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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转载耽美】月满西楼 第五部 北极 by  YOUYU [复制链接]

离线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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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12-02-24
第五部 北极

第一章

「到底是谁说一定可以找到的?」杭州城一家普通的客栈里,尹珉珉质问欧阳扬音。
  「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回去,我绝对不拦你。」欧阳扬音的回答也毫不客气。
  转眼间,他们来到杭州已经三个多月了。且不说西尽愁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连岳凌楼,也好像从人间蒸发了般。心急的尹珉珉多次抱怨欧阳扬音,起初,欧阳扬音还能忍着她。只当她是寻人心切,顾不了言行礼貌,但后来越来越觉得尹珉珉是在针对她,存心和她过不去。
  「好,我走!」被欧阳扬音一激,尹珉珉猛地站起来,气冲冲地就朝门外跑去。
  「珉珉!」欧阳扬音喊了一声,但哪里喊得住。刚追到门口,尹珉珉已经跑出好远了,于是无奈地退了回来,坐到木桌旁皱眉不语,又急又气地摇着头。而她身旁的紫巽则无动于衷,坐得更加安稳,还斟了满满的一杯热酒,悠闲地对着雪景独酌。
  欧阳扬音没好气地讽刺道:「你可真是好雅兴,就不怕她跑丢了?」
  紫巽不急着回答,而是把那热酒慢慢饮下,才搭理了一句:「怎么,你担心?担心就不要和她吵啊……跟她斗什么气,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让着她一点就行了。」
  「我还不够让着她?紫巽,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容忍过一个人!」欧阳扬音一拍桌子,越说越来气,一把抢过了紫巽的酒杯,重重搁到桌子上,「还喝什么!你马上去把她追回来!」
  「没关系,丢不了。」紫巽说得非常放心,「杭州她又没熟人。没有我们,她能到哪儿去?不靠我们,她怎么找得到西尽愁?她虽然冲动,但还不笨。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的。」
  「随你高兴,反正她若跑丢了可是你的责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听这话,紫巽笑出声来:「怎么这么说?如果我们的小宫主不知所踪,这可是影响到每个紫星宫人的大事,怎么能说和你没有关系?」
  「……」欧阳扬音突然不吱声了,紫巽试探她口风的话她不是听不出来。对方特意把紫星宫抬出来,并且说和每个紫星宫人都有关系,无非就是试试她到底有没有重归紫星的打算。
  「欧阳。那件事情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见试探不行,紫巽索性直接问出来。
  欧阳扬音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从我离开它那天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这次可是有个司火护法的位置在等你,你就这么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紫巽不死心地劝说道,认真地望着欧阳扬音的眼睛。而欧阳扬音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不语。是啊,护法之位,谁不想要?当紫巽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她承认她的确为这个位置心动过,但是……平静一想,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轻易,轻易到让人怀疑那是陷阱……
  ◆◇◆◇◆◇◆◇◆◇
  一月的杭州城里飘着小雪,雪花很细很小,洁白轻盈,落在脸上凉凉的。如果没有刚才那让人心情不好的对话,尹珉珉也许会觉得这景色很美好。因为小雪的关系,街上的行人比平日减了不少。尹珉珉顾不上脚底滑溜溜的街道,埋头直冲。
  忽然,一个白影在她眼前一晃,转瞬又没入了街巷。
  尹珉珉全部注意力在一瞬间凝聚一点!刚才的匆匆一瞥虽然只看清了大概身形,但那种幽幽的感觉,总让尹珉珉觉得像一个熟人。白衣?难道……难道是岳凌楼终于出现了!刚念及此,她就已经追了上去。拐过街角,那人影却消失无踪了。
  莫非是我眼花了……
  尹珉珉疑惑地望着空空的巷子,正打算往回走。却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顿时七魂被吓出了六魄,立刻弹开数米,尖叫一声:「谁!」
  「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那人不急不徐地说着,饶有兴趣地望着尹珉珉,问道,「你是打哪儿来的,竟敢跟踪我?」
  知道对方是人不是鬼后,尹珉珉这才稳下心来仔细一看,觉得那衣服颇为眼熟,原来正是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白影。那人皮肤白皙,浅眉薄唇,和飘落在他身旁的小雪气质相符、相映生辉,但含笑的眼神里却露出阴骘,让人背脊阵阵发寒。单就五官布局来说,那人没有一点像岳凌楼,会把他们看错了,连尹珉珉自己都觉得荒唐。
  「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那人见尹珉珉只顾着上下打量他,气都不吭一声,心里不太舒服,连语气也硬了不少。哪有女儿家这么盯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看的?
  「你管我是谁?我认错人了,不行么?」尹珉珉下巴一扬,顶了一句,扭头便想走。
  「姑娘且慢,在下还有几句话想问你。」
  尹珉珉肩膀耷拉,叹出一口气,不耐烦地说:「都说我是认错人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只是看到姑娘刚才追我的那几步,脚下轻灵无声、稳中生变,对这门轻功很是好奇,想问问姑娘师承何人?」
  「算你还有点眼光。」
  听到对方的称赞,尹珉珉顿时心情好了不少,回头望着那陌生人,脸上居然还展现出笑容。她的轻功当然是尹昀亲授的,当年的尹昀就是凭着毒药和轻功两项本事,在江湖中把名声打响的。(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白衣人微笑着望着尹珉珉,等待她的答案,但没想到这时尹珉珉却脸色一变,骤然阴沉,冷哼一声道:「你管我师承何人!」扭头便走,但哪里走得了!只见那白衣人右手一闪,就已扼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向后扯去。还不待尹珉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双手被缚、困死墙角!
  「你!」尹珉珉目光一凛,尚可活动的左手当即一翻,五枚飞镖凭空出现在她的指缝里。但还不待发出,白衣人就已卡死了她的左腕,尹珉珉只觉一股剧痛,顿时五指力气全无,锋芒青寒的飞镖铛铛坠落,毫无用武之地。
  白衣人冷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紫星宫的对不对?你刚刚那套轻功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学的。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尹珉珉说不出话,白衣人逼近的脸森冷无情,仿佛会一瞬间取走她的命。
  「你要杀就杀,问那么多做什么!」尹珉珉索性豁出去了,反正紫星宫在江湖中没有盟友,仇家倒是一堆,只怕现在这个白衣人是和紫星宫有过节、要寻仇的。自己被他死死制住,技不如人,逃脱无望,干脆嘴硬到底。
  白衣人听她这么一说,更加肯定她是紫星宫的人,脸色竟一下子变柔和了许多,说道:「抱歉抱歉,我刚才太激动,没有吓到你吧?我哪有想杀你……你可不要乱说话。」
  「那你想怎样?」尹珉珉的语气依旧不友好,火冒三丈。
  「想让你帮我带个路,我想去紫星宫。」
  「……」
  「怎样?」
  这两个字分明是威胁,因为白衣人的手已经卡住了尹珉珉的脖子。尹珉珉脸色被吓得苍白,但随即又因为窒息而涨红。
  「同意了吧,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白衣人好言相劝,面带微笑,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狠,尹珉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
  「放开她!」一声叱喝从巷子外传来,一名蓝装侍卫打扮的人,稳稳地站在三米之外,威风凛凛地用剑柄指着白衣人的脑袋。尹珉珉只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待她艰难睁眼,眼角瞟向来人后,大脑竟在那一瞬间麻木了!怎么会是他……
  就在不久前,安然坐在客栈里的紫巽才对欧阳扬音说过「你放心,丢不了,杭州她又没熟人。」但哪里想到,尹珉珉现在却正是碰上了一名熟人——还是名大熟人。他们的相遇是在大半年前的云南,离阳镇的渡口客栈外,他把她掳走。后来又同上了天翔门的船,却在返回杭州的时候船毁落水,他们两人可是历尽艰辛才平安回到杭州的。再后来,耿府的庭院内,他被她的迷药蛊惑,误杀耿芸……
  「江……城哥……」
  末尾亲昵地加了个「哥」字。从相遇到现在,尹珉珉只有两次这么叫过他,一次是在妄想利用他杀耿原修的时候,另外一次就是现在,她要他救命的时候。尹珉珉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让江城一阵心痛,他不过随便出来走走,却听到巷子里古怪的声音,本以为是登徒子调戏小女生,没想到却发现那被压在墙上的人——竟是尹珉珉!
  「放开她!」江城走上前去,拇指已经抵住剑萼,蓄势待发。
  「呵……」白衣人轻笑一声,松开手道,「怎么,都把我当坏人了?我只不过是问个路而已啊……」
  他的确是在问去紫星宫的人,但是方式和态度都大大有问题。喉咙终于通畅的尹珉珉蜷缩在墙角,剧烈地咳嗽着。江城走上前去,拍拍她的后背关心道:「怎么样?没事吧?」
  尹珉珉捂住被卡出五根红指印的脖子,勉强地摇着头。
  「对了……」白衣人蹲了下来,单手支着下巴,友好地问尹珉珉道,「考虑地怎么样了?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啊?」
  尹珉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敢答话。
  「其实……你不带路也可以,我刚刚才想到另外一个办法……」白衣人蓦然起身,优雅地弹弹身上的雪花道,「你不可能大老远一个人跑到杭州来吧?我把你绑走,等你的同伴来救你。然后再叫他们带我去,你说这个方法好不好?」
  「你敢!」站出来说这句话的人是江城。
  「想想而已,我当然不敢。」白衣人笑笑,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那两人
  尹珉珉和江城难得异口同声地大吼道:「有什么好看的!」
  「的确没什么好看的。」白衣人自讨没趣地垂下了头,忽而又挑起眼来,说道,「在下『月摇光』,这个名字希望你记住,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说完这些话,白衣人转身欲走,而尹珉珉却在他背后嗤笑道:「月摇光?什么名字……听都没听过,小辈而已,自大什么……」
  闻言,月摇光蓦然驻足。江城和尹珉珉皆振了一下,手下意识按住武器,准备出击。然而月摇光转过来的脸却是笑吟吟的,只见他一边把右手按在墙壁上,一边自言自语道:「看来不给你们留下一点记号,你们是不会记得我的。」
  尹珉珉正想说一句「即使留记号也不会记得你」来气气那个叫月摇光的人,但就在她启唇的那一刻,嘴巴却因为震惊而合不上了。只见月摇光按住墙壁的手掌,猛然腾起一团烈烈的火焰!说那是火焰还不准确,因为那火光竟是蓝色的!妖艳而明亮的颜色晃痛了尹珉珉的眼睛,这到底是什么……
  被灼烧的墙壁不一会儿便凹陷下去,炭灰混着雪花落到地上,月摇光这才满意地收手。他偏头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尹珉珉道:「是紫星宫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另外,我并没有恶意,我的目的找人带我去紫星宫而已,就这么简单。希望你不要讹传我的意图。」
  说完,月摇光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皱眉瞪眼的江城和尹珉珉两人对望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手掌上生出火焰,那到底是什么秘术?更重要的是……那人到底是谁……
  ◆◇◆◇◆◇◆◇◆◇
  如果问十个人当今江湖两大异端教派是什么,五个会说紫星宫,而剩下的五个人则会说出另一个名称,那就是——北极教。
  那是一个专门培养杀手的地狱,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少教徒,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据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存在比紫星宫更加可怕。至少紫星宫是有形的,而北极教则像是个影子。无处不在,又极易被忽视,甚至当他们动手杀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他们。
  北极教有一套严整的运作体制。教主最尊,其下七人,分别被称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而这七人又分为魁、杓两组。天字辈为「魁」,剩下的三人则被称为「杓」。但如果要问这两组究竟有什么区别,可能只有北极教内部的人才说得清楚了吧。
  就像紫星宫的刀剑毒药和妖术一样,北极杀手也是同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存在,只要是他们接下的任务,就没有失手的可能。直到五年前,北极排名第一的天枢星「沙华」被「玉蝴蝶」一剑刺破眉心而死,才打破了北极杀手不败的传说。
  从那之后,北极教便好似一蹶不振般,从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们是在养精蓄锐,妄图卷土重来,重新挽回北极教的声誉。而更多的人则认为,北极教气数已尽,早就不复存在。而北极教的教徒们也随着北极教的覆灭而各奔东西,但那些如同传说般存在的杀手们究竟到哪里去了……恐怕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知道了吧……
  而尹珉珉刚才遇到的那个白衣人,正是北极教里的「摇光星」——月摇光。
  月摇光离开后,江城坚持要带尹珉珉回名剑门。说那里可以暂时保护她,不然月摇光若是再找来的话,尹珉珉是绝对应付不了的。然而尹珉珉知道,这种事情,求助天翔门还不如求助紫星宫,毕竟月摇光是冲着紫星宫才找上她的。
  又哄又骗,外加发誓保证绝不乱来,尹珉珉终于顺利从江城那里溜了出来。她直接跑到客栈去找欧阳扬音和紫巽。紫巽刚见到尹珉珉回来时,还一脸和善的微笑,对欧阳扬音说:「我说的没错吧。」但却在听说了「月摇光」这个名字后,脸色大变!
  「月摇光……」欧阳扬音也沉思起来。虽然她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后面那「摇光」二字,却使她想起了那个若干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莫非尹珉珉这次遇上的……正是那教派里的人……奇怪,北极和紫星,向来没什么瓜葛,他怎么会找上紫星宫呢?
  还不待欧阳扬音想明白,紫巽已经站了起来,要求尹珉珉带他去看那个月摇光留下的记号。听尹珉珉刚才的描述,紫巽对火焰的来路已经猜到了八分,但必须亲眼看看才能肯定。当三人来到那面石墙的时候,被月摇光烧过的地方,比起刚才扩大了不少,好像那火焰有腐蚀性可以扩张伤口一样。同时,石灰呈现出紫黑色,就好像中毒人乌黑的嘴唇般……
  「果然如此啊……」紫巽紧蹙着眉,忍不住叹了口气。能够造成这种损坏的火焰,溥天之下,也只有紫星宫司火护法的「蓝焰」了。
  欧阳扬音走近石墙,仔细审视着那些残迹,好半天才问紫巽道:「莫非是紫离?」
  「不是。」紫巽摇头道,「紫离可能已经死了,而那个月摇光则得到了紫离的手臂和力量。」
  「可是……」
  欧阳扬音似乎还有话说,而紫巽则转向尹珉珉,问道:「他还有留下什么话么?比如说他的身份……」
  尹珉珉摇了摇头道:「他只说了他的名字,和想要去紫星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了。」
  「这样看来,他留下这些信息……是想叫我们去找他啊……」欧阳扬音心中明白了一点,「一个既有司火护法的力量,又在打听紫星宫所在的人,他的目的难道是想加入紫星宫?」
  紫巽叹气道:「欧阳啊……所以我才叫你早点给我答复,你以为护法的位置是空着等你坐的么?对它虎视眈眈的人,不仅紫星宫内不少,现在甚至连一个外人都打起它的主意了……」
  「谁说的我想当护法?」一个声音突然从三人头顶传来。
  「就是他!」认出月摇光的尹珉珉立即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喊起来。
  「不用那么激动吧,小妹妹……」月摇光皱了皱眉头,从墙头上轻盈地跳了下来,稳稳落在三人面前道,「我对你们护法的位置毫不感兴趣,只是对这只手臂感兴趣罢了……」
  说着,月摇光撩起了衣袖,他右手的皮肤赫然不同于其他地方,不仅干燥而且布满伤疤,甚是恐怖——因为那手背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紫星宫司火护法紫离的。
  「紫离呢?」紫巽冷冷地问出这句话,不带任何感情。
  「死了。」月摇光回答地极为平静,用欣赏的目光满意地打量着他从别人尸体上偷来的断臂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好心把他埋了,而作为回报,我取下了他的手,只是这样而已。我想你们紫星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知恩图报,反正他已经死了,我让他入土为安,只拿他一只手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倒是很会替自己找说法。」紫巽挑挑眉毛,有些动怒,「你究竟有何居心?」
  「居心谈不上,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罢了……」
  「带你去紫星宫么?」紫巽早就从尹珉珉那里知道了这点。
  月摇光微笑着点点头道:「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是啊,当然不算。如果你是我们紫星宫需要的人,就算你不开口,我们也会找上你,带你进去的;但如果你不是……那么,恕难从命。」
  紫巽语气生硬,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然而月摇光还是不死心。只见他走近紫巽,平缓地说道:「你这么肯定我对紫星宫没有用?我敢这么说,你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然而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们做到。」
  「好大的口气。」紫巽不屑地挑了挑眉毛。
  月摇光自信满满地说道:「我说的是不是大话,你何不试试?」
  紫巽这才对这个送上门来的人产生了一点兴趣,笑道:「你要我们怎么试你?」
  「你们这次出来必定是有任务的吧,如果我帮上了忙,你们就带我去紫星宫,如果没帮上,我月摇光任凭你们处置,绝无半点怨言。」
  「你胆子倒是不小。」紫巽这句话算是在称赞。毕竟连要接什么任务都不知道,就敢说出「任凭处置」这种惩罚的人,其勇气的确可嘉,只是不知到底有多少斤两。紫巽望了欧阳扬音一眼,仿佛在征求她的同意。而欧阳扬音则把脸撇向一旁,不言不语。
  月摇光好奇欧阳扬音的身份,向紫巽打听道:「这位是……」
  紫巽笑答道:「她的身份可多了,但现在用的比较习惯的称呼是——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月摇光听过这个名字,「莫非就是天翔门前门主夫人?」
  欧阳扬音没有作答,而紫巽却点了点头,他倒是很有兴趣试试月摇光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如果对方真是北极教的教徒,而且还是七星之一,那么他的力量对紫星宫一定非常有益。现在再加上对方已有归顺紫星宫之心,紫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网罗人才的机会。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杭州只为找一个人,如果你真能帮我们把他找出来,紫星宫我就带你进去。相反……如果你找不出来……」说到这里,紫巽笑了笑,「……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是不是?」
  「摇光哪有那个福分?却不知你们要找何人?」
  「这人你一定听说过。」紫巽压低声音,沉稳地道出三个字,「西尽愁。」
  闻言,月摇光并没有露出那种吃惊的表情,而是淡淡应了一句:「他啊……」
  「怎么?有办法么?」紫巽逼进一句。离当日西尽愁跳入山涧,转眼五个多月的时间也已过去。想必这个消息已经从云南传到江南,甚至整个中原武林,都应该听说过这件事了。月摇光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你们要找的人是西尽愁,为何来问我,身边不就有个很有办法的人么?」月摇光说这话时,眼睛望向欧阳扬音。欧阳扬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板着脸,表情嫌恶地看着月摇光,而紫巽和尹珉珉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见状,月摇光才解释道:「莫非你们都忘了,两年前,是谁一句话就把西尽愁逼到杭州城来的?唐夫人……你当年的手腕,现在怎么半点都使不出来了?」
  月摇光这一句话,让紫巽、欧阳扬音和尹珉珉三人都同时恍然大悟。两年前,天翔门门主唐易被尹昀的独门暗器所杀后,欧阳扬音一口咬定是西尽愁所为,正因为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尽愁才又终于现身杭州城。
  欧阳扬音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对了。」见对方终于明白,月摇光点头道,「就是再嫁祸一次,把他逼出来。但这必须要具备两个要素:第一,西尽愁要活着;第二,要死的那个人必须有分量,可以振动武林。」
  「话是不错,但是我们紫星宫还不想为了找一个西尽愁,就和名门豪族结下梁子。」紫巽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有些不妥,「如果嫁祸的事情以后被拆穿了,我们紫星宫岂不是成了幕后黑手?那时候,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是正好有了剿灭我们的借口?」
  「此话固然不假,但是只要牺牲对象选的恰当,这种事情完全可以避免……」月摇光说这话时,眼神蓦然阴沉下来。
  紫巽也听出对方心中早就有了打算,问道:「那你打算牺牲谁?」
  月摇光冷笑道:「北极教教主——杨鹰。」
  闻言,脸色变化最大的人便是欧阳扬音,只听她大叫一句:「你要杀他?」
  月摇光反问道:「怎么?难道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太好了……」欧阳扬音咬咬牙,随后冷笑起来,狠狠道,「他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他早就死在我的手上,只怕现在坟前的杂草也长得几丈高了。」
  「既然如此……」想不到欧阳扬音竟和杨鹰是有旧仇的,月摇光道,「三个月后,我们云南再见。」
  欧阳扬音急忙问道:「为何要等三个月?」这种事情不是越快越好吗?
  月摇光笑道:「你以为北极教主是这么容易杀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很多局要布。不然,一旦真相被查出来,你我都得兜着走。」北极杀手虽然现在各奔前程,去向不明,但是他们对于北极教却依旧忠心耿耿。不先确定七星们各自在哪里,不做好万无一失的打算,月摇光可不敢轻易动手。
  「三个月是吧?」这次问话的人是紫巽,他已经有打算要和月摇光合作了,「我信你,你可千万不要我失望,也别让紫星宫失望。」
  闻言,月摇光微微抬头,卑谦地笑着说:「摇光不敢。」
  这次紫巽一行人和月摇光在杭州城的意外相遇,拉开了日后紫星宫和北极教两派联手,血染中原武林的序幕……以云南为起点,紫星的势力向东、北两方扩张,不久以后,达到了它立派以来的颠峰……

