。
“那你也不能在病人房里坐着。”白玉堂伸了伸胳膊,挑挑眼眉,“去,给我倒杯水。”
“……你自己能动!”展超起身,“要不是看你哥哥嫂子都没醒值得同情的份儿上我就直接打你个半身不遂!”
“哎,展探员你现在是要走啊?”白玉堂撑起身子,冲展超笑,“那我保释期间跟你打卡报道还是跟包检察官打卡报道?”
“……你个混蛋看我哪天不收拾你!”展超咬牙切齿地说完后转身,从兜里掏出来记在本子上的地址看了看。
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拿给司机的玩儿命展尴尬地意识到自己带的钱……大概只够买两个苹果的。
“呃……大叔,DBI查案。”展超抓了抓头发,伸手把胸前的标示展示给司机看,“展超……要么大叔你明天到DBI去跟我要车钱吧,我是……真没带够钱。”
“到这地方查什么案啊,都荒废了的地方。”司机摆摆手,“又没人住。”
“……没人住?”展超无端想起来下午在DBI的那个女孩儿苍白的脸色,不由地打量了一周。
“是啊。据说这里死过人,后来谁还敢住这里啊。”司机师傅皱了皱眉,“你不是本地人吧,对这些不熟。”
“啊?”展超回过头,愣了一下,“哦哦,我是去年毕业的,警校是在德城上的。”
“那行,小伙子挺精神的,一看就是干警察的料。”司机和蔼地笑了笑,伸手关了门,“车钱也不多,想起来我就去你们DBI转转,忘了就算了,当我送你一程了。”
……当我送你一程了。
“大、大叔你别这么说话……挺……吓人的。”展超僵硬地回头,出租车已经开远,只留下尾气在荒凉的地方盘旋着。
“没事儿没事儿这世界上没鬼这世界上没鬼。”展超低声安慰着自己的心脏,右手向后摸在枪上,盯着眼前的房子。
……怎么都不像住人的样子。
展超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估计是自己……搞错地址了?
记着地址的本子还在,展超保持着眼观六路,右手按枪,左手往兜里掏。
翻开本子,展超背靠着墙抬头看门牌儿。
一字不差。
屋内忽然“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飘过带起的风。
展超手上一抖,本子掉在地上也没工夫捡起来,把枪拔出来靠着墙慢慢推开了门。
刚一抬眼,展超吓得退后了两步,手里的枪紧紧抓着。
他见过凶杀现场,也见过恐怖的凶杀现场,可这地方气氛太奇怪,奇怪到似乎有鬼也不奇怪的地步。
屋内正中,一袭白衣的长发女人直愣愣的,长发遮住了低着的头,舌头伸了出来,脖子上的麻绳似乎就要断裂。
……展超他不当场叫出来不是因为他是男子汉而仅仅是吓得嗓子疼到失语啊。
……这……是人是鬼啊!
对面的女人像是知道他内心的哀嚎,缓缓抬起头,眼睑青黑,血泪顺着脸庞流到嘴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展超头皮发麻,抓起手里的枪颤抖地指着对方,“你是人是鬼给个话啊!否则我开枪了啊!”
展超勉强保持着理智,机板没有贸然扣下去,要是个恶作剧呢,总不能因为被吓到就开枪伤人。
女人看着他没有回答,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麻绳。
忽然地,就落在了地上,一脚踢翻了下面的凳子,恍恍惚惚地朝着展超走过来。
展超抓着枪,僵硬的手指正要扣动机板,忽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