第二章

如果每天过的是那种命悬一线、危机重重的生活,那么就会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如果生活恬淡安宁,则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西尽愁正是这样,日红岭上的枫叶已经褪去了秋日里那层艳艳的颜色,目所能及之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
  只是四月而已,在云南的这个小镇,便早早入了夏。雨水也多了起来,岭上蜿蜒的山路,常常变得泥泞不堪,所以踏青时节一过,到日红岭上的人便少了起来。客栈的生意轻闲了许多,西尽愁也终于有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刚刚和那对杨氏父女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别扭。虽然红叶对他关心体贴,但是杨鹰却总拿出岳父的架子在和他讲话。但时间一长,西尽愁也渐渐习惯了。在外人看来,他们三人是勿庸置疑的一家人。但他们三人心里都明白——不是。
  杨鹰明白,红叶明白,这就不用说了。然而西尽愁,他也是明白的。
  虽然记忆并没有恢复,但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和红叶绝对不是夫妻关系,只是一直没有把这个问题挑明了讲而已。一来红叶乖巧,西尽愁把她当妹妹看。二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只是「夫妻」的行头而已,并没有实质内容。
  所以西尽愁选择了安于现状,也许是存在于他内心深处的,对这种平淡生活的向往,在作祟吧。可是,联系着这三人的细线,却在不久前的一天,被杨鹰给挑破了。后来想想,也许那时的杨鹰已经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近,所以在后事安排吧?
  记得那一天天色已经很晚了,红叶早已入睡。西尽愁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后,起身一看,发现竟是杨鹰。
  「出来吧,突然有话想对你说。」
  杨鹰淡淡吐字,表面听似平静,但内里却很沉重。西尽愁不发一语得望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杨鹰在屋前的木桌旁坐下,头顶镶青边的酒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外表看来,杨鹰长不了西尽愁十岁,与其说是岳父,倒更像是位大哥。他有那一双过于沧桑的眼睛,眼神里隐藏不住经历无数争端的事实。
  「坐吧……」他淡淡地对身后的西尽愁说道。于是西尽愁挪开了一张木凳坐下,他在等着眼前那个男人开口,今夜他必定有重要的话说,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叫出来。
  「你有想过你以前是什么人吗?」
  杨鹰突兀的开口让西尽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于是犹豫了半晌,才淡然答道:「也许是卖艺的,也许是捕快,也许是个江洋大盗,谁又说得清楚……」
  「但有一点你却很清楚。」杨鹰斩钉般地截断了西尽愁的话,字字清晰道,「你清楚你自己是一个与刀剑为伍的人,你过的是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的确如此。」西尽愁笑笑,他不想否认,更不能否认。无论是掌心被剑柄磨出的茧壳,还是矫捷的身手、灵敏的反射神经,都在一遍一遍的向他证明着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他不是一个可以过现在这种安乐日子的人,他的命是悬在刀锋上的,随时可能杀人,也随时可能被杀。
  「其实你并不是红叶的夫婿……」
  西尽愁笑笑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想骗你……你确实不容易骗。我的目的由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杨鹰转过头看着西尽愁,眼中的认真不觉让人心中一凛,于是西尽愁点点头。红叶救他一命,他就欠红叶一命。
  「保护红叶。无论何时,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绝对不能比你先死。你必须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答应我。」
  那一天的西尽愁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义不容辞。
  ◆◇◆◇◆◇◆◇◆◇
  然而变化却在不经意间揭开了序幕,那是从四月的一个傍晚开始的——
  「红叶,今天加菜了啊……」西尽愁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心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而红叶只是神秘地笑笑,又把一盘水煮鱼片端上了桌,在木桌的四方都摆上了一副碗筷——比平时多了一副。
  「有客人?谁要来?」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变化的西尽愁问红叶。
  「说了你也不认识,等他到了,我再给你介绍吧。」红叶随意在身上揩揩手,朝门口走去,自言自语着,「奇怪了,以前的这个时候,早就到了啊……」
  边说着,正想开门出去看看,但就在她的手碰触到门扉的那一瞬间,西尽愁电击般的起身,几乎没有经过思索,话就脱口而出:「红叶!」
  「怎么了?」红叶奇怪地转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紧张兮兮的西尽愁。
  「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看看。」西尽愁走到红叶身边,正想推门而出。
  「你也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坐在桌边的杨鹰,低沉地发话,语气虽如古井般平静,但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心平气和地呷了一口水酒,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家伙自己招惹来的野狗,就让他自己去收拾……」
  如果红叶推开了门,她一定可以看到她要等的那个人就在站在门外五十米远的地方,但西尽愁却阻止了她。因为此时,从那人身上发出的杀气,可怕到连鸟兽都不敢靠近,只要是稍微懂一点武学的人,都会被这股杀气震慑住,不会轻易靠近。那种气势分明在警告来人,你一旦进入我的攻击范围,我就叫你死无全尸!
  月摇光站住了,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有人跟踪他,而且还跟了很久。月摇光还是一袭银白的衣物,装扮跟他在杭州城时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多了一张白玉面具。那面具稳稳扣住了他的脸,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他手上没有任何刀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对方自己出来。
  这时,果然有人从树丛中闪了出来。
  「天翔镖局楚南阳。受人之托,送镖给摇光星。」
  闻言,月摇光回头。只见一名束发玉冠的青年正抱拳施礼。他身后还站着另外五人,均是镖师打扮,想必是这次跟他一起出镖的手下。自报了门派姓名和来意后,楚南阳这才颇为小心地确认道:「阁下是否就是北斗摇光星?」
  「没错。」月摇光转身面向来人,白玉面具上有洁白的光一闪而过。
  大半年前,耿原修的死引得天翔门大乱。昔日四大堂主各分东西。荆君祥死,耿奕下落不明,岳凌楼一直留在京城,从未露面。天翔门里门主贺峰大权独揽。西堂天翔镖局的势力也被他压制下去,看这次出镖的人只有六个,寒碜得可怜,哪有一点昔日天翔门豪贵气派的影子?
  今非昔比,月摇光不觉微微叹气。朝楚南阳靠近了几步,他也非常好奇对方到底送来什么东西。而楚南阳递给他的却是一封从未开启的信函。
  只是信而已么?有趣……
  月摇光打开了信封,抖一抖信纸,目光刚一触及信上的字句,立刻大笑了起来:「楚南阳是吧?这趟镖真不该你来保啊……」
  不懂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楚南阳本能地不想和月摇光多呆,程式化地说道:「镖已送到,在下告辞了。」没想到刚一转身,却被月摇光喊住。
  「楚镖头请等一下,只怕你这趟镖,还没有送到……」
  「什么?」楚南阳刚一回头,只见月摇光把那页信笺夹在两指之间,向前一甩。这夹了内力的一招,仿佛让信笺变成了一只飞镖破空而来。来势虽猛,但没有杀意,被楚南阳轻松接住。
  「你不想看看?」月摇光劝诱道。
  楚南阳这才狐疑地打开信纸,几个斗大的墨字触目惊心:「取楚南阳人头,必有重谢。」
  「把镖留下吧,楚镖头!」
  月摇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寒冷得连空气仿佛都要冻结!楚南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全身僵直不能动弹,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战胜眼前这个人。但幸运的是,他的脑袋还算灵活,想到杀手是个『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所以开口交涉道:「等等!无论他付给你什么酬劳,我都可以加倍给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无论……」
  楚南阳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月摇光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很可惜啊楚镖头,你这些话说的晚了一点……」月摇光隔着白玉面具,低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跟你阴阳相隔,要怎么谈生意呢?」
  「什么!」楚南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手中的利剑,准备拼死相搏。
  「这都不懂吗?」月摇光又逼近几步,声音沉稳,寒气森森,「我的意思就是——你已经死了!」
  电光石火之间,月摇光的右手朝楚南阳的头颅扫去!
  太快了!快到不像手,而像一道光!光过之后,楚南阳的颈上已空无一物!
  「凡事应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对不对?」
  月摇光的这句话问的是与楚南阳一同到来的另外五名天翔手下。
  纵使训练有术,身经百战,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他们的镖头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别人轻易取走了首级,而且那个人还可以这样不以为然,心平气和地讲话。好可怕……难道这就是北极的力量吗……
  当楚南阳的血从颈项上冲出来的瞬间,那五名手下全都发出了鬼叫般的声音,瞳孔急遽收缩,恐惧感毁灭了他们的思考能力,甚至连逃跑都忘了。
  从窗缝目睹了这一切的西尽愁屏住了呼吸,能看到月摇光怎么出手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当楚南阳低头看那信笺上的字时,月摇光就已经动手。
  稍纵即逝的一丝白光利落地横扫过楚南阳的脖子,而他本人竟毫无知觉。月摇光刚刚挥手的动作,只是把楚南阳那颗本就不再属于他身体的脑袋给揭下来而已。
  好强,这人到底是谁……西尽愁的双眉越压越低。
  这时,月摇光右手突然腾起了一团火焰,火光幽蓝而又黯淡。
  西尽愁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见过那火焰!那蓝色的妖火他绝对在哪里见过!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思考得越深入,头就越昏痛。西尽愁紧紧按住太阳穴,某些记忆的片断正在脑海中闪现:一个披着紫纱的人,一片开满艳艳红花的石渚,一串翠绿的念珠,还有一个白衣似雪的影子……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西大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红叶担心地扶住了西尽愁的手臂。
  瞟了西尽愁一样,杨鹰依然稳坐在桌旁,过了一会儿才对西尽愁说道:「现在,你出去看看吧,那小混蛋杀了人从来不知道收尸的。要是明天惹来了官府,也很麻烦……」
  言外之意就是叫西尽愁帮着收一下尸。
  西尽愁不发一语地走到门边,手刚碰触到门扉,只听一声惨叫从门外传来!
  西尽愁,杨鹰,红叶,三人同时怔住。这个声音,难道是——
  「摇光哥?」
  最沉不住气的红叶猛地按住了心口,月摇光的名字脱口而出。她猛地打开屋门,正欲夺门而出,却在下一刻双眼一花,意识全无。
  「去看看。」杨鹰朝西尽愁偏了偏脖子,他的手还点在红叶的昏睡穴上。
  这时,杨鹰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也有了紧张的表情。要知道能让月摇光发出惨叫的人,这世上并不多。迅速把红叶安置在床上的杨鹰,紧随西尽愁之后,朝门外冲去。
  时候已经不早,树林的光线更是昏暗。西尽愁赶到时,月摇光已经伏倒在地,他的头埋在地上,紧紧按住渗血的胳膊,凌乱的长发搭在他的白玉面具上,即使没有出声,也让人感到他的痛苦不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人袭击了他?西尽愁警觉地环顾四周,留心动静,却没有发现一丝异常。应该说是那偷袭者的隐藏功力太好了吗?竟然能和空气融为一体。
  「教主……」感觉到有人走近,月摇光挣扎着微微仰起头,含糊不清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正在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西尽愁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天色暗如浓墨,树影幢幢,西尽愁背着光,月摇光只能看见他的大概形状。所以才把西尽愁误认成了杨鹰。
  还不等西尽愁解开误会,他们身后的树丛又传来一阵异响,两人同时扭头盯着声源处。随即,树丛被拨开,从中走出来的人正是杨鹰。
  月摇光愣了一下,这次终于他看清楚了,立即曲下右腿,俯首向杨鹰行礼,低声拜见道:「摇光参见教主。」
  教主?什么教主?西尽愁迷惑地扭头看着杨鹰的脸。
  而杨鹰不动声色地把手抬了一抬,示意月摇光起身,平和而又威严地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教主,你们也已自由,你又何必每年都来找我……」
  「一朝入教,终生不负。」
  「一朝入教,终生不负。」
  与月摇光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令那三个大男人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蓦然抬头望去。几乎同时,头顶繁茂的枝叶一阵乱响,一个人影破影而出,凌空一个翻身,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人影已经稳稳落在月摇光身旁。
  「零儿?」杨鹰不敢相信地唤出了来人的名字。
  「教主。」那女子俯身下去,单膝着地,像月摇光那样给杨鹰行了个礼后才又站起身来。
  「怎么是你?」月摇光厌恶地瞪了那女子一眼。
  「怎么不能是我,只准你来见教主,就不准我来啊?」
  女子顽皮地顶嘴,模样煞是可爱。她年龄不大,长发高高地系成一束,额前绕了三转杂着金银两色丝带的三股辫,发髻里还零星地装饰着几串小铃当,一摇头就会叮当作响。
  只看她这副小女生娇娇俏俏的外表,谁也想不到她是昔日北极教里的天璇星——水零儿。
  「真难得你们两人同时出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鹰微微叹气,表情有些沉重。
  只见水零儿扬了扬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一朝入教,终生不负。生为北极,死为北极。这是我们入教时立下的誓言,难道教主忘了么?」
  「不得无礼!」月摇光大喝道,伸手想把朝杨鹰走去的水零儿拉回来。
  而水零儿只是斜斜地睨了月摇光一眼,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一只断臂,支到月摇光眼前。
  「你!」月摇光瞬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欲夺回那只断臂。只见水零儿的身子一转,那只断臂就又不知道被她藏到哪里去了,她看着月摇光恚怒的表情,很是得意地说道:「急什么?反正本来也不是你的手。」
  水零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西尽愁的注意力才又转移到月摇光的手臂上去。空空的衣袖在夜风中向身后扬起,被血水染红了好大一片,这副惨象让西尽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月摇光却好像无所谓似的谈笑自若。
  「虽然不是我的手,但也不是你的。」月摇光恢复了平静,波澜不惊地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他的残肢,从语气可以听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月摇光一边说着,一边按住了自己从残臂。西尽愁两眼一眨未眨地盯着他,出现在他眼前的情景,远远超过常识的范围。因为月摇光的手臂被截断的地方,竟然又伸出一只手来!而那只手和月摇光是如此契合,因为它就是月摇光本来的手臂。月摇光用衣角擦干净截肢处的血迹,那里居然一点伤口都没留下!
  「还给我。」月摇光认真地说道,朝水零儿摊出了手。
  「不要。」水零儿才不怕他的威胁,一甩头道,「我要把它烤来吃了。紫星宫的邪门玩意儿,我看着就不顺眼。难怪最近老是看到那些幽灵紫星宫的人,在云南晃来晃去,原来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你这里……」
  「紫星宫的人在云南晃来晃去?」杨鹰皱眉问向水零儿,心神不宁的样子。
  「是啊……」水零儿这时难得严肃了一下说,「总觉得紫星宫在蠢蠢欲动呢……」
  同一时间,就在日红岭往南一百多里左右的地方,同样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几个披着紫色的斗篷、紫纱遮面的人面色凝重地望着脚边的一具尸体。
  那尸体已经腐化不堪,因为他已经死亡了太长时间,算算应该半年有余了吧?去年夏末,他被西尽愁甩入山涧,不懂水性的紫离毫无逃生的能力。然而他的尸体却恰巧被月摇光发现,月摇光知道他是紫星宫的护法,从尸体夺走他的手臂,把他掩埋入土。
  而现在,紫星宫的一行人,正是在月摇光的坦白下,才找到了紫星宫司火护法——紫离的尸体。欧阳扬音脱下斗篷,遮住紫离残破腐烂的身体,回头吩咐道:「先把他带回宫吧……」
  紫巽和月摇光约定的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他们已经由杭州回到云南,等待着月摇光的现身,看他到底能使出什么办法让西尽愁现身。
  ◆◇◆◇◆◇◆◇◆◇
  当红叶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睡得有点头脑发昏的她,迷迷糊糊地从内屋走出来。时候尚早,店里没什么生意。山路边的一张酒桌旁,围坐着杨鹰、西尽愁、月摇光,水零儿四个人。
  「西大哥,摇光哥——」红叶见状立刻跑了过去。
  月摇光笑着摸了摸红叶的脑袋,有些不甘心地对西尽愁说道:「她竟然先叫你的名字,真是让我好受打击呢。」
  「照你这么说,红叶到现在还没有叫我,我是不是应该自卑到去自杀呢?」水零儿一手撑着下巴,抬眼望着红叶,撇撇嘴说道。
  「零!零儿姐!」红叶这才认出了水零儿,兴奋地一把把她抱住,「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呢。」
  月摇光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日红岭小住几日的,而水零儿则毫无规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月摇光和水零儿同时来日红岭这种事情,还是十年来的头一次。
  「好!」红叶边说边卷起了袖子:「难得摇光哥和零儿姐都来了,就让我露两手,烧几个好菜给你们尝尝,保证让你们两个吃得都舍不得走。」
  「这么说来,真的好久没有吃到红叶做的菜了……对了,红叶你会不会烧烤啊?」水零儿一脸兴奋地站起来握住了红叶的手。
  「怎么了?」红叶偏偏头,疑惑地问道。奇怪水零儿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哼哼哼哼,那么,帮我把这个烤了吧!」说着,水零儿又变戏法似的把紫离的断肢给掏了出来。
  「啊——」红叶一声尖叫,猛得向后一缩。
  「零儿!」杨鹰低声呵斥了一句,「把那个东西给我收起来!」
  「收起来就收起来嘛……」水零儿嘟哝着悻悻坐下,「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干嘛?」
  「那是什么啊,爹?」红叶心有余悸地问杨鹰。
  而水零儿却抢先答道:「蹄子,但是如果你想叫它爪子,我也不会反对。」反正在水零儿的心里,紫星宫的人都是畜牲。
  这个时候,西尽愁起身走到红叶身边,笑吟吟地问道:「做菜需要帮手吗?」
  「要啊,当然要。」红叶不客气地一把拽住了西尽愁的手。
  看着那小两口走进酒店,水零儿这才说道:「真没想到教主你这么容易就把红叶给嫁了,还嫁给一个浑身都是谜的男人——那个男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不来头,红叶喜欢他,就行了。」杨鹰无奈地笑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会主动提说帮忙做菜的西尽愁,其目的当然不只表面那么单纯。那两个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杨鹰到底又是什么教主?问杨鹰一定问不出什么,所以西尽愁干脆把目标放到红叶身上。
  「红叶啊,外面那两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西尽愁一边洗菜一边向红叶打听。
  「是爹爹的朋友。虽然很奇怪,但都是很好的人。」红叶微笑着看着西尽愁,顿了顿,没来由地冒出一句,「……真的好快啊……」
  「什么?」西尽愁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间啊。」红叶低下了头,乖巧地笑着说低声说,「你来日红岭已经一年了吧……想当初,连鸡毛都不会拔的你,现在竟然可以帮我烧菜了……变化还真大呢……」
  「别跟我提以前的事情……」西尽愁实在不愿回忆当初他拔鸡毛时的壮烈情景,搞得鸡飞狗跳不说,还差点把开水打翻,英勇挂彩呢。
  「一年的时间,真的是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呢……」红叶自言自语般低喃着,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我在想,你以前的熟人,会不会已经认不出你了……」红叶苦涩地笑着,肩膀耷拉了下来,但随即又抬眼直视着西尽愁问道,「西大哥,我在想,也许你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前的身份,而是日红岭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觉得……」
  「傻丫头。」西尽愁打断了红叶的话,不想听她说下去。
  「西大哥。」但是红叶却没有就此收口的打算,她执着地要继续那个话题,「……就像这样生活下去好不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放弃那些好不好,就像重生一样,重新活一次……这样,不行么?」
  不行么……
  红叶的话在西尽愁耳边回响,西尽愁不说话,红叶也低头不语,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不是不行,是不敢。总有些事情是不敢抛掉的……但到底是什么事呢……却又想不起来……西尽愁一阵头疼,视线跟着晃动起来,到底是忘了什么事情……让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第三章

不同于云南的湿闷,初夏的杭州城,空气更加清新自然。
  荒废已久的岳府的庭院内,茂盛的树木遮天避日,花香弥漫。岳府里的陈设,自查封以后,就没有丝毫改动。一切都和十一年前一样,只有厚重的灰尘在提醒着岳凌楼,事情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中堂空空的神龛上没有宝剑,墙壁上的血污也已经变得乌黑,母亲死前无奈的苦苦哀求仿佛还停留在耳边:
  「老爷……放过凌楼吧,他是你的孩子啊……」
  岳凌楼的一生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
  岳府后花园如席的绿茵上,岳凌楼不发一语地走着,身旁的洛少轩摇摇扇子,悠然地跟在他身后踱着步。去年初冬,他娶到了黎雪。正是新婚甜蜜的时候,他不陪着妻子,倒有闲情陪着岳凌楼大老远跑来杭州。虽然黎雪也抱怨了几句,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京城住得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回杭州?」洛少轩仿佛不经意地说道,「要知道你的仇家可不少,无论是天翔、紫星还是千鸿一派的人,多多少少都对你有些敌意。本来可以让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不再追究,但你这样突然出现,就又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岳凌楼只是风轻云淡地抿嘴一笑,走远了。
  上次的广州之行后,他本就打算回杭州天翔门。但后来,一是由于洛少轩的坚持,二是由于岳凌楼自己改变了主意,他们直接回到京城,这一住就是大半年。洛少轩的父亲对岳凌楼欢迎得不得了,对待这个亡友之子,就像是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在京城呆的这些时日,让岳凌楼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不知为何,这种温馨和幸福,总是分外让人觉得不安,害怕自己会沉浸在这种安稳平淡的日子里,忘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终于,岳凌楼提出了辞别。他要回杭州来,一定要回来。和南洋紫星宫人的那次意外相遇,让他坚定了这个决心。
  耿原修研究了二十多年的东西,南洋紫星的人要自己找寻的东西,那些缥缈的永生传说,一切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岳凌楼不知道,但他想要知道。无论是花狱火,还是紫星宫……这些东西都超越了一般常识。
  自己的父亲——岳闲,十一年前正是因为卷入其中,才会身败名裂。而洛家,正是十一年前跟岳闲一起负责这起花狱火走私案的另一方。洛家不愧是京城里专门从事花狱火一案的名门,他们已经研究这药物整整几十年了,虽然依旧无法解释花狱火究竟是怎样一种植物,也找不到根治的办法。但是,缓解病症的方法和经验,倒是积累了不少。
  托他们的福,在岳凌楼身体里盘踞了十年左右的花狱火之毒,这才终于得到了控制。即使离开花狱火整整一季,身体也不会出现红斑反应。洛少轩曾经叮嘱岳凌楼,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再碰花狱火,那会让你旧症复发,功亏一篑。
  那个时候的岳凌楼,轻轻点下了头,但是表情却非常不安,有些痛苦,又有些无奈。
  「少轩,你知不知道。半年前,当丘府被火烧毁的时候,我身边带着的花狱火自己燃烧了。」
  「自己燃烧?」洛少轩不解地皱起了眉。丘府被烧的时候,岳凌楼应该呆在兴和城里。那个离丘府足足半天路程的地方,怎么会受到波及呢?
  「当时,我带在身上的花狱火是丘然给我的。耿原修死后,为了不想让天翔门的追捕牵涉到丘家,那个姓『西』的把我带到黄泉巷去。临行时,丘然交给了我们一些花狱火。」稍稍顿了顿,吸气又说,「……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因为丘府私藏的花狱火燃烧了,所以我身边的花狱火也悉数被毁……它们是同根的,所以同生同灭。」
  同生同灭……
  「听起来有些玄乎啊……」洛少轩淡淡应声,陷入了思考。也许岳凌楼给出的那个解释,就是最合适的说法也不一定,只要和『花狱火』扯上关系的事,再玄也不足为奇。这个结论是洛少轩的经验所得。
  「如果照这种说法推下去……你可以得到什么答案?」岳凌楼偏偏头,问洛少轩。
  「你想说什么?」洛少轩反问。
  「花狱火在我的血液里流淌了近十年。总会有这种感觉,觉得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永远存在。也许有一天……它会在我体内燃烧起来……」
  因为同根生,所以生死相连……
  「那种事怎么可能啊!」还不等岳凌楼说完,洛少轩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越来越诡秘,越来越沉重。居然连人体自燃都搞出来了,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东西来呢?
  看到洛少轩正想争辩的样子,岳凌楼淡淡一笑道:「我说着玩的,你那么认真干嘛?」
  「你若真是说着玩就好了……」洛少轩说着说着望向远方。
  岳凌楼顺着洛少轩的视线望去,一改刚才凝重的表情,笑嘻嘻地戏谑道:「啊,那个方向,不是北方吗?北方有佳人,移世而独立。你是不是在想小黎雪,别不承认……京城,佳人所在,一笑倾城,是不是?」
  「哈。」洛少轩鼻子哼了一声,「那丫头如果算是佳人的话,我就是东海龙王了。」
  「你别嘴硬。」岳凌楼皱了皱鼻子,甜甜地笑着,「我到现在依然很奇怪,你这又硬又毒的一张嘴,是怎么把黎雪给骗到手的?」
  「独门绝技,恕不外泄。」洛少轩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刚才,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在想着黎雪,不过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倒是和岳凌楼很像。
  「来这里走走,也算是了我一个心愿。接下来,我就要回天翔门了。你还要跟着?」
  「听你的话,好像是在撵我走啊……」洛少轩表情伤心地低声说。
  「殊途同归。」岳凌楼正色说出这四个字,随后解释道,「只要你还姓『洛』,我还姓『岳』。我们和花狱火就脱不了关系。我在野,你在朝,双管齐下,威力更盛。只是你不要忘了,今年七月,南洋紫星的人还要来广州的。」
  「忘不了的。」洛少轩笑笑道,「那么,今年七月,我在广州等你。」
  「随便你吧……」岳凌楼含糊地回了一句。他还没有考虑清楚自己要不要再去见南洋紫星宫的人呢。紫星宫那个盛产怪物的地方,和他们的交道还是越少越好。虽然岳凌楼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只要回忆起紫乾在中元节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和紫星宫纠缠不清了。
  正如岳凌楼自己讲过的一句话,他和紫星宫是『孽缘一段』。
  ◆◇◆◇◆◇◆◇◆◇
  送走洛少轩以后,岳凌楼径直来到天翔镖局——也就是天翔门西堂,昔日荆君祥统领的地方。荆君祥被贺峰所杀,其子荆希唯继承父业,统领镖局,但是势力一直受到贺峰的压制,抬不起头。岳凌楼这次回天翔门不去见门主贺峰,而是来到这个名不副实的『西堂』,就是看准了他们的反动。即使表面归顺,但是西堂中人骨子里,还是在排斥和厌恶着贺峰的,恨不得取而代之。
  「天、翔……」
  抬头看着那块巨大的金字牌匾,岳凌楼淡漠地念出了上面的两个大字。
  终于,还是回来了。
  虽然曾经嘴硬地说过,他对天翔门没有半点感情。但当真正站在天翔门朱红的大门口时,望着那昔日繁盛的残迹,对比今日的落寞,心里总不是滋味。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习武、学剑、轻功、识毒……每一样本领,都是天翔门教给他的。
  无论是爱是恨,那种强烈的感情,总会让人觉得很累很累。
  一年时间已经过去,岳凌楼已经看淡了很多事情。
  天翔镖局的外观华丽依旧,但跨进那个门槛后才会清楚地感到物是人非,冷清的操练场和冷清的院落,冷清的建筑和冷清的树木,没想到只是一年的时间,昔日威震中原的天翔门竟然落得现在这个惨淡的下场。
  岳凌楼径直穿过三扇红门,朝天翔的中心走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即使再今非昔比,没人把守这种事情,还是太奇怪了。岳凌楼狐疑地向四周张望,心神不宁地朝前走着,诡异的气氛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
  但就在他推开最后一扇朱门,跨过最后一道门槛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群情激愤——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再好不过。
  天翔镖局主楼『盛兴楼』的前堂和门庭,密得不可插针地挤满了人。人声嘈杂,震天的吼声几乎要振聋岳凌楼的双耳。人群如沸水般不停涌动着,他们激烈地挥动着手臂和刀剑,吵着妖人不可不杀!同僚之仇不可不报!天翔之威不可不扬!
  所有的人都处在理智的边缘,他们的愤怒都达到了极限。前门主还在位的时候,天翔从来不曾受到过这样的污辱,从来不曾有人可以这样蔑视天翔,以前提起天翔两字,哪个不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在一年前天翔还处于鼎盛的时候,谁能想到天翔现在竟会遭到这样的惨变?
  天翔门剩余的人全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请愿要征讨云南,征讨北极教和月摇光。
  岳凌楼默默地站在那些人的身后,他的安静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翔镖局楚南阳被北极杀手月摇光所杀一事,早就由云南传到了杭州。想必一向心高气傲的天翔门人,必定不服,要去报仇。但是,单凭一股血气能做什么事,这样一个势单力薄、岌岌可危的镖局,如果再兴师动众地征讨云南,对象还是那个如影子般,不知存不存在的『北极教』,后果当然是非常可怕的。
  激愤的镖局中人并没有注意到岳凌楼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盛兴楼的方向,而盛兴楼上站着的那个人,是现在天翔镖局里唯一可以作出决定的人。
  那人便是『荆希唯』,前西堂堂主荆君祥的独子。站在高楼上的荆希唯烦躁地锁紧双眉,他不过二十出头,但却跟随父亲经历了不少大场面,高挑的身材让站在楼上的他显得气势十足,黑发在颈窝处简单地系成一束,精明的眸子微微上挑,扫视着楼下的涌动的人群。
  此时,只要荆希唯说一句报仇,就没有人会退缩,大家都会抛出命地跟着他。但是,荆希唯说不出那两个字来,因为此时的『报仇』几乎等于『自取灭亡』。北极教绝非如今的天翔镖局对付得了的……
  荆希唯干涩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刚想发话,但目光骤然剧变!
  那是混合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一个本该化为鬼魂的人,却在这时清清楚楚出现在自己眼前!
  岳凌楼?怀疑自己看错了,荆希唯眨了眨眼,凝神再望,那个白色纤细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冰冷的视线直直地朝自己望来。
  不是幻觉,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从耿原修死后就一直下落不明的岳凌楼,终于在十个月后自己回来了!那一刻,荆希唯蒙住了,他想不到岳凌楼这次回来的目的。半年前,受命到云南追捕岳凌楼的江城,带话回来,说岳凌楼已死。追捕令才就此取消,然而他现在却出人意料地现身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岳凌楼和荆希唯相距几十米,但荆希唯怔怔望着岳凌楼的目光,让天翔门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朝岳凌楼看来。
  即使在天翔门里呆了十年,但岳凌楼公开露面的机会却极少。直到去年接任东堂堂主之位以后,在人前出现的频率才稍稍提高了一点。但无论是认识岳凌楼的人,还是不认识的,那表情都如出一辙——呆若木鸡。
  不认识的人,像是见到了天仙下凡;认识的人,像是大白天撞鬼。总之,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前一秒还闹得快抬起来的庭院,此时连呼吸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听到。岳凌楼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于是他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抬步,朝主楼走去。庭院里的人群都主动给他闪出一条路来。
  穿过中庭,踏上台阶,步入高楼。岳凌楼雍容地绕过那漆上朱红的柱子,朝荆希唯所在的地方走去。他脚下的木阶匝匝作响,把气氛衬托得更加紧张。岳凌楼这次前来,并没有敌意,所以人都看得出来这点。但没有来由的,他们都对岳凌楼心存戒备,就连荆希唯也是如此。
  「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岳凌楼已经镇定地站到了自己面前,荆希唯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和岳凌楼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他们交往不多,但荆希唯关于岳凌楼的传闻倒是听到了不少,遗憾的是——都不是什么好事。不仅和养父耿原修之间不明不白,还和耿家的少爷暧昧不清,更难以置信的是,昔日的隐剑西尽愁,竟然为他殉情!身为男人的他,究竟有什么魔力,把那一大堆了不起的男人都耍得团团转……
  「我知道我不该在这里出现,也知道你们并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只说一次,耿原修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有背叛天翔门,从来没有!」
  岳凌楼说这些话的时候极其平淡,即使这只是半真半假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便不由得人不信以为真。耿原修的确不是他杀的,天翔门他也没有背叛。这两件事情不过是写在他的计划里,还来不及化为事实,就被人匆匆搅乱。乱得令他措手不及,几欲崩溃。
  「你不要在这里乱说话,岳凌楼!」荆希唯低沉的声音饱含警告的意味。岳凌楼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如果不及时阻止,只怕情势会不受他控制。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遣散人群,然后和岳凌楼私下谈谈。
  岳凌楼虽然也看出了荆希唯的心中所想,但他并没有就此住口,而是来到了栏杆边,俯视着楼下的人群。字字清晰地说道:「在下岳凌楼,昔日天翔门的罪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背叛天翔的事情,所以这次我回来,既不是来澄清,也不是来认罪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和你们一样,就是重振天翔!」
  数百人都静悄悄地听着岳凌楼讲话,连呼吸都忘了。『重振天翔』这四个字,无疑是说到他们的心里去了。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听到那四个字后,骤然缩紧。一年前,天翔门剧变发生以后,两派厮杀,人员伤亡惨重。之后,逃的逃了,跑的跑了,最后留在这镖局的,无疑都是雄心壮志,妄图东山再起的人。
  看到了满意的效果,岳凌楼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却极隐蔽,不易察觉。接着,岳凌楼不宏亮、但清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这次说话的对象不是楼底的人群,而是身边的荆希唯,即使如此,音量也调到了正好可以让楼底众人都听见的程度。
  他问荆希唯道:「你说我乱讲,那好,我问你。你们是怎么知道楚镖头死在月摇光手下的?」
  「我们有五个人亲眼看见,是月摇光揭下了楚镖头的首级。」荆希唯态度不好地回答。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即下令把岳凌楼给抓起来,用东西把他的嘴塞住。但修养良好的自制力,让荆希唯强压下了胸中的这股冲动。
  「那为什么他们有命活着回来?」
  「因为委托信里没有他们的名字。」
  「你错了。」岳凌楼说地异常坚定,「是因为要让他们回来报信。那个人的目的就在于要挑起争端,叫天翔自取灭亡。如果你们现在冒险去云南,必定有去无回!」
  岳凌楼说的这些话,荆君祥又何尝没有想过。只不过没有找到平息众怒的借口和方法罢了。
  但是,岳凌楼微微一笑,那笑容竟让荆希唯的心中平静了下来。那是胸有成竹的笑容,可以解决麻烦,平息事端。难道他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荆希唯正想着,只见岳凌楼已转身面向庭院,扬声道:「镖局的众兄弟们,这次楚镖头遇害,凶手表面上是月摇光。但月摇光只是个杀手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一定另有其人。你们这样贸然兴讨,无的放矢,必然中人圈套。不如……」顿了顿,郑重地说道,「给我岳凌楼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一定会找出真凶,报仇雪恨。」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如果说现在的天翔镖局内只剩下一人能够冷静思考的话,那么,那人就是荆希唯,他把岳凌楼压倒群雄的表演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也许现在真的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办法了吧。表面上让岳凌楼去云南找真凶,实质却是缓和局势。
  于是在荆希唯的支持下,事情就这样匆匆定了下来。虽然镖局内仍然不乏有人用看叛徒的敌意目光,打量着岳凌楼。但是岳凌楼知道,如果他这次有功而返,那么,重新得到昔日地位的日子,就不远了……只是继续呆在天翔门内还不够,他想要的更多。堂主之位,曾经是他的,不久的以后也还是他的。
  次日下午,岳凌楼和江城骑上了去云南的骏马。至于为什么要叫江城随行,用岳凌楼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合作数年,比较有默契。江城本是贺峰身边的人,所以这次岳凌楼指名点姓要江城一同前往,着实让荆希唯很伤了脑筋。
  「贺峰一定会答应的,你信不信?」岳凌楼非常肯定地说,「我的突然出现,一定也让他大吃一惊。这次云南之行,他必定暗中派人跟踪,不如我们主动提说带他的人一同前往,倒还显得磊落一点。」
  荆希唯细想之下,觉得很有道理。与其被人暗中跟着查探情况,还不如自己明着来爽快。于是荆希唯前往北堂借人,结果果然不出岳凌楼所料。知道岳凌楼还活着的江城,又高兴又兴奋地一口答应下来,就连贺峰也毫不勉强地点下了头。
  「岳凌楼……」给他们送行的荆希唯淡淡地问道,「可以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吗?」虽然知道岳凌楼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他的突然出现,的确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也保住了天翔镖局最后一点的残存势力。
  「原因啊……」岳凌楼望着远方,笑了两声,然后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也许真的是觉得你们现在,太可怜了吧……如果放任着你们去云南,天翔门会被灭掉的,一定。」
  毕竟天翔门是岳凌楼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力量,不能让它这么容易就被毁了。此行云南,究竟又会发生些什么事呢……岳凌楼闭上了眼睛。真的觉得好累,想撒手离开这所有的事情,但又不允许自己如此任性。这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他需要天翔门的力量。然而得到天翔帮助的第一步,就是重新取得他们的信任,为此,不立功是不行的……
滚床单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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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岳凌楼和江城到达云南『日红岭』下『平安镇』的那一天,正好又下了一场雨。街上行人稀稀拉拉,山路想必也泥泞不堪。所以岳凌楼不急着到日红岭、楚南阳被杀害的地方查看情况,而是悠闲地呆在客栈里点了一杯茶,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戴惯了的白纱斗笠摆在一旁,青丝自然垂落肩膀。一年时间过去了,那个十六岁却心狠手辣的少年,现在已经越发地成熟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女的分别本来应该越来越明显,但是这条一般规律,在岳凌楼身上不但得不到应证,反而得到了反证,因为他比起一年前,更加男女莫变了。
  也许是在京城洛府呆了整整一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缘故,原本就很白皙的皮肤被养成了珍珠般半透明的颜色,脸形也变得狭长,特别是那精巧光滑的下巴,更把他衬托地更加清丽脱俗,并且妖气十足。
  这样的人不但不应该属于江湖仇杀,而且连这凡尘,仿佛都不属于了——这就是江城此时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
  「盯着我看干嘛?」岳凌楼皱了皱眉,用凶狠的眼神把江城给瞪了回去。
  如果以前被岳凌楼这么一凶,江城必定立刻收回视线,涨红了一张脸一声不吭。但是这次却不同以往,江城不仅没有转开视线,还大胆地接话道:「真是不可思议呢,那么恶劣情况下你还能活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一年呆在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事啊?」
  「你又来了。」岳凌楼受不了地翻了翻眼皮,「你自己算算,我们这一路上,相同的问题,你究竟问过多少遍啊……你没问烦我也听烦了。拜托你饶了我吧,换个新鲜的行不行?」
  「可是……即使我问过一百遍、一千遍,你连一次也没有回答过啊。」江城委屈地说。本来也是嘛,岳凌楼自己不给他消除疑惑,还要怪他一问再问,真是冤枉啊。
  「既然我不想告诉你,就算你问了一万遍,结果也是一样。你又何必这么……这么惹人烦!」岳凌楼又呷了口茶,望着门槛外的街道,若有所思的表情。其实不是他想瞒江城,只不过认为以江城的脑袋,让他接受紫星宫那些连自己都认为没常识的东西和理论,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既然明知道说不清楚,索性就一字不提。
  江城无奈地道一句:「算了吧,我不会问了。」他跟了岳凌楼这么久,每一次闹分歧,都是他听岳凌楼的。虽然对方年纪比他小,但地位却在他之上,这是原因之一。而第二个原因呢,就是岳凌楼的坏脾气,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如果他自己不想改,那么无论外人怎么说,都是徒劳。久而久之,摸清这条门路的江城也学乖了,听话地当下属,不再发表什么意见。
  「你明白就好了……」岳凌楼终于舒出长长的一口气,揉揉了太阳穴。这几天不分昼夜的赶路,让他疲劳过度。这会儿如果有张床摆着,他往上一躺,眼睛一闭,一定立刻就能睡着。正这么想着,岳凌楼搁下茶杯,起身欲回客房好好休息。
  但突然,江城拽住了他的袖子,一把把他拉回座位。
  「你!」岳凌楼正想发作,只见江城的表情一沉,竟变得严肃起来,知道是有事发生了,也只得压制住正欲暴发的脾气,朝江城用眼神暗示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让岳凌楼的心骤然缩紧!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怎么会是他们……
  岳凌楼立即埋低了头,生怕被认出来。因为刚刚从客栈外面走过去的——正是两个紫色的身影!紫星宫特有的紫色!紫纱蒙面,连头颅也被隐藏在宽大的风帽之下,那幅装扮,即使是在大白天,看上起也像幽魂野鬼一样诡秘。
  见那两名紫衣人走远了,江城这才坐起身来,舒出一口气,问岳凌楼道:「……对了,上次在云南的时候,那个紫星宫的人想要杀你,为什么?你什么时候跟紫星宫结怨了……」
  江城说的那个人,正是紫巽。大半年前,在那条刘府秘道内,如果不是西尽愁,岳凌楼已经死在了紫巽的手上。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紫巽要杀他的原因,但是在得知尹珉珉是紫星宫小宫主后,才终于想明白过来,一定又是那个忌妒心强的丫头干的好事吧。
  假装看不见江城急欲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岳凌楼笑道:「你真是说到做到啊,不问我这我一年的去向,就改问我和紫星宫的关系……不过……」一个转折,岳凌楼起身朝门外走去,留下一句话,「……我还是不会告诉你……」这同样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问题。
  「凌楼!」江城紧跟着起身追去。
  客栈外,岳凌楼解开马缰,毫不耽搁地翻身上马。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紫星宫不是一直喜欢窝在老窝不出来的吗?怎么现在竟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街上走……太奇怪了……他们终于开始行动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好事……
  岳凌楼一抖马缰,就朝日红岭的方向奔驰而去。紫星宫人蠢蠢欲动,云南不是他敢久待的地方。最好快点完成任务,赶回杭州才是上策。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楚南阳是在日红岭被杀的,只能从那个地方查起……
  「岳凌楼!你等一下!」
  见岳凌楼渐渐远去,江城还在急着解马缰,但无奈越是心急,就越是解不开。就在江城打算挥刀切断马缰的时候,客栈的一名小堂倌却急急把住了他的手膀,大叫道:「客官,你还没给钱呢,不能就这么走啊……」
  还嫌不够乱啊,连你也来凑热闹。江城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给那堂倌掏钱。当一切办妥之后,街道空空无人,岳凌楼早已不见了身影。算了吧,与其毫无目的地乱找,还不如在这里等着你回来。这么想的江城放下了缰绳,转身走回了客栈。
  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会想到,岳凌楼这一走,遇到的麻烦可大了……
  ◆◇◆◇◆◇◆◇◆◇
  「果然是他……」
  街角处,欧阳扬音锐利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岳凌楼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为止。江城和岳凌楼自以为没有被紫星宫的人发现,但哪里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躲藏起来的欧阳扬音和紫巽尽收眼底。
  「你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杀他?」紫巽不解地望着欧阳扬音问。
  上次在云南,欧阳扬音借尹珉珉的名义告诉紫巽说,岳凌楼是仇人——该杀的仇人。正因为如此,在那条秘道里,紫巽才会对岳凌楼下杀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次出手,竟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一只手臂!
  紫巽的右臂在情急之下,被西尽愁一剑斩断,那是隐剑第一次破了血戒!
  「还真是意外的相见呢……」欧阳扬音一边自言自语这,脚下的步子瞬间变幻,施展轻功,朝岳凌楼离开的方向追去。她曾经在杭州城找了岳凌楼整整三个月,谁知没有一点收获,这次回云南,居然好巧不巧地碰上了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
  日红岭上,小茶铺内,红叶微笑着戳了西尽愁的背一下,唤了声:「西大哥?」
  「怎么了?」正忙着削木筷的西尽愁连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看见摇光哥了吗?」
  「没,怎么了?」西尽愁这才抬起了头,望着红叶问。
  而红叶却移开了视线,顺着泥泞的山路朝远处看去,自言自语道:「奇怪了,零儿姐和摇光哥怎么都不见了呢?爹还在找他们呢……」
  「找他们……什么事?」西尽愁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但是红叶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摇摇头,茫然地回答:「不太清楚呢……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交给他们吧……真是的,平时都是在这里晃来晃去的,怎么到了要找的时候,偏偏找不到了……」
  红叶一边抱怨着,一边转身朝里屋走去,忙忙碌碌地开始准备起饭菜来。想着等等吧,反正也不急,到了吃饭的时候,那两个人一定会冒出来的……红叶哪里知道,此时正有一个人急速朝日红岭奔来。而那个人身后,还有两名紫星宫人追着。
  而水零儿呢,刚从镇上晃完了打算回来,恰巧发现了这一奔两追的精彩画面,于是躲起来看看状况。那个驾马跑在前面的白衣人她并不认识,但是在后面追着的那两个紫衣人,却是她的宿敌了!
  紫星宫!
  当这三个字跳入水零儿脑袋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抓起路边的一颗石子就朝那两人脚下打去!顿时一股劲风劈开空气,犹如利刃般在欧阳扬音面前划出一道缺口,本能地收住轻功,停住脚步,那道凌厉的闪电贴着她的脚尖霹到地上,划过之处土石迸裂,入地三寸!
  「再往走一步试试?」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好可怕的力道,好可怕的内力!欧阳扬音警觉地猛一抬眼,阴恻恻地问道一句:「何人挡路?」
  「你不用管我是谁,反正这路我是挡定了!」水零儿摇摇脑袋,已经站到欧阳扬音眼前,把下巴一扬,挑衅道。
  「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欧阳扬音话刚说出一半,三颗毒蒺藜就已经出手,顺着风势急速飞出,向水零儿的喉咙窜去。早就看清楚来势的水零儿不费吹灰之力地略一偏头,毒蒺藜只打了个空。
  「就算你不客气,也是伤不了我的。」水零儿看似在笑,但眼神却极为阴翳,「……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趁我还没有生气,快给我滚!」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欧阳扬音气得咬紧了牙。居然有人敢在她的面前用『滚』这个字,真是不要命了。顿时手腕一翻,正欲发出第二次攻击,但却被紫巽一把拉住。紫巽用眼神示意欧阳扬音朝前方望去……
  那个方向,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人端正地站在五十米外的地方。月摇光?欧阳扬音立刻认了出来。三个月前,就是月摇光和他们约定在云南相见,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迟迟不会紫星宫,而在云南逗留。
  见欧阳扬音和紫巽的表情都怪怪的,水零儿也狐疑地转过了头,朝自己身后望去。
  「摇光?」认出来人,水零儿毫无防备,还高兴地打招呼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们收拾掉,我回去帮红叶做饭哈。」
  月摇光带上面具的时候,就是他要开杀戒的时候。水零儿理所当然地认为月摇光的对手是紫星宫人,而他带上面具的原因,就是为了要杀眼前的两个紫星妖人。水零儿哪里想到,这是她最失败的一次猜测……
  水零儿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边往回走。但突然,她停住了!那刚才还笑意盎然的脸顿时阴沉下来。欧阳扬音和紫巽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月摇光却说话了:「零儿姑娘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说要去帮红叶做饭吗?」
  「畜生!」水零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虽然和月摇光关系不是很好,但因为是同门,所以对他非常信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联合外人来制她!水零儿做梦也不会想到月摇光会对自己出手,不然她就不会如此大意了。
  「把你的蜘蛛丝给收起来!你这只低级生物!」
  水零儿朝月摇光大吼过去,但身体却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僵直不动。月摇光的武器普通人不易察觉,但水零儿却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四根布成『井』字的丝线,紧贴着皮肤套住了脖子,如果稍微移动一下,只怕立刻就会被削断喉咙。
  「只可惜我这只低级生物,现在却可以轻易要了你的命。」月摇光说着向水零儿的后颈一劈,正中要害。他并不杀她……
  水零儿双眼发花,还想再骂月摇光几句,但实在支持不住,闷哼一声,昏倒在地。
  「终于又见面了……」紫巽温和地笑着。三个月的约定时间已经到来,那么现在就要看月摇光的表现,究竟怎样了。
  「是啊,好久不见……」月摇光走上前去,淡笑着问道,「杨鹰要死,谁来出手?」
  「那是你的事吧,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你提出来的,我也早就说过,紫星宫并不想介入无故的争端之中……」紫巽沉稳地回答。虽然他对月摇光的第一印象不坏,但还没有达到信任的阶段,而是心存猜忌。毕竟月摇光的出现和行为做法,都有很多不和常理的地方……他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人物……
  「好吧好吧,是我的事。」月摇光好像无所谓的样子,掸了掸衣服,望着地上的水零儿说道,「不过,这个女孩,还请你们帮我照顾好……」
  「她到底是谁?」欧阳扬音上前一步问。虽然受不了水零儿的口出狂言,但是她也看得出来,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想必也是大有来头,「……她是北极杀手?」
  欧阳扬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能和月摇光这个看上去就很孤僻的人,有那么一点熟,就说明她和北极教的关系也很深了。
  月摇光点了点头,他并不打算隐瞒:「不错。她正是北极『天璇星』水零儿。北极教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力量,不要伤了他们,叫你们帮忙照顾一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如果真是对紫星宫有用的人,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好好照顾她的……」紫巽的话只说出一半。另一半不用明说,月摇光心里也明白得很。如果是对紫星宫无用的人,甚至是仇人,就不要怪他们开杀戒了……
  ◆◇◆◇◆◇◆◇◆◇
  岳凌楼由始至终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欧阳扬音和紫巽是什么样的人,纵使岳凌楼长十只耳朵,也绝对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山路越来越陡,泥泞也越来越重,即使驾马也难以继续前进,岳凌楼索性把马放了,自己步行。
  岭上不同于镇子里,空气一下子变清新了很多,连心神也随之清爽起来。岳凌楼揉揉后颈,总觉得那里一阵酸痛,大概是因为枕头太硬的缘故吧。这几天一直在赶路,连觉也没睡好。环顾四周,郁郁葱葱的树叶遮天避日,连天空仿佛都看不见了,虽是大白天,但岭上的光线却很暗。
  岳凌楼走得很慢,和刚刚的策马急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看到紫星宫的人,让他紧张了一下,丢下江城就跑上了日红岭,打算找楚南阳被杀害的线索。但是,当他来到日红岭后,却被这一派静寂的景象影响了,心绪宁静以后,动作也慢了下来。也许岳凌楼自己从没有发现到,他其实是个很情绪化的人,即使刻意去伪装的话,也可以不让任何人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但一旦松懈下来,他的脾气和心中所想,可都是毫不保留地清清楚楚写在脸上的,一目了然。
  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人不止一个……走得也极快,到底是什么人……正想着,岳凌楼已经不由自主地闪入了路旁的树丛里。
  欧阳扬音和紫巽都疏忽了。碰上月摇光后,他们的心思都被杀杨鹰这件事给侵占了,哪里还记得他们前面还有一个岳凌楼。没有施展轻功的他们,脚步声当然逃不过岳凌楼的耳朵!
  可恶啊……
  隐蔽起来的岳凌楼发现来人是紫星妖人后,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心想自己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了,为什么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啊……真是阴魂不散,讨厌死了!因为对方是紫星宫的人,岳凌楼不敢贸然跟上去,害怕被查觉行踪,直到看他们走远了才小心翼翼钻出来。
  紫星宫人既然到了日红岭,抱着『能少跟他们碰面就少碰面,不碰面最好』想法的岳凌楼,立即转身朝回走去……他哪里能想到,只要他再向前走五百米,他就可以见到一个大大出人意料的人!
  西尽愁,西尽愁就在日红岭上!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岳凌楼却转身了……朝着离西尽愁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
  「摇光哥。」
  看到月摇光回来的红叶立即赶了出去,正想告诉他去爹爹那里走一趟,看看有什么事情。但是这次,月摇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红叶笑脸相迎。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因为他的脸已经完全被隐藏在面具之下,不见分毫。
  「摇光……哥……」察觉到情况异常的红叶,连声音也变得迟疑起来,颦紧了眉,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此时,她才注意到月摇光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生人。那两人装扮如出一辙,脸庞隐藏在紫纱之下,不过从身形依然可以分辨出来人是一男一女,并且气势逼人。即使是不懂武功的红叶,也感觉到压迫感。
  紫巽好像对红叶很感兴趣似的问了月摇光一句:「她是谁?」
  「杨鹰的女儿……」月摇光淡淡地答道,没有流露任何感情的语调,就好像他从来没见过红叶似的。
  「女儿?骗谁呀。」紫巽根本不信,长眉一扬,有些讥诮地哼了一声。
  「是啊……也许除了他自己,谁也骗不了……」月摇光自言自语般说出一句红叶听不懂的话,如果没有面具的遮挡,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看红叶的眼神也瞬间产生变化。变得更加无情和轻蔑。
  直到现在,红叶依然没有预感到即将到来的事情,她还信着月摇光,她从来没有想到月摇光会背叛他们。所以,红叶再次开口道:「摇光哥,你们……」
  那一刻,紫巽出手!
  右手死死卡住红叶的脖子,慢慢向上提起。红叶的脚渐渐离地,脸瞬间因为窒息而发白。嘴微微张开,费劲地呼吸着。
  「摇……」红叶痛苦地朝月摇光望去,手朝着他站立的方向抬了抬,那动作好像是在求救。但月摇光却无动于衷,不仅身子没有移动分毫,甚至视线都没偏移一点。似乎红叶怎样都和他无关,就算红叶在他面前死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笨丫头!」紫巽冷笑一声,手再次用力。直到这个时候,难道她还看不出来月摇光已经背叛他们了吗?还向他求救,根本就是白费功夫。这时的欧阳扬音却不忍心地低下了头,忽而又瞥月摇光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厌恶至极。柔弱的红叶哪受得住这种折磨,只听她轻轻哼了一声,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紫巽把红叶丢给了欧阳扬音,对月摇光说道:「这个人我要带走,杨鹰就留给你收拾了,记住,不可以出一点岔子。不然——你就『麻烦』了。」
  「摇光明白。」说罢猛一抬头,整个身子却僵住了。
  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紫巽和欧阳扬音惊愕至极的表情——那表情就像是白天撞鬼!这个世上能把紫星宫的一名护法和一名准护法同时惊成这样的事情并不多。月摇光缓缓回头,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并不意外的人。对月摇光来说不意外,那是因为月摇光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欧阳扬音和紫巽却清楚得很。那人不是西尽愁,又是谁呢……
  「月摇光……」西尽愁把这三个字的音发得阴沉至极,让月摇光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虽然一直觉得杨鹰不会轻易把红叶托付给一个简单人物,但是,此时此刻,却是月摇光第一次清楚地从西尽愁身上感觉到压抑和魄力。他,到底是什么人……
  气氛死一样的沉默,四个人心中都各有所思。
  突然,一阵大笑暴发出来,紫巽按住了自己的额头说:「月摇光啊月摇光,这个人就在你的眼前,你居然都没有发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连我都怀疑有神在安排这一切了……」
  月摇光不解地看着紫巽,仿佛在等他揭晓谜底。
  「月摇光,你知不知道他是谁?」这时,欧阳扬音也笑了起来,但笑得却极阴翳,「也许,杨鹰不用死,你就可以去紫星宫了。」
  欧阳扬音把昏迷的红叶放到地上,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在西尽愁面前站定,揭开掩面的淡紫色薄纱,抿嘴一笑道:「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西尽愁,不要告诉我,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西尽愁!?」第一个被欧阳扬音的话吓到的不是当事人,而是月摇光,只见他的手臂猛地一抖,连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西尽愁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和他要找的人共处了那么多天,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何等讽刺!
  就在月摇光震惊得连话都讲不出来的时候,西尽愁却动了,他越过欧阳扬音,朝红叶的方向走去。那行为态度,不仅把欧阳扬音当成了空气,就连月摇光和紫巽,他都好像看不见似的。
  「西尽愁!」最受不了这种待遇的欧阳扬音大声喊道,咬了咬牙,恨不得伸手把西尽愁拉住。
  「你在对我说话?」西尽愁总算站住了脚,回头望着欧阳扬音,眼神里满是疑惑。这表情把欧阳扬音气得不轻。天啦……她翻了翻眼皮,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昏过去了!


第五章

「你在对我说话?」西尽愁总算站住了脚,回头望着欧阳扬音,眼神里满是疑惑。这表情把欧阳扬音气得不轻。天啦……她翻了翻眼皮,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昏过去了!
  「你的脑袋是不是出问题了!」欧阳扬音一气之下,拉住了西尽愁的手臂,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你就一句『你在对我说话』,是不是想活活把我气死!」
  「你认错人了吧,姑娘……」西尽愁淡淡回话,再次朝红叶走去。
  但他刚一抬脚,紫巽却先他一步把红叶抱入怀中。
  「放开她!」西尽愁饱含怒气的语调让紫巽皱紧了眉。他讨厌眼前这个男人!非常讨厌!无论是欧阳扬音紧张他的态度,还是他命令般的语气,都令紫巽深感厌恶。
  「西尽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扬音又唤了一声,插到紫巽和西尽愁之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时竟有了一丝迷茫。从来都是眼露寒光的欧阳扬音,此时竟有了一点异样的情绪波动。她好像也发现了西尽愁和以前不太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到底是……
  「他失忆了……」
  给欧阳扬音解答疑惑的人是知道内情的月摇光。红叶从河边救到西尽愁的事,杨鹰早就告诉了他,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被红叶换成『西大哥』的迷一样的男人,居然就是紫星宫苦苦找寻的西尽愁!
  「失忆?」欧阳扬音不敢相信月摇光给他的答案。此时,连紫巽的脸色也微微变化。在传闻中,西尽愁是何等人物,谁也不能把他和『失忆』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西尽愁!你在装什么,别以为你骗得了我!」欧阳扬音率先暴发出来。
  然而西尽愁的回应却是——
  「放开她……」这话是对着紫巽说的,他好像根本没把快要发疯的欧阳扬音看在眼里。
  紫巽收起了诧异的神色,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幅温和表情,轻轻笑着,恬淡迷人,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刚毅,不留回旋余地——「只有这个要求不行。」
  顿时,西尽愁双眼一沉,两道剑眉压得极低!他的确生气了。
  那一刻,最紧张的人是欧阳扬音,无论是紫巽还是西尽愁,现在两个人身上都毫无遮掩地散发着浓烈的杀气!连敏感察觉到这一气氛变化的鸟雀都扑哧着翅膀,窜入高空!
  何况人呢……
  同一时间,里屋的杨鹰蓦然怔住!不安和不祥的预感同时侵入他的大脑,让他为之一愣!红叶,难道是红叶出事了!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令北极教主杨鹰感到害怕的事情,非此件莫属。只见他敏捷地扯过外衣披在肩上,急急冲了出去!
  「红叶!」人还没从屋里闪身出来,声音就率先冲入了屋外三人的耳中。
  「总算来齐了啊……」月摇光怪笑着,朝杨鹰望去。白玉面具上有阴森的光线一掠而过,那一刻,竟让杨鹰的心也寒了起来。
  「月摇光……」见到屋外这副画面,杨鹰心中顿时明了,他自嘲地笑着,蓦然神色一冷,直视月摇光,压低声音道,「我早该想到是你……」
  「可是还是晚了,是不是……教主?……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话音刚落,月摇光五指张开,就像是老鹰在捕捉猎物一般矫健和准确!谁也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五指之间飞出,但所有人都能在那一刻感受到空气流动的异常!就连地上的落叶也被这一招引起的气流异变卷入半空!旋转飞翔!
  杨鹰本能地向后一退,用手臂挡住了脸!顿时只听金属碰撞的声音急急响起!『铛铛』数声脆响,数根不被察觉的银丝就攀上了杨鹰的手臂!那手臂当然不仅仅是手臂这么简单,因为单凭血肉之躯是无法抵抗月摇光的攻击的,单凭血肉之躯也不可能发出那么怪异的响声。
  用东西在他的衣袖之下!替他挡住了攻击。
  西尽愁愣了一下,他看出了杨鹰接这一招的异常所在,但他却不知道原因。他知道杨鹰不是简单的人物,但他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知道这一切的人,此事此地只有一个,便是月摇光!
  「原来如此。」月摇光阴恻恻地笑着,手臂再一用力,五根丝线顿时缩紧,绷成了几乎快断裂的直线!杨鹰在手臂在那一刻涌出鲜血!丝线勒入肉里,刺目的红色顺着银线流出身体,滴落到土地上。杨鹰皱紧了眉,但身体却不能动弹!普通人的手臂,在承受了这么重的攻击后,必定断裂,但是杨鹰的手却没有!
  因为有东西帮他挡住了!那正是月摇光要找的东西!
  「交出来吧,你守不住它了,何不交给我,我也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一点。」月摇光貌似好意相劝,但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威胁。
  杨鹰苦笑道:「你就真想要这教主之位?」
  「不是……」月摇光轻轻摇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让人心痛,「……你不会明白的,我是为了北极整个教派。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便舍弃一切的你,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杨鹰,我曾经恨敬重你,但是你太让人失望,你根本就不配做这个教主!」
  杨鹰紧紧皱起了眉,好像月摇光的话让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摇光……」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像是在哀求,「你要北极剑我可以给你,你要重建北极教我也可以把教主之位给你,但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把红叶给我……这很难么?」
  那样一个钢铁般的男人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流露出了令人悲叹的可怜相。月摇光为之动容,轻声道:「……太晚了,你必须死,知不知道杨鹰,因为我的计划已经启动……再也没有逆转的可能,如果你还活着,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打乱……如果你不死,没人会承认我的地位……事到如今,北极七星依旧敬重着你,只要你一句话他们可以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鹰,你对得起他们!」
  月摇光的最后一句话,重重敲入了杨鹰的心脏,声音痛苦不堪,「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但是,放弃北极教,我至少对得起一个人……就是我自己。同样,你也永远不会明白吧,摇光?」
  「杨鹰,我总算看明白你了,你是个疯子。直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月摇光狂怒。
  但就在这个时候,紫巽突然瞪眼!
  一阵烈风仿佛利刃般刺伤杨鹰的双眼,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刻,突然冲上前的欧阳扬音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一口鲜血陡然喷了出来,杨鹰就这样笔直地下去,毫无预兆。要一个人死真的很容易,是不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连西尽愁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用说月摇光了。
  当月摇光意识到杨鹰已经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紫巽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刚刚就是紫巽用妖风迷住了杨鹰的双眼,才可以让欧阳扬音有机可趁。他们担心再让月摇光和杨鹰说下去,事情就会产生他们意料外的变化了!
  「果然老了。」紫巽朝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昔日北极教主望去,语气充满了嘲笑。十年不曾摸剑,剑早已顿了。「跟他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浪费时间……我们要回去了,你不想去么,摇光?」
  紫巽说的『回去』当然是指回紫星宫,他们一开始合作,就是以带月摇光去紫星宫作为回报的。现在西尽愁意外出现在眼前,他们这次出行目的总算达成,虽然白费了很多工夫,但也总算有些回报。
  然而此时的月摇光却朝杨鹰走去,从死者血肉模糊的手臂上抽出了一柄长剑。那是北极教的标致,名为『北极』的剑。原来杨鹰一直把它藏在身上,难怪月摇光找不到。刚才杨鹰被银丝勒住手臂的时候,正是有这藏在衣袖下的北极剑的保护,才让他不至于折断筋骨。每年月摇光都来日红岭一次,但每年都无功而返,今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北极剑』。
  把剑握在手中,小心地擦拭着锋口,血迹淡去,竟露出银白的剑身!光润如玉,皎洁如星光,不像是杀人的凶器,倒像是件精致到罕见的工艺品。北极剑在手,从此以后,他月摇光便是有资格号令七星的人!他不允许北极教就此湮灭江湖,绝对不能!
  「真是恭喜你了,教主大人。」
  紫巽笑得暧昧不明,朝月摇光走去。
  然而此时,欧阳扬音却大叫了起来:「他不见了!」
  「谁?」紫巽刚转过头,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西尽愁,西尽愁不见了!
  刚才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死去的杨鹰和北极剑吸引过去,谁也没有查觉西尽愁已经趁着这个空隙,不见踪迹!

第六章

刚才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死去的杨鹰和北极剑吸引过去,谁也没有查觉西尽愁已经趁着这个空隙,不见踪迹!
  「该不会是丧失记忆以后,连胆子也变小了吧。」紫巽看上去好像不以为意,说话的语气满是嘲弄。
  「怎么可能!」欧阳扬音立即否定,狠瞪了紫巽一眼道,「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让他给逃了!」
  「只要我们知道他还没死,还在这云南,还怕找不着他?」月摇光事不关己地安慰欧阳扬音。他现在一心只想去紫星宫,没那么多闲功夫耗在这荒岭上。
  见那两人都是一副冷淡宁定的表情,欧阳扬音竟赌气地扭头就走。可恶,都怪自己刚刚看漏了眼,注意力全被月摇光手里的北极剑吸引了过去,连西尽愁是什么时候逃的都没有发现。现在,如果他真是有心要躲,只怕要再次找到他就难了!
  要快!趁他还没有走远,应该还有机会追上!
  这么想着,欧阳扬音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身后的月摇光和紫巽对望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放心不下地追了上去。这次出行只有欧阳扬音和紫巽两人,尹珉珉还在客栈里等消息,如果呆会儿欧阳扬音回去把见到西尽愁的消息告诉那个丫头,还不知道她就激动成什么样子……这样一想,紫巽也觉得还是稳定住欧阳扬音比较重要了。
  ◆◇◆◇◆◇◆◇◆◇
  此时此刻,这日红岭上还有一个没有走远的人。
  岳凌楼低头揉了揉酸痛的双脚,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额角渗出细汗。此时,他竟开始后悔自己把马放了。从这里到客栈,不知道还有多远,一想到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岳凌楼就是一阵疲惫。可恶啊……本来近日里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让他很吃不消了,现在又加上劳累过度。真让他叫苦不迭。
  自己真是没事儿找罪受啊……
  正在他自我谴责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敏感的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但那脚步声却凌乱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岳凌楼自己也解释不了,他的心脏狂乱不已的跳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安,总觉得有点紧张,到底……到底这种预感是怎么回事……有个人要过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有个声音不断这样告诉自己,但却丝毫猜不到那个人会是谁……
  岳凌楼揉腿的动作僵住了,身旁的树丛被忙乱拨开!一个黑影一跃而出!那一瞬间,岳凌楼敏捷地按住了腰间的短刀!而那个黑影已经站住——背对着他!身形遮去了山路上本就晦暗的光线,岳凌楼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在意识到那人是谁以后,他的双腿猛然一阵颤抖!
  怎么、怎么可能!
  直觉转身要逃,但身体却不受自己支配似的僵直!有一种很强大的压抑感重重压了上来……让岳凌楼几乎窒息!每次遇到那些人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紫星宫的人,难道真的强大到这种地步?
  「原来是你……」紫巽缓缓转过头来,好像这时才发觉岳凌楼的存在。
  来不及回话,事态的转变让岳凌楼措手不及。瞬间,又有三个人影同时闪现!
  欧阳扬音?在极短的时间内,岳凌楼只认出了她一个!而欧阳扬音此时并没有留意路边的岳凌楼,她的视线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那个方向有一个褐衣长发的人!直直地站立着,一语不发,光线阴黯,看不清楚脸……但是,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即使什么也听不见,岳凌楼知道他是谁……但是、怎么、怎么可能……
  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人竟然会以这么意外的方式,在这么意外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在自己眼前,让自己措手不及!
  「西尽愁,你逃得到哪去?」欧阳扬音朝那个人影问去。
  「我早就说过你认错人了!」
  天啊……这个声音,真的是他!他就在眼前二十米远的地方!不是梦境,是活生生的人,会说话,能够站立!到底隔了多久,快一年了……终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好想开口叫住他!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压迫的人影,和压抑的感觉,让岳凌楼在那短短刹那间,竟手足无措起来!从来没有这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做一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银白的光线在这黑沉沉的树林里宛如星光般的明了起来!那是一柄剑,剑锋上流转的光,不是森冷,而是温润。会给人以这种感觉的剑,岳凌楼只在江湖传闻中听过——北极剑!一定是它……那么,这个握住北极剑的人……又是谁呢?
  「月摇光,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剑锋上折射出的光芒落到西尽愁的脸上,他坚毅的脸紧绷着,声音里透着凛凛寒气。
  「彼此彼此……」月摇光淡淡笑着,「就像我也没想到你就是西尽愁一样……」剑锋一转,已经指住了西尽愁的胸膛,「你不承认也罢……不过,我们已经认定你了……」
  月摇光?!听到这个名字的岳凌楼猛然怔住!他就是杀害楚南阳的人!自己此行要找的人!
  「他好像根本就不记得你了嘛……」似乎是嘲笑,紫巽转头对岳凌楼说道。不远处西尽愁、欧阳扬音和月摇光三人,剑拔弩张,都没有余力环顾四周的情况,更别说是发现岳凌楼了。
  此时岳凌楼心中也很是不平,既然已经跟紫星宫的人撞上,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索性放开了胆子,朝前走去。紫巽饶有兴趣地看着岳凌楼的动作,轻轻发出一声「哦……」的余音,好似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也非常好奇。
  你我分离一年,此时此刻,竟然视我与无物!想到这里,岳凌楼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这时,处在前方不远处高压带的三人也好似发觉了异常,不约而同地朝岳凌楼的方向转过头来。四双眼睛交汇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岳凌楼静静地站在他们跟前,没有急着发话。依旧是一袭白衣,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居高临下的神态。但就在那一刻,却至少在两个人心里掀翻了悍然波涛。一个是欧阳扬音、一个就是西尽愁。

第七章

你我分离一年,此时此刻,竟然视我与无物!想到这里,岳凌楼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这时,处在前方不远处高压带的三人也好似发觉了异常,不约而同地朝岳凌楼的方向转过头来。四双眼睛交汇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岳凌楼静静地站在他们跟前,没有急着发话。依旧是一袭白衣,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居高临下的神态。但就在那一刻,却至少在两个人心里掀翻了悍然波涛。一个是西尽愁、一个就是欧阳扬音。
  没想到是他,不可能是他!然而这个人就在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震惊,但欧阳扬音的视线并没有在岳凌楼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迅速转移到西尽愁脸上!那张形状分明、紧紧绷住的脸上,此时竟有了一丝淡淡的软化……果然,他还没忘……
  「月摇光!」走上前来的岳凌楼叫的不是西尽愁的名字,而是另一个男人。
  「阁下是……」月摇光疑惑地望着岳凌楼。
  仿佛没有看到西尽愁似的,岳凌楼目不斜视地向月摇光袒露身份:「天翔门岳凌楼。」
  短暂的沉默后,月摇光恢复平常道:「真是久仰啊……」
  「彼此彼此。摇光大人你的大名凌楼也早有耳闻了,特别是在楚镖头死后,这个名字简直就是……」
  岳凌楼话未说完,月摇光率先大笑了起来:「原来,就凭你,想来报仇?」
  岳凌楼淡淡道:「不是……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而已。我一直很奇怪,天翔镖局的人怎么会知道来日红岭来找你。」
  「因为那个托镖的人告诉了他们。」月摇光抬头看着岳凌楼。
  「可是知道你行踪的人,并不多。」
  「的确不多。」
  「也许只有一个。」
  月摇光突然沉默。
  「很好……」岳凌楼接着说道,「那么你先隐藏身份托镖于天翔镖局,让他们来日红岭找你,后杀楚南阳,结怨名剑门,又引来紫星宫的人,到底目的何在?就为了你手中的这把北极剑?你想重建北极教?」
  闻言,月摇光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他的精心布局竟然怎么轻易就被人给识破了:「你已经想地很清楚了,何必再来问我?」此时的月摇光,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少年,倒是很感兴趣。岳凌楼,昔日天翔门的堂主,耿原修的养子,果然……有点意思……
  岳凌楼继续说道:「不,至少有一件事还不太清楚,想要请教请教。」
  月摇光道:「你问。」
  「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话说到此,岳凌楼望了西尽愁一眼。终于把话题拉到了他的身上。然而西尽愁回应岳凌楼的态度,却是匆匆移开了视线,像是不想和他见面似的。这让岳凌楼很是恼火,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态度又算什么……
  这古怪的场面被欧阳扬音看在眼里,她的嘴角扬出了一道好看的曲线,仿佛在说:岳凌楼你也有今天。正想着,她慢慢踱步到岳凌楼的身边,貌似温和地说道:「你很奇怪是不是?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奇怪呢……呵呵,岳凌楼。你想不到吧……那个家伙已经把你忘了,完完全全地忘了……」
  不让欧阳扬音继续下去,西尽愁已经有了动作!只见他一把挑开了月摇光拦在他面前的剑,竟一个转身窜到岳凌楼的面前。
  早就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欧阳扬音眼疾手快伸手拦住!此时,连同紫巽也出手了!不打算坐以待毙的岳凌楼也拔刀朝欧阳扬音攻了过去!
  顿时,只见几个身影混战在一起,衣袂翻飞、剑锋疾走,连谁是谁都辨不清楚!
  但是,混乱之中,西尽愁拉住岳凌楼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松开!可恶……要他一个人对付三个高手,本就已经够吃力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岳凌楼,更是让他分身乏术,此战毫无优势!硬拼下去绝无好处……
  就在西尽愁打算退回时,紫巽一掌劈到了他的肩上!顿时脚步大乱,但待他恢复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不仅是西尽愁,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动作!瞬间,无论是欧阳扬音还是紫巽,月摇光还是岳凌楼,全都雕塑一般保持着上一秒的动作,僵直在原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月摇光,似乎希望他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此时的月摇光,却轻轻地笑了出来。他对西尽愁说道:「眼力不错啊……」
  月摇光把北极剑收回剑鞘。就在刚才的混战中,他并没有一味地攻击,而是巧妙地用不易被肉眼查觉的丝线结了一个网,把西尽愁和岳凌楼网在其中。那网线质材特殊,就像是蜘蛛丝一样,刚吐出来的时候,柔软如液体,但一旦和空气相遇,不久之后就会凝结着锋口锐利的银丝!
  这就是月摇光的武器『千粦丝』,也是他制住水零儿的东西。
  此时此地,敢自由活动的人只有月摇光一个。虽然欧阳扬音和紫巽并没有被网如其中,但是他们都心存疑虑,好半天,才终于恢复平常。欧阳扬音不可思议地看了月摇光一眼,眼神里除了惊异,还有些不信任。这就是北极教的力量么……好可怕,如果溥天之下真有可以和紫星宫为敌的力量,那么非北极教莫属……
  月摇光朝岳凌楼扬了扬眉,说道:「本来你和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不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是啊……」岳凌楼好像也有觉悟了,「知道太多,往往会被灭口,是不是?」
  「你果然有趣。有趣到我舍不得杀你了。」月摇光打量了岳凌楼一番,说道,「如果你考虑加入北极,我倒可以留你一命……」
  轻轻一笑,没有丝毫畏惧,岳凌楼从容吐字道:「那就没得考虑了……」
  「哦?」白玉面具之下,月摇光阴翳的双眼有一瞬的寒光闪过。那一刻,连西尽愁的心也寒了起来。他行动被封,动弹不得,即使有心要救岳凌楼,也力不从心。而岳凌楼却好像已经大彻大悟一般,不怕死地用眼神挑衅着月摇光。
  万籁俱寂,连鸟兽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感染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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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12-02-24
第七章

你我分离一年,此时此刻,竟然视我与无物!想到这里,岳凌楼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这时,处在前方不远处高压带的三人也好似发觉了异常,不约而同地朝岳凌楼的方向转过头来。四双眼睛交汇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岳凌楼静静地站在他们跟前,没有急着发话。依旧是一袭白衣,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居高临下的神态。但就在那一刻,却至少在两个人心里掀翻了悍然波涛。一个是西尽愁、一个就是欧阳扬音。
  没想到是他,不可能是他!然而这个人就在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震惊,但欧阳扬音的视线并没有在岳凌楼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迅速转移到西尽愁脸上!那张形状分明、紧紧绷住的脸上,此时竟有了一丝淡淡的软化……果然,他还没忘……
  「月摇光!」走上前来的岳凌楼叫的不是西尽愁的名字,而是另一个男人。
  「阁下是……」月摇光疑惑地望着岳凌楼。
  仿佛没有看到西尽愁似的,岳凌楼目不斜视地向月摇光袒露身份:「天翔门岳凌楼。」
  短暂的沉默后,月摇光恢复平常道:「真是久仰啊……」
  「彼此彼此。摇光大人你的大名凌楼也早有耳闻了,特别是在楚镖头死后,这个名字简直就是……」
  岳凌楼话未说完,月摇光率先大笑了起来:「原来,就凭你,想来报仇?」
  岳凌楼淡淡道:「不是……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而已。我一直很奇怪,天翔镖局的人怎么会知道来日红岭来找你。」
  「因为那个托镖的人告诉了他们。」月摇光抬头看着岳凌楼。
  「可是知道你行踪的人,并不多。」
  「的确不多。」
  「也许只有一个。」
  月摇光突然沉默。
  「很好……」岳凌楼接着说道,「那么你先隐藏身份托镖于天翔镖局,让他们来日红岭找你,后杀楚南阳,结怨名剑门,又引来紫星宫的人,到底目的何在?就为了你手中的这把北极剑?你想重建北极教?」
  闻言,月摇光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他的精心布局竟然怎么轻易就被人给识破了:「你已经想地很清楚了,何必再来问我?」此时的月摇光,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少年,倒是很感兴趣。岳凌楼,昔日天翔门的堂主,耿原修的养子,果然……有点意思……
  岳凌楼继续说道:「不,至少有一件事还不太清楚,想要请教请教。」
  月摇光道:「你问。」
  「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话说到此,岳凌楼望了西尽愁一眼。终于把话题拉到了他的身上。然而西尽愁回应岳凌楼的态度,却是匆匆移开了视线,像是不想和他见面似的。这让岳凌楼很是恼火,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态度又算什么……
  这古怪的场面被欧阳扬音看在眼里,她的嘴角扬出了一道好看的曲线,仿佛在说:岳凌楼你也有今天。正想着,她慢慢踱步到岳凌楼的身边,貌似温和地说道:「你很奇怪是不是?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奇怪呢……呵呵,岳凌楼。你想不到吧……那个家伙已经把你忘了,完完全全地忘了……」
  不让欧阳扬音继续下去,西尽愁已经有了动作!只见他一把挑开了月摇光拦在他面前的剑,竟一个转身窜到岳凌楼的面前。
  早就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欧阳扬音眼疾手快伸手拦住!此时,连同紫巽也出手了!不打算坐以待毙的岳凌楼也拔刀朝欧阳扬音攻了过去!
  顿时,只见几个身影混战在一起,衣袂翻飞、剑锋疾走,连谁是谁都辨不清楚!
  但是,混乱之中,西尽愁拉住岳凌楼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松开!可恶……要他一个人对付三个高手,本就已经够吃力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岳凌楼,更是让他分身乏术,此战毫无优势!硬拼下去绝无好处……
  就在西尽愁打算退回时,紫巽一掌劈到了他的肩上!顿时脚步大乱,但待他恢复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不仅是西尽愁,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动作!瞬间,无论是欧阳扬音还是紫巽,月摇光还是岳凌楼,全都雕塑一般保持着上一秒的动作,僵直在原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月摇光,似乎希望他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此时的月摇光,却轻轻地笑了出来。他对西尽愁说道:「眼力不错啊……」
  月摇光把北极剑收回剑鞘。就在刚才的混战中,他并没有一味地攻击,而是巧妙地用不易被肉眼查觉的丝线结了一个网,把西尽愁和岳凌楼网在其中。那网线质材特殊,就像是蜘蛛丝一样,刚吐出来的时候,柔软如液体,但一旦和空气相遇,不久之后就会凝结着锋口锐利的银丝!
  这就是月摇光的武器『千粦丝』,也是他制住水零儿的东西。
  此时此地,敢自由活动的人只有月摇光一个。虽然欧阳扬音和紫巽并没有被网如其中,但是他们都心存疑虑,好半天,才终于恢复平常。欧阳扬音不可思议地看了月摇光一眼,眼神里除了惊异,还有些不信任。这就是北极教的力量么……好可怕,如果溥天之下真有可以和紫星宫为敌的力量,那么非北极教莫属……
  月摇光朝岳凌楼扬了扬眉,说道:「本来你和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不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是啊……」岳凌楼好像也有觉悟了,「知道太多,往往会被灭口,是不是?」
  「你果然有趣。有趣到我舍不得杀你了。」月摇光打量了岳凌楼一番,说道,「如果你考虑加入北极,我倒可以留你一命……」
  轻轻一笑,没有丝毫畏惧,岳凌楼从容吐字道:「那就没得考虑了……」
  「哦?」白玉面具之下,月摇光阴翳的双眼有一瞬的寒光闪过。那一刻,连西尽愁的心也寒了起来。他行动被封,动弹不得,即使有心要救岳凌楼,也力不从心。而岳凌楼却好像已经大彻大悟一般,不怕死地用眼神挑衅着月摇光。
  万籁俱寂,连鸟兽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感染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第八章

万籁俱寂,连鸟兽也被这肃杀的气氛感染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月摇光勒住千粦丝的五指缓缓收拢,一股森冷的寒气瞬间逼近!岳凌楼微微眯眼,脸色稍变。即使镇定如他,此刻也知道劫数将近。但不肯轻易认输的眸子里,却把这丝异样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依旧平静无波、宁定自若。
  西尽愁沉下眼,注视着月摇光手指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再敢收紧,即使是豁出命去,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下定决心,殊死以搏的他,此时紧握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空气仿佛都要冻结的紧张时刻,一个人突然上前一步。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而去!伴随着那迈出的一步,是几声铃铛碰撞的清脆声音。欧阳扬音两指夹住飞镖,割断了一根千粦丝。
  「这个人你不能杀。」她望着月摇光说出这话,眸子里透露出坚毅。这决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主意以定,不会再轻易改变。
  准确地从对方脸色上读取到这一信息的月摇光,恚怒地瞪着欧阳扬音,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欧阳扬音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月摇光一眼,把一个药瓶顺手抛给月摇光道,「喂给他吃,只要让他忘掉这一切不就行了吗?何必硬要取他的命……」
  月摇光接过药瓶,但只是低头瞥了一眼。忘掉这一切,难道这瓶子里装的是摧毁人记忆的药物。月摇光用两根手指摩挲了一会儿,突然挑眉道:「你这算什么?」
  欧阳扬音道:「什么也不算。不过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你就彻底与某人为敌了。」
  「某人?」月摇光重复一遍,听不明白欧阳扬音的弦外之音。欧阳扬音也不打算告诉他,只要有人可以听明白就行了,只要西尽愁明白,她这次救岳凌楼,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为了他而已。欧阳扬音不会向尹珉珉那样,认为只要岳凌楼死了,自己就能在西尽愁心里占一席之位。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能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个,即使做不成朋友,至少也欠她人情。
  月摇光的手动了动,但始终没能抬起来。这时紫巽突然催促一句道:「商量好没有,好了就快走,我们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
  「走?」欧阳扬音突然抬眉。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西尽愁,然而此人现在就在眼前,他却好似全然不在意,急着要走?
  短暂的诧异以后,欧阳扬音便明白了紫巽的想法。尹珉珉现在还在等西尽愁的消息,如果让她知道西尽愁还活着,并且在这么近的地方,要再把那个丫头带回紫星宫就不容易了,还不如就让她认为西尽愁已死,彻底死了这条心……
  而且……此时的欧阳扬音起了一个小小的心眼。她不想把西尽愁带到尹珉珉面前,不知为何,她宁愿看到西尽愁和岳凌楼在一起,也不愿意看到西尽愁和尹珉珉在一起……(作者:欧阳同人女的本能萌发了。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啊……)
  「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此时最不明状况的月摇光终于发问。他不会明白欧阳扬音的心思,也不会明白紫巽的心思。
  「摇光……」紫巽轻轻说道,「把那药分给他们两个人吃了吧……」
  ◆◇◆◇◆◇◆◇◆◇
  那之后,紫星宫一行人便离开了。
  当西尽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平静得就像往常一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云南的空气很潮湿,因为药物关系,在山路上躺整晚的西尽愁,全身都酸痛不已。
  现在,他站起身来,活动着隐隐作痛的关节,却突然发现身边还有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仔细一瞧,此物名为——岳凌楼。
  于是西尽愁走过去,敲了岳凌楼的肩膀一掌,喊道:「喂!喂喂!」
  岳凌楼的喉咙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声音,身体蠕动了一下,埋在臂弯中的头向上偏了偏,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恍恍惚惚地看着西尽愁。西尽愁也深深邃邃地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在清晨和煦的阳光里对视了好久,岳凌楼才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问道:「干嘛?」
  「干嘛?起床啊。」
  西尽愁把岳凌楼的脑袋往地面按了一下,岳凌楼的头「咚」地磕到地面又弹起来。(弹性真好||||)
  「痛诶。」岳凌楼揉着磕痛的地方,咬了咬下唇瞪着西尽愁。而西尽愁却直起身子,朝门外走去,日红岭上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西尽愁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后,转头问岳凌楼道:「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岳凌楼沉默了半晌,然后摇头。
  西尽愁又问:「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岳凌楼还是摇头。
  那一刻,西尽愁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幸福。他又蹲到了岳凌楼身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知道哦,我叫小西,而你叫小楼,我们的关系好得就像情人一样,然后一起开了家小酒店过日子。信吗?」
  岳凌楼依旧摇头,但嘴角却向上扬了扬,嘟哝道:「你这么丑,谁和你是情人。」
  「丑?哪点丑啊?」西尽愁一副受到打击的表情。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好看。如果我是你的话,早就自卑地找一个麻布口袋把自己套起来了。居然敢未经我的同意,就进入我的视线。」岳凌楼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斜睨了西尽愁一眼,翻身而起,抖了抖衣服就朝门外走去。
  「喂,你说话留点口德好不好。」西尽愁跟在岳凌楼的身后,见他好像打算离开,于是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啊?」
  「下山~」岳凌楼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山下有老虎哦。」西尽愁吓唬岳凌楼道。
  「山上还有豺狼呢。」
  「你不会在说我吧?」
  「真难得你听得懂。」岳凌楼转回头对西尽愁笑笑,突然又问,「你不想下山?」
  「想……」西尽愁拖长声音,抱着手膀慢腾腾走到岳凌楼身边说道,「不过就是怕有个人觉得我很碍眼,未经过他的同意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并且不断打击我的自尊心,让我觉得好伤心。」
  西尽愁一边说一边按住了心口,表情夸张到让岳凌楼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踹了他一脚说:「少装蒜,给我到前面去。」
  「干嘛啊?」西尽愁一边抱怨,一边被岳凌楼踹到了前面。
  「带路。」岳凌楼手一摊,做了一个请你快往前走吧的姿势说道。
  「我有告诉过你我认识路吗?」
  「你也没说你不认识啊。」
  「那我现在说了吧。」
  「现在说太晚了。」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的?」
  「不讲。」岳凌楼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事实上,从日红岭到山下的镇子只有一条路,只要不是瞎子和路痴就不会迷路。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边吵一边走,一边走一边吵,半个时辰以后终于来到了山下的平安镇。

第九章

日红岭下平安镇,虽然不大,但却热闹,因为它是商旅往来的一个中转站,镇上无论是南疆精致独特的配饰,还是中原驰名的佳酿,在这里都能够看见。来往于此地的多是商贾和他们所雇佣的护卫,一脸风尘仆仆劳于奔波的样子。有经验的人,通常可以从商队所雇佣的护卫多少,判断出货物的价值大小。
  比如说,如果只是一些运送染织品的商队,通常雇佣个十来人也就绰绰有余了,但如果是做黄金珠宝大宗买卖的商队,那么大概就会雇佣五十个护卫。但是,现在却有一支护卫人数超过了二百人的队伍来到了平安镇,队中的每个人都神色戒备,一脸凶悍。看到这副情景,路边的商贩都不敢大声吆喝,只是怔怔地打量着这群来人,猜想着他们的来历。
  当这队人马停在「平安楼」正门前的时候,岳凌楼和西尽愁正巧坐在楼上吃饭。平安楼是平安镇最大的一家酒楼,楼高三层,一楼卖的是一些简单的小吃,二楼雅座可以吃到各地的珍馐佳肴,三楼则是用来住宿。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平安楼」的得名是因为「平安镇」,其实事实上恰恰相反,平安镇的得名全是仰仗了这平安楼的名气。而这酒楼之所以用「平安」二字为名,只因平安楼主曾经插刀立誓,只要是进了平安楼的人,就绝对保证平平安安。
  从楼上望着这支浩大的队伍,岳凌楼咬了咬筷子,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这顿饭是吃不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队人马就已经闯进了平安楼,开始遣散楼里的客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西尽愁抱怨了一句,放下筷子,准备走人,但却被岳凌楼拉住了。岳凌楼狡猾地冲他笑笑:「你不想知道到底来的是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么?」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西尽愁无奈地看了岳凌楼一眼说道。
  「不馊,新鲜的。」岳凌楼朝西尽愁眨巴了一下眼道,「我们租个房间住下来瞧瞧。」
  「你以为这里房租很便宜啊。」西尽愁替自己的钱袋伤心。
  本来今天西尽愁准备找个地方吃一顿就算了,而岳凌楼偏偏拉着他进了这间全平安镇排场最大的酒楼,这一顿吃下来,西尽愁兜里的铜板所剩无几,现在那个不知道节制的家伙,居然还异想天开地说要住下来。
  「紧张什么,钱本来就是拿来花的。」
  「就怕我们现在是有银子没处花,因为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包下这整栋楼了。」
  「我不会让他们包的。」
  岳凌楼说完,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到了平安楼底楼的正中央。这时,底楼原来的客人已经被遣散地差不多了,岳凌楼的突然从天而降,令那队来头不小的成员都大吃了一惊。几乎是潜意识的动作,所有护卫都在那个瞬间拔出刀剑,整齐的出鞘声后,岳凌楼已经是众剑所指,众矢之的了。
  「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楼上的西尽愁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紧张地都快要冒冷汗了。心想:那家伙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是不忘到处惹是生非,一点都没变,麻烦死了。
  这个时候,岳凌楼突然说话了:「各位来到我们平安楼,就要按我们平安楼的规矩办事,这样随意哄走了我们的客人,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呢,是不是?」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不会是想冒充平安楼的人吧?这样很容易被拆穿的……西尽愁在想是不是自己应该也跳下去,然后堵住岳凌楼的嘴,给那队人的老大赔个礼道个歉,然后立即闪人。可是还没等西尽愁付诸行动,楼下一个声音就已经回话了。
  「刚刚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只是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我们只希望平安楼能够保我们一个平安。」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者,但依旧束发戴冠,精神抖擞,饱经风霜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刻板表情。
  在看清楚那人面貌的刹那,西尽愁认出那人正是四川十三水寨的总寨主——陈渐鸿。他二十五岁时从父亲接掌了幽河寨,然后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迅速统一了四川十三个水寨,成为总寨主,雄霸一方、显耀一时。
  「十三水寨的陈总寨主贵脚踏贱地,真是让我们平安楼蓬荜生辉。只是……」岳凌楼一边说一边向陈渐鸿走了过去。但是立即有护卫冲出来拦在他的面前,岳凌楼求助般地望了陈渐鸿一眼后,陈渐鸿挥手让那几名护卫退下,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今日一见陈总寨主,却和我想象中的稍有差异。」
  「差异何在?」
  「听说当年陈总寨主一统十三寨的时候,只带了区区三名护卫,就去参加十三寨寨主总会,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但现在,陈总寨主身边有护卫几百,再加上平安楼的保护,还有什么好怕的。用得着遣散其它客人吗?实在是好笑。不知是陈总寨主你信不过你的手下,还是……瞧不起我们平安楼呢?」
  陈渐鸿笑道:「哪有这么严重?我们当然不敢挡平安楼的生意,如果你们还有客人的话……」陈渐鸿心中明白,有他们这一大队人坐在楼底,还有几个人有胆子进来?
  「当然有。你眼前就是一个,楼上还有一个。陈总寨主你一言九鼎,可不要撵我们走哦。」岳凌楼眨眨眼睛,狡猾地笑了一下。
  陈渐鸿大惊道:「你不是平安楼的人?」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我是啊。」
  岳凌楼一副得逞的表情看了陈渐鸿一眼,翻身又再次跳回楼上,站在一脸惊愕的西尽愁面前,一边说「去选一间房吧」,一边转身就朝三楼走去。
  「岳凌楼!」
  突兀的一声喊叫,岳凌楼条件反射似地回头,却正对上了西尽愁严肃的目光。那一刻,他们两人都怔怔站在原地,怔怔望着对方。
  下一秒,西尽愁才轻笑了一声,自嘲般的说道:「果然如此……」
  原来根本就不曾有人失忆。

第十章

平安楼二楼宽敞的空间里,此时只站着两个人。因为西尽愁突兀地喊出了岳凌楼的名字,而使他们两人僵持在了原地。岳凌楼的表情先是一惊,后又转为平淡,接着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向三楼走去。西尽愁紧随其后,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不会去想?」岳凌楼蓦然止步,对上西尽愁的眼睛,反问道,「你没吃欧阳扬音的药?」
  「明知道吃了会失忆,谁又会吃?」西尽愁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
  岳凌楼突然一笑,答道:「我。」
  「你疯了。那女人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
  西尽愁大吃一惊,本来以为岳凌楼现在好端端的,是因为没有吞下那药物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说他吃了!西尽愁紧张地扼住了岳凌楼的手腕,猛地把他向前一拉,想立刻带他去找欧阳扬音。
  既然岳凌楼吃下了药而又没有失忆,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那药另有功效。只希望千万不要是什么穿肠烂肚,无药可救的剧毒才好。
  「紧张什么?」岳凌楼不以为意地笑笑,甩开了西尽愁的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
  「现在好端端的,并不代表下一秒也能好端端的!」
  西尽愁有些歇斯底里,毕竟欧阳扬音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带在身边的毒药,绝对没有一种是好应付的。也许现在岳凌楼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但却可能在下一秒就立即毙命。
  这时,完全不同于西尽愁的紧张,岳凌楼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压低声音,表情神秘兮兮地说道:「一点也不冒险哦,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西尽愁蹙起眉,语气生硬地追问着。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已经是心如火燎了,但岳凌楼好像还一副事不关己似的模样,悠然自得。实在是有些让人恼火。
  「我不告诉你。」岳凌楼留给西尽愁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又向楼上走去。
  「你不早做打算,等毒发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你现在叫我去叫欧阳扬音,她也不会理我啊,是不是?」
  西尽愁无话可说,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要从欧阳扬音那里得到解药救岳凌楼,好比登天一样。
  「放心吧,没事儿的。」岳凌楼总算说出了一句宽慰人的话,反问道,「别说我,你呢?好好的,装什么失忆……」
  西尽愁一脸苦笑道:「那并不是装的啊……」
  「不是?」
  「在日红岭上呆的这大半年里,我的确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过,昨天,被欧阳突然喊出名字以后,那些丧失的记忆,全都涌现出来……连我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时,西尽愁从突然想起红叶曾经说过,是她喊出了「西」字,才把他从昏迷状态中叫醒。
  红叶曾经无意中说起:「如果有一天有个人能告诉你你的全名,也许,记忆就可以恢复了吧……」
  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小得可怜,谁也没想到,事情却恰恰被红叶给说准了。
  ◆◇◆◇◆◇◆◇◆◇
  平安楼的客房不多,总共六间,绕着平安楼的内壁,排成环形。现在,十三水寨的人都还聚集在底楼,他们好像并不打算住宿,只想呆在平安楼里而已。想想也是,如果他们几百人都要住进来,这仅有的六间房也是不够分的。
  平安楼虽然名声在外,但是平安楼主却少有人见过,甚至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是一个彻底的谜团。
  平安楼的第三楼冷冷清清的,好像连一个住店的人都没有。岳凌楼随手推开了一间房走了进去,即使现在是正午,但窗帘紧闭,房间里的光线很是黯淡。西尽愁帮忙掀开了窗帘,岳凌楼拂袖坐在了房间正中的圆木桌旁。房间虽然不大,但却整齐干净,可以让人感到心情舒适。
  剩下的半天时间,西尽愁和岳凌楼都是在那间客房里渡过的。一开始西尽愁拼命地套岳凌楼话,想让他把那药是什么东西说出来,但岳凌楼好像存心和西尽愁杠上了,从头到尾就是守口如瓶,仍凭西尽愁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来。后来,西尽愁没辙认输了,干脆也坐在木桌旁,一声不吭,两人就开始比赛谁发呆的时间长。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平安镇路边的小商贩们都收了摊子回家去了,街道一下子变得寂静而又空洞起来。这时,从日落的地方走来一个一袭青衫的人。那人披散着长发,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速度也很均匀,不紧不慢。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冷气——不属于人界,而属于地府般的冷气。
  那人就像是来自冥府的使者一般,停在了平安楼前。
  瞬间,平安楼里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开始了。」岳凌楼眼神一变,从圆凳上霍然起身,夺门而出,西尽愁紧随其后。他们两人站在三楼环形的栏杆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底层的情况。此时,底层已经站满了剑拔弩张的十三水寨的人,而那个高挑的青衫来者,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向平安楼中心,十三水寨总寨主陈渐鸿坐的地方走去……
  ◆◇◆◇◆◇◆◇◆◇
  那名青衫来者从容不迫地进了平安楼,朝中心走去。瞬间,平安楼里的气氛紧张得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十三水寨数百人立刻聚集到陈渐鸿身边,兵刃出鞘,摆开阵势把那名青衫来者团团围住。
  「总寨主,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十三水寨独霸川北,惊傲武林,这次怎么这么不讲道义?」来人平淡地吐字,气定神闲地与陈渐鸿对坐着,仿佛看不见身旁凶神恶煞的护卫。
  陈渐鸿道:「惊傲武林实在是愧不敢当,不过要谈起道义二字,我想我应该更有体会。」
  「哦?」来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接着道,「那么半月前我们传书水寨,想要借看一下地图,怎么迟迟没有收到回讯?」
  陈渐鸿道:「阁下难道不知道,水寨地图岂是说借就借的?」
  来者道:「那要怎样才肯借?」
  陈渐鸿正色道:「除非我死。」

第十一章

「总寨主,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十三水寨独霸川北,惊傲武林,这次怎么这么不讲道义?」来人平淡地吐字,气定神闲地与陈渐鸿对坐着,仿佛看不见身旁凶神恶煞的护卫。
  陈渐鸿道:「惊傲武林实在是愧不敢当,不过要谈起道义二字,我想我应该更有体会。」
  「哦?」来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接着道,「那么半月前我们传书水寨,想要借看一下地图,怎么迟迟没有收到回讯?」
  陈渐鸿道:「阁下难道不知道,水寨地图岂是说借就借的?」
  来者道:「那要怎样才肯借?」
  陈渐鸿正色道:「除非我死。」
  闻言,来者突然笑了出来,悠然道:「这又是何苦?不就是一张纸么,值得为它送命?」
  陈渐鸿道:「虽然是一张纸,但却关乎我们水寨数千条人命和百年的基业。为保我水寨,这条贱命又何足挂齿?」
  来者风轻云淡地说道:「的确是条贱命。不过我最想知道的是——地图在什么地方?」
  陈渐鸿道:「地图就在这平安楼内,你有本事就把这楼拆了找找看。」
  来者道:「不要以为我不敢。」
  陈渐鸿道:「的确没有紫星宫人不敢做的事。」
  紫星宫?闻言岳凌楼蓦然一惊,双眉骤然蹙紧,扭头看了西尽愁一眼。而西尽愁却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着。这时,他们两人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紫星宫要十三水寨地形图到底要干什么?
  紫星在云南,水寨在四川,难道一直沉默的紫星宫终于蠢蠢欲动,要向外扩张势力了?
  这时,那名青衫来者蓦然起身,右手以迅雷般的速度一掌向桌面劈去!顿时,木桌应声而裂,碎片飞溅!陈渐鸿握剑后退一步,稳住身体,还不待拔剑出鞘,就见青衫人又一掌向自己胸口劈来!这真的是人类的速度么,陈渐鸿大惊,顺手横过宝剑想挡住攻势!可就在那一刻,宝剑却从中被劈断!陈渐鸿身体向右一旋,那一掌便擦臂而过,但随即又向右一转!再次朝陈渐鸿的打来。
  这次真的躲不过了,当陈渐鸿意识到这点时,那青衫人的手掌正对他的心脏,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下一个瞬间,一股可以轻易摧毁石壁的力量朝他的心脏猛压过来,心脏就好像要被挤爆一样难受!陈渐鸿噗地向外喷出一口浓血,双腿一软,身体向下倒去。
  青衫人的那一掌可以轻易地把木桌摧毁成碎片,那么也就可以轻易地把陈渐鸿的身体振得四分五裂。但是,现在陈渐鸿依然是一个人,而不是几块碎尸,这点令青衫人也大吃一惊。待陈渐鸿完全倒地后,青衫人才发现,原来陈渐鸿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刚刚就是那人在陈渐鸿的背后施了一掌,才抵消了青衫人的掌势,救了陈渐鸿一命。
  那人便是平安楼主——青炎。
  ◆◇◆◇◆◇◆◇◆◇
  刚刚的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下一秒,十三水寨的人才反应过来,无数道刀光闪亮,破空而出,朝青衫人攻去。只见青衫人在原地一旋,抽剑连续挥出两道半月,挡开朝自己砍来的兵刃!足尖一点,窜上了三楼!
  岳凌楼和西尽愁正在三楼!青衫人正好在他们面前落地!没有任何响动,就像猫科动物一般矫健。
  那一瞬间,岳凌楼蓦然转头!
  青衫人也正好向他看来!
  青衫人无意识地把散乱的长发朝脑后一捋,端正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岳凌楼眼前!
  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张脸!
  一年前在兴和城里,那个宁静的后花园里,岳凌楼捡起了滚到脚边的皮球,抬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边是冰冷的白,一边是明澈的青。那时的阳光渐渐变得刺眼,谁也不会想到,日后的他们的命运竟会被紧紧系在一起……
  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岳凌楼彻底混乱,怔怔地看着那人说不出话。
  他明明应该死了啊?那日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几乎可以充满自己的视野。温度渐渐褪去的身体,即使再怎么喊也睁不开的眼。他,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出现在自己眼前……怎么会加入了紫星宫?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枫!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岳凌楼身体一阵剧烈的摇晃,地板吱呀作响!水寨的人正在砍着支撑平安楼主柱!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平安楼都在向下坍塌!
  ◆◇◆◇◆◇◆◇◆◇
  支撑着平安楼的柱子摇摇晃晃,木梁发出吱呀的声音,三楼环形的围栏向下垮塌了一大半,危险地悬在半空。常枫敏捷地躲开掉落下来的屋瓦和木料,身形还在不断上窜,他的目标是楼顶的那个空洞,只有从那里才能逃出平安楼。
  「常枫!」岳凌楼的声音夹杂在崩塌声中,显得异常尖利。他身体向上一荡,正欲追上去时,却被西尽愁一把抓住了脚踝,扯了下来。
  「你冷静一点,他不可能是常枫。」
  西尽愁抓住了岳凌楼的肩膀,猛烈地摇了他两下,想让他清醒过来。岳凌楼怔怔地回头,望着西尽愁,昏昧的双眼这时才有了焦距。是啊,那人不可能是常枫,常枫早在一年就应该死了,伤成那样的人不可能还活着。这样明白的事实,为什么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不记得了呢?
  突然,昏暗之中,有三道闪亮的光线从底楼飞窜了上来!紧追常枫而去!平安楼主青炎再次出手。扰乱平安楼的人,怎么能让他就这样逃出去?
  此时青炎已经跳上了三楼,踏着悬在半空的栏杆,那三道亮光仿佛是什么特异的金属,从青炎的右手放出,宛如灵蛇一般缠住了常枫的手臂,把他向下拽去!
  就在青炎五指骤然缩拢,把常枫向下拉扯的那一瞬间,突然有股血飞溅下来!
  豆大的血点打到西岳青三人的身上。下一秒,常枫已经不见了踪迹,一只断臂被青炎握在手里——那是刚才从常枫身上扯断下来的。
  力道明明把握地很好,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他的手扯断了?青炎仿佛有点纳闷似的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么像壁虎似的,说断就断……」

第十二章

此时青炎已经跳上了三楼,踏着悬在半空的栏杆,那三道亮光仿佛是什么特异的金属,从青炎的右手放出,宛如灵蛇一般缠住了常枫的手臂,把他向下拽去!
  就在青炎五指骤然缩拢,把常枫向下拉扯的那一瞬间,突然有股血飞溅下来!
  豆大的血点打到西岳青三人的身上。下一秒,常枫已经不见了踪迹,一只断臂被青炎握在手里——那是刚才从常枫身上扯断下来的。
  力道明明把握地很好,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他的手扯断了?青炎仿佛有点纳闷似的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么像壁虎似的,说断就断……」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突然,还不待西楼两人回过神来,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围栏在青炎刚才的一踏下,与墙壁仅有的一点连接也断掉了,三人骤然向下摔去!不过好在楼底还有一大堆的人可以肉垫,所以三人都平安无事。
  刚才形势紧急,所以大家都没有细看那位传说中的平安楼主。待现在平静下来,才猛然发现这平安楼主不过也就二十出头,脸色苍白,病秧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任谁也不能把他和武林高手联系起来。
  这时,陈渐鸿在手下的搀扶下向青炎走来,他右手紧紧捂住吃疼的胸口,双眉紧蹙,艰难地拜谢道:「多谢楼主出手相救,不过这次让他逃了,下次可就不好对付了。没有想到紫星宫只派了一个人过来,真是看不起我们十三水寨……」
  青炎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总寨主不必客气。不过,紫星这次派来的可不是一个人……」顿一顿,眼神一沉,「……而是『半』个人。」
  「半个人?」陈渐鸿一惊,下意识地重复一遍。
  青炎点点头,把他从常枫身上扯下来的那只手臂交给了陈渐鸿。陈渐鸿心里诧异,接过来一看,突然发现那断口处有无数乳白色的小虫在蠕动着。因为实在觉得恶心,陈渐鸿的手不禁抖了一下,问青炎道:「这到底是……」
  「是蛊虫,紫星宫妖女下的蛊术。」青炎沉声回答道,「刚才来的那个便是她的傀儡,是用死人改造成的,所以只能算作半人半鬼。」
  「这就是鬼鸢?」陈渐鸿突然想起以前听说过,紫星妖术中有一种是操纵活尸傀儡的,而这种被蛊虫控制的活尸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鬼鸢』。
  「没错。」青炎微笑着,轻轻地朝陈渐鸿点了点头。
  ◆◇◆◇◆◇◆◇◆◇
  另一面,成功逃脱的常枫此时正沿着一条荒僻的小径奔跑,他按住右臂上的动脉,好减缓血流的速度。但是失血过多,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江湖中人虽然都知道紫星宫在云南,但真正知道紫星宫准确位置的人却是屈指可数。紫星宫是一个宛如幽灵般的邪教,最近几年来一直盘踞在南部地区,极少看到他们的人在江湖上走动。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紫星宫的活动渐渐频繁起来。
  突然,荒径的尽头传来一丝笛声,幽长幽长,哀怨凄厉得就像是妖魅的嘶叫,于是常枫停住了脚步。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出现在常枫面前。马车后面拉的是一张圆形的纯紫色软垫,周围坠着若干挂金黄的流苏,薄如蚕翼的幔子把软垫罩入其中。
  幔子悠然地被一只手撩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朝常枫笑笑,说道:「上来吧,你做得很好。」
  那女童眉目里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尽的媚气,成熟地就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妖。前额上用深紫的颜料描绘着诡异的图案,一直延伸到眼角,右眼下镶着一点半透明的紫晶宝石,幽幽地流转着梦幻般的光华。
  常枫略一施礼,跳上了那张软垫,随后纱幔放下,马车幽幽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静谧的黑夜,无星亦无月,幽灵一般的马车在哀凄笛声的缭绕下,悠然地穿梭在一片紫竹林中。马车牵着的纯紫色软垫上,紫坤抽出一根细线系在常枫的残肢上,再敷上一些药膏暂时为他止血。
  「痛么?」紫坤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缓缓地向上挑了挑眼,轻声问道。
  常枫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却一声未吭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刚才在平安楼的那一幕,还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重复:隔着无数掉落的粉尘和碎木,即使只是匆匆一瞥,心中顿生的那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那白衣清丽的人到底是谁?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错觉?还有他大声叫着的那个名字又是谁的?常枫到底是谁?是自己么?
  「在想什么?」发觉到常枫痛苦的表情,紫坤狐媚般的笑笑,靠上了他的肩膀曼声问道。
  「没什么。」常枫睁开眼,隔着白纱仰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淡淡回答。
  「你骗我。」紫坤的眼睛眨了眨,眼角下紫色的宝石也跟着闪动了一下。她支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常枫的下唇,不高兴地问道:「又是那个白影么?傻瓜,你要什么时候才忘得了他?」
  是啊,什么时候才忘得了他?常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可是为什么那个白影还是不曾淡去?还是让自己心心念念?
  「他叫凌楼,是么?」紫坤一边问,一边压到了常枫的身上,那双幽黑的眸子仿佛注入了魔性一般直直地盯着常枫看。顿时,常枫的所有神经都传来一股刺痛,仿佛身体内的蛊虫们都同时开始撕咬他的血肉一般。他紧紧捂住了头,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断地抽搐,发出了低沉的呻吟。
  见状,紫坤发出了一阵鬼魅般的笑声,她攀到常枫的背上,用手背揩去常枫面颊渗出的冷汗,在他耳边轻语道:「我不准你想其他人,你只能看着我想着我,乖乖地听我的话。因为我可以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厉害……只有我而已……」
  说着,紫坤的眼神骤然一阴,猛地抓住了常枫的右臂,向后一拧。
  常枫吃痛,捂住右肩身体一翻,面向紫坤道:「你……」
  「我讨厌背叛者。」紫坤直视着常枫的双眼,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永远都不要背叛我。记住,是永远。」
  短暂的沉默之后,紫坤那冰封般的表情终于解冻,仿佛突然换了一张脸似的,她有些欣喜地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紫巽刚刚回来,还带回了紫离的手臂。正好是右臂哦,你想不想要?我送给你。那只手可是很厉害的。」
  常枫只是对紫坤笑笑,并没有回答。因为无论他同不同意,那只手最终还是会被兴致勃勃的紫坤给硬接上去。

第十三章

我讨厌背叛者。」紫坤直视着常枫的双眼,用威胁的语气说道,「永远都不要背叛我。记住,是永远。」
  短暂的沉默之后,紫坤那冰封般的表情终于解冻,仿佛突然换了一张脸似的,她有些欣喜地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紫巽刚刚回来,还带回了紫离的手臂。正好是右臂哦,你想不想要?我送给你。那只手可是很厉害的。」
  常枫只是对紫坤笑笑,并没有回答。因为无论他同不同意,那只手最终还是会被兴致勃勃的紫坤给硬接上去。
  ◆◇◆◇◆◇◆◇◆◇
  同一时间,平安楼内。十三水寨的人还聚集在底楼,彻夜未眠。他们正在商议着到底该就此回四川水寨,还是把地图留在平安楼。如果带着地图回四川,就怕途中紫星宫的人出现,出手硬抢。但如果把地图留在此地,又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两派人争论不休,迟迟作不出决定。
  楼主青炎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望着塌了大半的平安楼,心痛地自言自语道:「好好的一栋楼,居然被弄成这个样子了,真是糟糕……」
  突然,青炎转过头,好奇地问同在二楼的岳凌楼道:「你认识刚刚的那个人?」
  岳凌楼无动于衷地单手托着腮,坐在窗边望着楼外寂静无人的街道,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不认识。」
  「那你叫什么常枫?」青炎平和地笑着,继续追问。
  「我认错人了。」岳凌楼淡淡地回答道。
  「是么?」青炎自知没趣,于是又转头朝楼下十三寨那些人看去。
  这时,一旁的西尽愁突然起身向岳凌楼走去,一手撑在窗台上,偏头说道:「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也都看到了,现在我们该走了吧?」
  岳凌楼看了西尽愁一眼,问道:「去哪儿?」
  「去找欧阳扬音。」西尽愁毫不犹豫地回答。
  岳凌楼先是一惊,随后问道:「你知道欧阳扬音在哪儿?」
  西尽愁想想后说道:「应该就在附近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而且,她做了坏事以后,一般都不会跑远,一定要看清楚最后情况,才肯离开的。」
  岳凌楼轻轻笑着说:「你还真是清楚……」
  「一般而已。」立即转移话题,「你是要自己跟我去找她,还是要我扛着你去找她?」
  西尽愁抄起手,倚在墙上看着岳凌楼。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无论如何要弄清楚欧阳扬音到底给岳凌楼吃的是什么东西,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岳凌楼撇撇嘴,正准备答话,突然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数声惨叫接连发出!
  又发生了什么事?今夜还真是不平静。西楼二人警觉地对视了一眼,立即朝栏杆跑去,倚栏向底楼一望,出乎他们的意料,十三水寨的人竟然自相残杀起来。
  「他们到底是……」岳凌楼话刚出口一半,双瞳蓦然一懵!他被西尽愁封住了穴道。
  「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你不要再管了。」西尽愁一把抱起岳凌楼,翻身从窗口一越而出。十三水寨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求你平安无事。凌空几个纵跃后,他们两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青炎望着楼下的一片混乱,揉了揉太阳穴道:「可恶啊,他们是不是存心来砸我平安楼招牌的。紫星宫的人还没来,他们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
  当紫坤和常枫回到紫星宫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的黎明了,东方的天空微微透着些明光。紫巽早已经等候多时,见紫坤的马车一停,立即上前禀告道有一名客人拜访。
  「是么?」紫坤轻声应道,微微笑着,双臂向紫巽一张,紫巽便把她抱了起来,朝内厅走去。常枫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他的手臂断口处,血液已经凝结,颜色发紫。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然只用了不到一晚的时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感觉不到痛楚,常枫自嘲般的笑笑,自己的这个身体到底算是什么?仿佛就是一个木偶娃娃般,可以随意拆卸安装。
  紫坤住的地方被称为『紫微殿』,外有一片紫竹林围绕,林子中央有一间装饰华美的阁子,阁子的底楼放着一张木榻,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垫子。现在,紫坤、紫巽、常枫三人已经进了紫微殿,在殿里等候多时的月摇光抬起了头,望着紫巽。紫巽只朝他点头笑笑,抱着紫坤径直往前走到软榻旁,把紫坤放在上面。
  那妖女好像腿部有残疾,无法坐起,只能软软地趴在榻上。紫坤嘴角向上一翘,给紫巽一个感谢的微笑,随后眼神一凛,望向月摇光道:「听紫巽说,阁下就是北极摇光星……哦,不是,现在应该改叫北极教主了……不知教主今日到我们紫星宫来,有何贵干?」
  月摇光此时有些狐疑,因为紫巽曾说过要给他引荐紫星宫的当家人。月摇光本以为他要见的人是紫星宫的七宫主,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小妖女。难道眼前这个妖气十足的女童的地位凌驾于七宫主之上?她才是紫星宫的真正支柱?月摇光正想得出神,紫坤又低声催促道一句:「月公子,有话不妨直说。这里又没外人。」
  回过神来的月摇光这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摇光这次贸然拜访,只为投靠紫星宫,带北极教归顺紫星。」
  月摇光说得极平淡,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紫坤和常枫都同时愣了愣。
  软榻上的紫坤露出一丝惊异的表情,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角斜斜地睨着月摇光,但悬在嘴角的那一抹媚笑却没有丝毫减淡。好一会儿,她才笑了两声,悠然答道:「月公子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只怕我们紫星没那个福分,受之不起……」
  紫坤有意推辞,想试试月摇光的诚意,当然这也在月摇光的意料之中,毕竟紫星、北极两派素来没什么来往,这次一来谈的就是归顺,而不是结盟,任谁都是会起疑心的。月摇光接着说道:「杀手最重要的是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培养杀手的北极教注定无法像其它教派那样独立于人前,而只能依托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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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12-02-24
第十四章

「实不相瞒,摇光这次贸然拜访,只为投靠紫星宫,带北极教归顺紫星。」
  月摇光说得极平淡,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紫坤和常枫都同时愣了愣。
  软榻上的紫坤露出一丝惊异的表情,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用眼角斜斜地睨着月摇光,但悬在嘴角的那一抹媚笑却没有丝毫减淡。好一会儿,她才笑了两声,悠然答道:「月公子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只怕我们紫星没那个福分,受之不起……」
  紫坤有意推辞,想试试月摇光的诚意,当然这也在月摇光的意料之中,毕竟紫星、北极两派素来没什么来往,这次一来谈的就是归顺,而不是结盟,任谁都是会起疑心的。月摇光接着说道:「杀手最重要的是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培养杀手的北极教注定无法像其它教派那样独立于人前,而只能依托于人……」
  「那月公子你为什么会选上我们紫星?」紫坤微微翻身,把头朝向月摇光的方向,显然她对月摇光的话有了很大兴趣。
  月摇光道:「名门正派自然不屑请杀手,如果有,也必定想方设法隐瞒住。最后为他们卖命的杀手不是被灭口,就是终生不能现于人前。而他们却自得消遥,光明磊落。实在可恨。」
  紫坤眼角一挑,叹一口气,笑道:「我怎么听着……觉得你是在拐着弯……骂我们紫星宫是邪教啊?」
  月摇光道:「正邪本难分。我倒觉得如今江湖,只有紫星宫可以给我们北极杀手一个名分,而不是把北极教为你们做的事情隐瞒。这一点,却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做不到的。所以,我倒认为做得到这一点的紫星宫,更加磊落。」
  「你为的只是名?」紫坤微微一扬下巴,双眼弯得更深,笑意更浓。
  月摇光从容答道:「我只为名。只想给杀手一个名,死在我们北极手上的人,要留下我们北极的名字。这是我们归顺紫星的唯一条件。」
  紫坤不经意地揉了揉眼角那颗紫色的宝石道:「说白了还是结盟嘛。紫星和北极的界线还不是划得那么清楚。」
  月摇光道:「结盟也罢,归顺也罢。只为能够达到各自的目的就行了。」
  紫坤道:「不要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们似的,我们紫星和你想象中的……可不太一样。」
  月摇光笑道:「无论怎样,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不是么?第一个目标就是四川十三水寨。我不会过问你们真正的目的,但是我却知道你们最终的目标是中原武林。」
  紫坤缓缓说道:「这一点……倒是没错。」
  月摇光道:「只要这一点没错,也就够了。我们北极就有机会和各大门派的高手交手,让他们那些自识甚高的人知道——这世上最强的人,全在北极教。」
  紫坤突然笑出声来,喜悦地说道:「你这人还真有趣。不过我现在还是不能相信你,除非你为了紫星做一件事,证明你的诚意。」
  月摇光追问道:「什么事?」
  紫坤只笑不语,然后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紫巽,说道:「巽,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紫巽领命。
  ◆◇◆◇◆◇◆◇◆◇
  同一时间,平安楼,血流成河。
  十三水寨的人已经死伤大半,凌乱的尸体倒得到处都是。已经深受内伤的陈渐鸿被几个护卫保护在中央,寻找着退路。平安楼里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突变,而知道原因的人正站在楼外,淡漠地听着楼里的砍杀和惨叫声。
  欧阳扬音打开了火折子,此时平安楼外已经被浇上了油,只要一点火,顷刻便可以化为一片火海。
  「要烧我平安楼,就不先问问我这个楼主么?」
  青炎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欧阳扬音身后,他淡笑着向前走了两步,吹灭了欧阳扬音手上的火。
  十三水寨的人之所以会发疯,只因为常枫留下的那只断臂。断臂中蛊虫未死,它们爬出来又侵入了其它人的身体,吞噬他们的神经,放他们发疯。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无论是常枫的断臂,还是青炎的出手,欧阳扬音的现身。
  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还记得月摇光说要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来布局吗?青炎便是他局中人之一。
  欧阳扬音看着青炎,冷冷地笑道:「难道你还留恋这个平安楼主的位置?」
  青炎道:「只是有点留恋这栋楼而已……也住了很久了……」
  欧阳扬音道:「留恋也没用。不烧掉的话,那些蛊虫太危险了。」
  青炎无奈,叹了一口气道:「那随便你吧。」
  说罢青炎正欲离开,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又对欧阳扬音说道:「啊,对了。刚刚有两个人好像要去找你。」青炎说的那两人是西尽愁和岳凌楼。
  欧阳扬音道:「我知道。」
  青炎自讨没趣,于是只淡淡留下一句「知道就好」,慢慢走远了。身后,欧阳扬音再次打燃了火折子,把它抛向一片混乱的平安楼,瞬间只听「蓬」的一声,艳艳的火舌窜起数丈高,黑烟弥漫了整片黎明的天空。
  而青炎始终没有回头,因为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平安楼,也没有什么平安楼主了,有的只是北极教的玉衡星——青炎。
  ◆◇◆◇◆◇◆◇◆◇
  平安镇西郊的一间不大的荒屋内,岳凌楼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墙角,他被西尽愁封住了穴道,身体无法移动。西尽愁说要带他去找欧阳扬音,但却把他带到这个荒屋里来。
  岳凌楼抬眼把这里环顾了一番,只见到处都结满了蛛丝,灰尘也厚得呛鼻,这种地方大概只有乞丐才会光顾,欧阳扬音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岳凌楼看着在房间里到处走的西尽愁,问道:「欧阳扬音会来这种地方?」
  西尽愁想也没想就回答他道:「不会啊。」
  岳凌楼挑挑眉道:「那你把我弄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总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跟欧阳扬音斗吧。」西尽愁也向墙角走来,坐在岳凌楼的身旁道,「谁让你一顿饭就花掉了我大半银子,再不节约一下,难道要我去乞讨?」

第十五章

平安镇西郊的一间不大的荒屋内,岳凌楼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墙角,他被西尽愁封住了穴道,身体无法移动。西尽愁说要带他去找欧阳扬音,但却把他带到这个荒屋里来。
  岳凌楼抬眼把这里环顾了一番,只见到处都结满了蛛丝,灰尘也厚得呛鼻,这种地方大概只有乞丐才会光顾,欧阳扬音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岳凌楼看着在房间里到处走的西尽愁,问道:「欧阳扬音会来这种地方?」
  西尽愁想也没想就回答他道:「不会啊。」
  岳凌楼挑挑眉道:「那你把我弄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总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跟欧阳扬音斗吧。」西尽愁也向墙角走来,坐在岳凌楼的身旁道,「谁让你一顿饭就花掉了我大半银子,再不节约一下,难道要我去乞讨?」
  岳凌楼毫无悔意地笑着说:「那有什么关系,没钱了就把你的衣服脱去当啊。」
  「哎呀呀。」西尽愁扭头看着岳凌楼标致的侧脸,用不可思议地语气说道,「你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就不怕闪着舌头?要脱衣服当的话,怎么看都觉得是你的衣服比较值钱,要轮也轮不到我。」
  岳凌楼无所谓地说道:「那你脱好了。」
  西尽愁问道:「谁的?」
  岳凌楼坏笑道:「我的。」
  西尽愁一时无语。
  于是岳凌楼又说道:「反正这里天寒地冻的,穿了衣服就像没穿,我也不在乎借给你江湖救济一下。」
  西尽愁问道:「你冷?」
  岳凌楼道:「还好。」
  西尽愁道:「有带打火石么?」
  岳凌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有啊。」
  西尽愁手一摊道:「拿来。」
  岳凌楼道:「先把我穴道解开。」
  西尽愁道:「不行。」
  岳凌楼道:「那你自己拿好了。」
  西尽愁道:「你放哪儿的?」
  岳凌楼的眼角瞟了西尽愁一眼,抿嘴一笑,缓缓说出两个字:「身上。」
  西尽愁算是有点明白了,凑到岳凌楼的耳边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岳凌楼笑道:「明知道我在打鬼主意,那你还上钩?」
  「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说着,西尽愁一把环住了岳凌楼的腰,把他搂到胸前,顺着腰带摸了一圈,连类似革囊的东西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打火石了。西尽愁啧了一声后又道:「果然没有。」
  岳凌楼在西尽愁的胸口躺得很舒服,笑意更浓,低声道:「当然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西尽愁抬高岳凌楼的下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后说道,「驱寒的方法,不是只有生火这一种而已。好像每次你想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先用语言挑逗我……」
  岳凌楼只笑不答,代表默认。
  这时,西尽愁放在岳凌楼腰部的手也不客气地开始向上移动。已经很久了,很久没有像这样拥抱抚摸和亲吻他了,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终于再次这样真实地得到。西尽愁顺着岳凌楼的锁骨,从肩膀上腿去他的衣物,皮肤依旧白皙细致,但肩膀却变得更加瘦削。双唇在他的颈窝处流连,深深地吮吸着他的味道。
  西尽愁拔下岳凌楼的上衣,在他光洁的背脊留下一串红色的印记。双臂交缠着从背后环住岳凌楼的身体,来回抚摸他胸前敏感的凸起。
  怀中的人,在爱抚之下,身体变得更加柔软而又撩人,身体的热气也隐隐传到西尽愁的胸前。岳凌楼的神志变得模糊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喘息。
  西尽愁把岳凌楼平放在地,然后压在身下,替他解开了身体的穴道。
  「不可以逃哦。」西尽愁看着岳凌楼,温柔地笑道。
  而岳凌楼的眼神则飘了飘,然后双臂勾上了西尽愁的脖子,把他往下一按,用一个深吻堵住了他的嘴。
  ◆◇◆◇◆◇◆◇◆◇
  黎明时分,荒屋之内。
  两具火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岳凌楼纤细的手指在西尽愁的背部游移,每一个小动作都可以轻松勾起对方的情欲,无论是谁,只要是个男人,都难以抵挡这种魔力。。
  这时,岳凌楼的手臂突然一紧,把西尽愁的脑袋按到唇边,对着他的左耳问道:「你真不怕我跑?」
  闻言,西尽愁一笑,把岳凌楼的手从后脑上拉下来,然后单手支着下巴,对乖乖躺在他身下的人说道:「有两个理由。」
  岳凌楼立即追问道:「哪两个?」
  「第一个是……」西尽愁拖长声音,饶有兴趣地望着岳凌楼好奇的表情说道,「我爱你。」
  「无聊。」岳凌楼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然后头一偏,朝旁边看去。
  仿佛这种反应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西尽愁脸上还是笑意不减,把岳凌楼的脑袋搬正,让他望着自己,接着说道,「还有第二个理由。」
  岳凌楼道:「说啊。」
  西尽愁道:「就是……你也爱我。」
  闻言,岳凌楼突然冷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说道:「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西尽愁道:「你不相信?」
  岳凌楼道:「是你自信过度。」
  西尽愁道:「你不承认也无所谓。」
  岳凌楼道:「我爱猪爱狗也不会爱上你。」
  西尽愁道:「那你现在就去找些猪猪狗狗来给你取暖好了。」
  岳凌楼道:「既然如此,那你让开。」
  西尽愁道:「不让。」
  岳凌楼道:「为什么?」
  西尽愁道:「因为我们有客人就要来了,我不想让你光着身子去见他。」
  客人?岳凌楼大吃一惊,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发问,只见西尽愁突然右手一抖,朝空中抓去,下一秒,一只黑翅的蝴蝶就被他的中食二指夹住。岳凌楼认出那只黑翅的蝴蝶正是天翔门以前常用于追踪千里香的千里蝶,瞬间明白过来。西尽愁又接着说道:「你不想见他的话,就把你这件熏了千里香,招蜂引蝶的衣服给扔远点,不然……」
  西尽愁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响,突然一个人破门而入!

第十六章

岳凌楼道:「既然如此,那你让开。」
  西尽愁道:「不让。」
  岳凌楼道:「为什么?」
  西尽愁道:「因为我们有客人就要来了,我不想让你光着身子去见他。」
  客人?岳凌楼大吃一惊,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发问,只见西尽愁突然右手一抖,朝空中抓去,下一秒,一只黑翅的蝴蝶就被他的中食二指夹住。岳凌楼认出那只黑翅的蝴蝶正是天翔门以前常用于追踪千里香的千里蝶,瞬间明白过来。西尽愁又接着说道:「你不想见他的话,就把你这件熏了千里香,招蜂引蝶的衣服给扔远点,不然……」
  西尽愁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杂响,突然一个人破门而入!
  西尽愁转头一看,来人正是江城。几日前他和岳凌楼一起来到云南,但却在日红岭下平安镇分散,在客栈里苦等数日的他,现在终于凭着千里香的气味,找到了这里。
  千里香产自南疆小国,价值不菲,流入中原以后,也只有天翔门这种富贵门派才能大量使用。岳凌楼当然不会只身来到云南,而他之所以穿有千里香的衣服,就是为了便于和同伴分散以后,再次找到对方。
  所以,西尽愁才可以猜到来人应该是天翔门岳凌楼的手下。
  江城现在正呆呆地立在门口,震惊地看着躺在墙角里的两个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句子,只不断重复着:「你……你们……」
  西尽愁只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起身,随手扯过地上的衣物,搭了一件在岳凌楼身上,然后对门口的江城说道:「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啊。」(友情提醒:小西只是把小楼扒光了而已,其实他自己还是有穿的|||||)
  江城在破门而入的瞬间,也认出了西尽愁和岳凌楼,只是万没想到那两个人居然有兴致在这鬼哭狼嚎的荒郊野岭上缠绵悱恻,有点被吓到了。
  此时,岳凌楼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简单地裹了件外衣,露出凉飕飕的双腿坐在地上。短暂的沉默后突然起身,对江城说道,「我们走。」
  「喂!」
  西尽愁正想喊住岳凌楼时,只见岳凌楼刚向前迈出一步,就双腿一颤跌倒在地。
  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喂』字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西尽愁有些被吓到了。
  岳凌楼趴在地上,双瞳惊恐地睁大,眉头压得很低,艰难地想要坐起来,但却力不从心。这到底是……到底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明明已经很久没有了……为什么现在会……
  见状,西尽愁心中一紧,立刻冲了过去,把岳凌楼从地上扶起来。这一扶一起的动作,使岳凌楼那件单衣再次敞开,露出了他胸腹的大片皮肤。就在西尽愁的目光触及那片皮肤的时候,他的头皮一阵麻木,因为那上面布满了大片大片殷红刺目的斑块,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岳凌楼的颈部和脸部窜去。
  「这到底是?」西尽愁也因为这突来的变故而有些手足无措。
  岳凌楼在西尽愁的怀中痛苦地抬起了头,他身体颤抖着,五指紧紧抓住西尽愁的手臂,力道之大,连骨节也在咔咔作响。
  「是花……花……」岳凌楼令人心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是花……狱火……」
  岳凌楼在京城洛府呆的一年时间里,通过药物调理,本来身体对花狱火的依赖已经大大减弱了。虽然洛少轩曾经提醒过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再沾染那种药物。
  但是那日情况特殊,在发现欧阳扬音给自己的药物正是花狱火的时候,岳凌楼毫无顾忌地吞下去,以为自己的身体可以承受得了。但是,他却算漏了一点。欧阳扬音的花狱火,比起天翔门以前走私的花狱火来,更加的可怕!
  「抱住我!我好难受!紧一点!再紧一点啊!」岳凌楼大声嘶吼着,肩膀开始抽搐。
  现在怎么办?欧阳扬音你好毒!在岳凌楼的叫声中,西尽愁一次一次地收拢手臂,把岳凌楼抱紧,仿佛要嵌入自己体内一般……
  ◆◇◆◇◆◇◆◇◆◇
  一年前在云南,岳凌楼身上的花狱火毒也突犯过一次,但被医师丘然即使用一种白色的粉末给压制了下去。现在丘然已死,西尽愁再也想不到其它可以求助的人,难道真的只有欧阳扬音才能救岳凌楼了吗?
  想到这里,西尽愁胸口一闷,双眉蹙紧,一把抱起半昏迷状态的岳凌楼,迅速朝荒屋外奔去。
  此时江城也感到了情况的紧急,紧随其后。看岳凌楼刚才的症状,应该是中毒了。
  但江城刚一跨出门槛,就听见一声马嘶,只见西尽愁已经翻身上马,向山下冲去。那匹膘实的黑马是江城刚才骑过来的,没想到现在却被西尽愁从眼皮底下给抢了去。
  「喂,你们!」
  被忽视的江城边喊边追出几步,但下一瞬,西尽愁就已经隐没在了山径之中,不见踪迹,只隐约听得到几声马蹄越行越远。
  「可恶啊……」江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抱怨,在原地转了几圈后,只得朝山下步行而去。他和岳凌楼已经分散了整整一天,没想到刚一找到又给弄丢了。
  西尽愁啊,我江城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老是和我过不去?江城在心里愤愤地抱怨着。但突然,江城一愣,反应本就比正常人慢半拍的他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西尽愁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又钻出来了,还和岳凌楼在一起?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的江城,干脆放弃了,反正西尽愁是人是鬼和他没什么关系,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把岳凌楼给找到。
  这时,远处的山径上,一匹烈马在疾驰。
  西尽愁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搂着岳凌楼。怀中的人体温在不断升高,火辣辣地烫着西尽愁的身体。
  「凌楼?」西尽愁焦急地抖了一下手臂,唤着岳凌楼的名字,希望他保持清醒。
  而岳凌楼此时意识早已模糊,甚至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说话,但发出来的却是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喘息。见状,西尽愁心口一阵绞痛,搂住岳凌楼的手骤然一紧,但突然,岳凌楼的身体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几欲跌落下马。
  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头的西尽愁,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封住了岳凌楼的穴道,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花狱火之毒游走全身,身体无法动弹的岳凌楼只能通过狂叫来发泄窜遍全身的燥热。
  突然,岳凌楼张口咬住了西尽愁的肩膀,尖利的牙齿顷刻没入肉里。岳凌楼越咬越紧。西尽愁皱紧了眉,但身体却没有移动一下,于是几股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他知道此时他肩膀的疼痛远不及岳凌楼的百分之一,岳凌楼现在忍受的痛苦又何止是他的百倍。
  
第十七章

这时,远处的山径上,一匹烈马在疾驰。
  西尽愁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搂着岳凌楼。怀中的人体温在不断升高,火辣辣地烫着西尽愁的身体。
  「凌楼?」西尽愁焦急地抖了一下手臂,唤着岳凌楼的名字,希望他保持清醒。
  而岳凌楼此时意识早已模糊,甚至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要说话,但发出来的却是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喘息。见状,西尽愁心口一阵绞痛,搂住岳凌楼的手骤然一紧,但突然,岳凌楼的身体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几欲跌落下马。
  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头的西尽愁,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封住了岳凌楼的穴道,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花狱火之毒游走全身,身体无法动弹的岳凌楼只能通过狂叫来发泄窜遍全身的燥热。
  突然,岳凌楼张口咬住了西尽愁的肩膀,尖利的牙齿顷刻没入肉里。岳凌楼越咬越紧。西尽愁皱紧了眉,但身体却没有移动一下,于是几股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他知道此时他肩膀的疼痛远不及岳凌楼的百分之一,岳凌楼现在忍受的痛苦又何止是他的百倍。
  西尽愁从未见过岳凌楼这副模样,这副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模样,凄惨得让人心痛。如果可以,西尽愁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替他承受这一切折磨,替他挡去一切伤害。
  欧阳扬音,这次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西尽愁咬咬牙,平安镇已经近在眼前。
  当马蹄踏入平安镇的时候,红日已经升空多时,又是一个崭新的日子。但今日的平安镇却不同于往日,街道冷冷清清,商贩们都没有兴致高声吆喝,全镇空气凝重,死气沉沉。这一切,只因为平安楼在昨夜化为了灰烬。
  在平安楼的废墟处,围了不少镇上的男人,他们在为楼中那几百具焦黑的无名尸体收敛。没有人知道平安楼的大火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知道平安楼主的死活和去向。但是,这一场把平安楼夷为平地的大火,也同时把平安镇罩在了深深的阴影之中。
  西尽愁坐在马上,怀中的岳凌楼已经昏厥过去。
  西尽愁心情沉重地望着平安楼的废墟,他离开平安楼不过三个时辰,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平安楼却不复存在了。
  到底是谁放的火?这一系列的突变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江湖险恶,争端不休,没有一日是平静。西尽愁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告诉着他,他已经身不由己地又被卷入一场血腥的斗争之中。
  「喂,这位大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个声音把西尽愁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西尽愁低头一看,只见一名长衫白面公子哥模样的人正颠着脚,朝平安楼的废址望去,无奈前方重重人墙的阻隔,那人焦急地一边抱怨,一边拍了拍西尽愁的马说道:「大哥啊,我借你的马站一下,看看情况哈。」
  但还不等西尽愁回答,那人已经自顾自地迅速翻身,立上了马背,把手中的一柄白色纸扇放在眉上朝前方望去,嘟哝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焦黑一片,火灾嘛……」
  这时,人群里突然又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臭小子!看你再到处跑!」
  纸扇少年一听暗叫不妙,立刻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对从始至终都懒得搭理他的西尽愁道:「大哥啊,谢啦哈……」纸扇少年正想离开,却不经意地瞄到西尽愁淌血的手臂,大吃一惊道:「大哥啊,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到处都是血?」
  话音刚落,纸扇少年的一只耳朵突然就被拧了起来,一张俊脸顿时扭作一团,求饶道:「痛,痛耶……庭阁姐姐,你手下留情啊……」
  那名叫庭阁的厉害女子穿着浅色的百褶长裙,一头直亮的黑发披散在脑后,一直达到膝部,更特别的是她那双碧绿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瞅着纸扇少年。庭阁狠狠地又拧了一下纸扇少年的耳朵道:「臭小子,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啊?」
  「我知道错了……」纸扇少年可怜兮兮地乞求道:「求求你放手吧,把我痛哭了怎么办?」
  「再不听话就把你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庭阁狠狠地威胁了一句,但突然双瞳一瞪,直直地盯着一滴从西尽愁的手臂上滴落下来的血看。待那滴血落到地上,庭阁才反应过来似的,拍了纸扇少年的头一下,骂道:「臭小子,才一会儿工夫没看着你,你又跑去打架,看把人家弄的!」
  「不是我弄的啦……」纸扇少年捂着被打的头,大叫冤枉。
  坐在马上的西尽愁对这一对活宝实在没语言了,轻轻一抖马缰,想要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但就在这个时候,庭阁却说话了,是对西尽愁说的:「紫星宫的花狱火,再加上十四种南疆的毒虫和迷迭香,那个人的命,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闻言,西尽愁一愣,转过头看着庭阁,低声问道:「阁下是?」
  庭阁笑笑,那双碧绿的眸子一闪,下巴一扬,说道:「我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物,要试试么?」
  ◆◇◆◇◆◇◆◇◆◇
  平安镇,清运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岳凌楼安静地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庭阁坐在床边,用毛巾揩去岳凌楼脸上的汗。西尽愁站在床头,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庭阁的一举一动。
  对这名偶然遇到的异族姑娘,西尽愁心存疑虑,不敢完全信任。
  只见庭阁从系在腰带上的一只精巧编织带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排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银针。庭阁指间在针头上一划,手腕一翻,瞬间三枚长针就被她夹在了中食二指之间。把岳凌楼的领口向下拉了拉,庭阁刚欲落针,西尽愁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庭阁一惊,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抬眼问西尽愁道:「怎么,你不信我?」
  西尽愁道:「不是不信,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几成的把握可以救他?」
  庭阁道:「是不是要我说有十成的把握你才准我落针?」
  西尽愁道:「恐怕是的。」
  庭阁突然婉尔一笑道:「恐怕没有人敢做这样的承诺。」
  西尽愁道:「的确没有『人』敢。但是,你不是比神仙还厉害吗?」
  庭阁道:「可是我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而不是比神仙还厉害的『神仙』,明白吗?」
  西尽愁不想再跟她纠缠是人是仙的问题,于是把话题又拉到最开始的地方,问道:「那么,你到底有几成的把握?」
  庭阁道:「九成九。」

第十八章

庭阁道:「是不是要我说有十成的把握你才准我落针?」
  西尽愁道:「恐怕是的。」
  庭阁突然婉尔一笑道:「恐怕没有人敢做这样的承诺。」
  西尽愁道:「的确没有『人』敢。但是,你不是比神仙还厉害吗?」
  庭阁道:「可是我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而不是比神仙还厉害的『神仙』,明白吗?」
  西尽愁不想再跟她纠缠是人是仙的问题,于是把话题又拉到最开始的地方,问道:「那么,你到底有几成的把握?」
  庭阁道:「九成九。」
  闻言,西尽愁终于松开了庭阁的手。庭阁不满意地看了西尽愁一眼,开始寻找岳凌楼的穴位。待她三针全落下去以后,没用到一会儿工夫,岳凌楼身上的红斑开始消散,体温也降了下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红斑全消,岳凌楼虽然依旧没有苏醒,但看起来已无大碍。
  于是庭阁撤去了她扎下的三根针,放回盒子里,起身对西尽愁道:「只要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什么事了。那么,我们要告辞了。」
  说完,庭阁对一直坐在一旁的纸扇少年沈开阳使了个离开的眼色,沈开阳乖乖地站了起来,正想跟西尽愁说些告别的话,但西尽愁却先一步对庭阁说道:「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海涵。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此恩我日后必定报答。」
  庭阁笑道:「哪有这么严重?医者父母心,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说完,不等西尽愁回话,庭阁就拉着沈开阳匆匆离开了客栈。走出好远,沈开阳才奇怪地问道:「庭阁姐啊,花狱火的毒这么容易就解了?」
  庭阁的双眼眯成了线,夸张地对沈开阳笑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沉声道:「当然没有。」
  「哈?」沈开阳一惊道,「那你刚刚还什么医者父母心的,说得还真好听。」
  庭阁啪一巴掌打到沈开阳的头上,教训道:「臭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边说着,庭阁边抽出了她刚刚扎到岳凌楼身上的针,狠狠地扎到沈开阳的手臂上。
  「痛诶!」沈开阳把他被扎地手抬到鼻子底下,嚷嚷道,「你扎我干嘛!」
  「这点小痛你都忍不了,怎么做大事!」庭阁瞪了沈开阳一眼,解释道,「扎了这一针,你以后就不会染上花狱火了。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碰得到的。」(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抗体和免疫,汗水……)
  沈开阳道:「哇,庭阁姐姐,我就奇怪你那么兴致勃勃地要救那个人,原来你心怀不轨啊。」
  庭阁咕哝道:「什么心怀不轨?难听死了。都说了那个人是神仙都难救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救好他。在他被折磨死之前,借他的血一用,还可以让三个人不受花狱火的荼毒,这叫资源利用,懂不懂?」
  沈开阳道:「这么说的话,那人死定了?」
  庭阁严肃地说道:「染上花狱火的人,只有花狱火能救。如果他们有办法弄到一辈子也吃不完的花狱火,也不会死的。」
  沈开阳缩了一下肩膀,道:「真可怕……」
  同一时间,清运客栈,西尽愁坐在岳凌楼的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刚刚真的被你吓死了……」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西尽愁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绝色的美女站在门口,嘴角含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
  西尽愁只看了那人一眼,就又低头望着沉睡的岳凌楼,平静地说道:「你终于来了。」
  欧阳扬音走进房间,坐到窗边的一张木椅上说道:「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西尽愁道:「既然知道你还来。」
  欧阳扬音道:「不想看见我也没有关系,但是我带来了一样你想看见的东西。」说着,欧阳扬音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到手边的木桌上。
  西尽愁转头看着那个小瓶,问道:「什么?」
  欧阳扬音道:「花狱火。」
  见西尽愁一时无语,欧阳扬音又接着说道:「不要以为你的岳凌楼已经没事了,如果没有这瓶药,过不了多久,他照样毒犯。」
  西尽愁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欧阳扬音道:「很简单。我要你陪我去一趟四川。」
  西尽愁道:「没那么简单吧。」
  欧阳扬音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站在我这边。这很难吗?」
  西尽愁道:「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欧阳扬音道:「恐怕没那个时间了,因为紫星宫的人已经去了……」
  ◆◇◆◇◆◇◆◇◆◇
  清运客栈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内,欧阳扬音单手撑着下巴,直直地看着床边的西尽愁,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如果是在三年前,欧阳扬音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这种手段逼西尽愁帮她的忙。那个曾经无牵无挂快意江湖的逍遥剑客,现在,心里终于也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欧阳扬音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眼神里那种说不出的阴郁,却毫无保留地传到西尽愁的眼里。
  为什么能绑住西尽愁的人,居然会是岳凌楼?
  如果要论脸,欧阳扬音不会输;论相处的时间,尹珉珉应该更占优势;论体贴温柔,岳凌楼更是半点都没有,哪里比得上红叶;至于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之类的问题,那就更不用考虑了,因为岳凌楼根本就没有那个功能。
  欧阳扬音的这个问题虽然来得突兀,但是西尽愁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问我了……」西尽愁揉了揉太阳穴,偏了偏头道,「我的脑袋都快被他给搞成浆糊了,智商退化了好几年。」
  欧阳扬音细眉一挑,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闻言,西尽愁竟然朗声笑了出来:「这你都看得出来,眼力不错啊。」
  欧阳扬音把头扭向窗外,冷冷道:「无聊。」
  西尽愁道:「欧阳,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语气,还真有点像他,他也经常这样说我的。」
  欧阳扬音坐着一动不动,嘴唇微开道:「无耻。」
  西尽愁若有所思,注视着窗边的欧阳扬音道:「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欧阳?」
  「你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欧阳扬音终于把头转过来了,她着实被西尽愁气得不轻。
  西尽愁却兴奋地很,好像是个大发现似的,惊奇地看着欧阳扬音道:「这句话他也有说……」
  话未说完,只见欧阳扬音五指一并,一枚十字镖就破空飞出,朝西尽愁的脑袋打去。那十字镖飞得及快,就像是流星一闪而逝,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被击中前额,顷刻毙命。而西尽愁只是右手一挡,下一秒,那飞镖就被他夹在了指缝之间。
  「小心点,会死人的。」西尽愁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把飞镖丢回欧阳扬音手里。他被欧阳扬音那突然一击吓了一跳后,一改刚才的嘻笑,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是来听你的艳情史的!」欧阳扬音愤愤地说道,一把抓起放在木桌上的花狱火,起身想走。
  西尽愁却拦在她面前道:「东西留下。」

第十九章

「你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欧阳扬音终于把头转过来了,她着实被西尽愁气得不轻。
  西尽愁却兴奋地很,好像是个大发现似的,惊奇地看着欧阳扬音道:「这句话他也有说……」
  话未说完,只见欧阳扬音五指一并,一枚十字镖就破空飞出,朝西尽愁的脑袋打去。那十字镖飞得及快,就像是流星一闪而逝,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被击中前额,顷刻毙命。而西尽愁只是右手一挡,下一秒,那飞镖就被他夹在了指缝之间。
  「小心点,会死人的。」西尽愁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把飞镖丢回欧阳扬音手里。他被欧阳扬音那突然一击吓了一跳后,一改刚才的嘻笑,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是来听你的艳情史的!」欧阳扬音愤愤地说道,一把抓起放在木桌上的花狱火,起身想走。
  西尽愁却拦在她面前道:「东西留下。」
  欧阳扬音抬头,毫不退缩地问道:「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去还是不去?」
  看欧阳扬音态度坚决,西尽愁又面露难色,抱起手膀敷衍道:「等他醒了再说好不好?我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走了之吧?」
  欧阳扬音讽刺道:「西尽愁,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向人汇报行踪了?」
  西尽愁表情夸张地说道:「我一直都会啊。」
  欧阳扬音道:「那就不用等了,因为他早就醒了。」
  早就醒了?西尽愁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床的方向望了一眼。
  欧阳扬音接着说道:「紫星花狱火,黎明毒发,然后一两个时辰后就开始自动复原,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因为你点了他的穴道,又忘了解开,你的岳凌楼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一两个时辰就自动复原?!西尽愁大惊。那刚刚那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自称比神仙还厉害的女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注意西尽愁的若有所思,欧阳扬音拇指一弹,一颗乌黑的铁珠朝岳凌楼肩部的穴位打去,替他解穴。
  「岳公子你既然醒了,也吭一吭气啊,看把你西大哥担心的……」欧阳扬音朝床边走去,边走边说,笑得暧昧不明,「我们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不怕你偷听。」
  「我光明正大地睡在床上,什么叫偷听?」岳凌楼突然翻身下床,与欧阳扬音争锋相对,却被西尽愁拦住。只见欧阳扬音这时朝西尽愁看了一眼,仿佛在说我没说错吧,然后悠然向门口走去:「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我在下面等你。」
  岳凌楼立刻接话道:「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要去就去好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留下这句话,岳凌楼也径直朝门外冲去。
  「等一等!」见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的西尽愁及时堵住了门口,把欧阳扬音和岳凌楼都拦在屋内。只见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个建议……不如我们……」吸气,呼气,吐字,「……一起去吧。」
  「一起?」欧阳扬音和岳凌楼同时惊叫出来,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又一同看着西尽愁,以为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西尽愁的目光也在他们两人脸上扫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没错,我们,三个,一起去。」
  于是乎便是沉默,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
  在西尽愁提出要三个人一起上路这个无敌的建议以后,房间中的气氛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欧阳扬音不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岳凌楼一番,然后斜斜睨着堵在门口的西尽愁,轻蔑地说道:「带他一起去,只会碍手碍脚的,路上还要多一张嘴吃饭,麻烦死了。」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岳凌楼是吃白饭的,即使对方是欧阳扬音,岳凌楼也难以忍受了,立即接话道:「找麻烦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我和西大哥两人久别重逢,正准备两人携手云游四海,览遍名山大川。谁知道,有人心里嫉妒,设下了一个无耻到极点的圈套,破坏了我们的兴致……」
  一边说,岳凌楼一边走到西尽愁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故意做出一副暧昧的模样给欧阳扬音看。岳凌楼把嘴凑到西尽愁的耳边,用一种极富诱惑性的声音轻言细语道:「西大哥……哦?」然后,挑衅般的瞟了欧阳扬音一眼,嘴角得意地扬了扬。
  欧阳扬音冷冷地看着那两个人,然后抄起手,偏头向西尽愁挑了挑眉,问道:「哦?」
  见状,西尽愁知道欧阳扬音开始生气了,不过现在还算在缓冲期间,如果岳凌楼再说下去,欧阳扬音一定会暴发出来的。
  于是西尽愁抖了抖那只被岳凌楼黏住的手臂,示意他放开,但是岳凌楼就是死死抱住,黏着不放,并且皱着眉扁着嘴,不满意地看着西尽愁不说话。那种无辜的眼神,把西尽愁看得都觉得自己有罪恶感了。
  「哎呀——」一旁的欧阳扬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颦眉摇了摇头道,「西尽愁,你现在这副表情还真是窝囊。」
  岳凌楼道:「既然窝囊,那你还找他干什么?如果看不习惯,就走好了,这里没有人会留你。」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西大哥……哦?」
  西尽愁苦脸道:「别哦不哦的了,你少说两句话吧。」
  欧阳扬音威胁道:「岳凌楼,你不要以为有姓西的撑腰,我就动不了你。」
  「是么?」岳凌楼把头靠在西尽愁的肩膀上说,继续挑衅:「那你尽管试试。」
  这时,欧阳扬音不说话了,只是突然把装有花狱火的瓶子向上抛了一下,又接回手中,意味深长地对岳凌楼笑笑,仿佛是在提醒着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看你的嘴能硬到几时。果然,岳凌楼刚才那副轻松得意的表情荡然无存,立刻变得有些恚怒起来。
  欧阳扬音问西尽愁道:「是不是真要我走?」
  西尽愁回答道:「不是说了三人一起走吗?」
  岳凌楼对欧阳扬音道:「我不去。把药留下,他跟你走。」
  说罢,岳凌楼把西尽愁朝欧阳扬音的方向推了一把。
  西尽愁被推得向前迈了一步,但又立刻缩了回来,看着岳凌楼失望地说道:「你拿我换药啊。」
  岳凌楼道:「一开始这个交易就该这样谈的,说什么三人一起,笑死人了。我跟你们两个的事情,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有那闲情去趟那趟混水。」
  西尽愁严肃地教育道:「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关系到你的命啊。那药到底是真是假,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
  欧阳扬音一听,知道西尽愁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于是说道:「绝对是真的,我可以保证。」
  西尽愁转头对欧阳扬音道:「比起保证,我更相信事实。」
  欧阳扬音道:「那你想怎样?」
  西尽愁道:「很简单,我们三人一起上路。」
  话题兜了一个圈子,结果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欧阳扬音一笑道:「药的真假和三人一起上路有联系么?」
  西尽愁道:「第一,只有等到花狱火再次毒犯之时,才能检验药的真假;第二,既然你这么赶时间,我们就该立刻动身。综上所述,只有我们『一起』去才行。」
  欧阳扬音道:「原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啊……既然如此,我勉强可以同意。」
  西尽愁满意地笑笑,低头看着身边叹气的岳凌楼问道:「你呢?」
  半晌,岳凌楼才终于说道:「我无所谓。」
  于是乎,西岳欧阳三人说走就走,门一关就下了清运客栈,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马嘶,西尽愁这才想起来,江城的马还拴在路边。于是他们遇上了第一个困难,分马问题。两个人骑一匹马还勉强可以,如果是三个人,那就麻烦了……
  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西尽愁站在中间,左边是欧阳扬音,右边是岳凌楼,三人同时抬头望了望那匹结实的黑马。然后,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又都看着西尽愁不说话了。

第二十章

身为男主角,最大的本事不是武艺超群,也不是智谋过人,而是无论你想要脚踏几只船,都必须有办法踏得稳稳当当,绝对不能翻船,不然就趁早退位让贤吧。所以说,这篇故事之所以持续至今,西尽愁还能坐男主的位置坐得这么稳当(你确定?),就是具备了这个优势。
  纵横情场若干年,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怎么能够难得住他呢。
  于是乎,只见一条阴翳林阴小道上,一匹的黑马拉着一个车厢正悠然地朝着正北方向跑去。马不仅仅是可以用来骑的,也是可以用来拉车的,这样既没有浪费资源,也没有浪费时间,更能两方都讨好让耳根留得清静,一举三得。
  马车夫当然是西尽愁来当,而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则一左一右地坐在车中,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惟有白眼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此起彼伏,气氛好不尴尬。
  于是,我们的车夫小西同志只好充当一个调和角色,回头对车厢内的两人笑容可掬道:「小楼啊,你身体还没好,不如闭上眼休息一下,你们两人瞪来瞪去的也挺累人的。还有欧阳你也是,如果真的闲着没事干,就唱歌给我解闷也好啊……」
  欧阳扬音怎么说也是当年曾经名贯江南的红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不敢说样样精通,但都颇有修为,懂得一些门道,所以应付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要她开口唱歌,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见欧阳扬音皱眉道:「好好赶你的车吧,罗嗦什么。」
  于是,碰了一鼻子灰的西尽愁又把目标转向了岳凌楼,劝诱道:「小楼啊,不如你来唱吧。记得以前听过的,什么『尘缘欲断,香梦难续』的那个,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和你欧阳姐姐切磋切磋,互相交流彼此学习一下嘛……」
  「姐姐?」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同时做出了恶心的表情,对视了一眼。
  西尽愁这时已经把视线移到正前方,乖乖看路去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一副想要呕吐的神情,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第一句是什么来着?叶什么无情……」
  「是『风无情,叶凋零』啦。」岳凌楼立即纠正道。
  「啊,是那个是那个。」被这么一提醒,西尽愁即刻便记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过那曲子好像不怎么吉利,每次一听你唱,就准遇死人……」
  岳凌楼刚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这时马车突然一颠,那拉车的黑马顿时像发了疯似的掉头狂奔!西尽愁立刻拽紧马缰,但还是无法把马头调转到正确的方向。急转之下,车厢向一旁倾斜,几欲倒下!这本是一条山径,狭窄不说,而且陡峭,左边是嶙峋的怪石,右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哎呀,那歌果然不吉利。不仅唱不得,就连提也提不得。你看,才刚说起,就遇到这种事!
  「跳出去!」西尽愁大声喊道,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黑马已经不受控制,眼看车厢就要翻下悬崖!情急之下,岳凌楼和欧阳扬音都翻身跃出窗口。本来坐在左边的岳凌楼,因为马车的突然反向而面向悬崖,已经有半边车轮悬在半空的马车摇摇欲坠,岳凌楼刚跳出车窗才意识到脚下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一面直上直下的峭壁!
  「凌楼!」同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西尽愁大叫一声,朝岳凌楼的方向扑去!只见两人抱在一起,顺着石壁急速向下跌落!壁上无土,寸草不生,更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树木,视线里全是那石壁被拉成直线的棕黑色线条,岳凌楼的头一阵晕眩,下意识地抓紧了腰上西尽愁抱住他的手臂。
  这样直跌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离地还有三十米!
  就在岳凌楼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下坠的速度好像减慢了,然后竟然停止了,他被西尽愁抱住悬在半空。脸早已在下坠过程中变得冰冷,心脏还在不停地剧烈地撞击着胸腔,终于喘过气来的岳凌楼倒抽了几口气,慢慢从惊吓了平静下来。
  突然,只见一滴鲜红的血闯入视线!接着又有若干滴从头上滴落下来。
  岳凌楼猛一抬头,才发现那血是从西尽愁的手下滴下来的。只见西尽愁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状,深深地没入石壁,手背上青筋凸起,因为用力过度而不断地抖动着。石壁上被他挖出的五孔上方,是触目惊心的五排由浅入深的血红凹槽。
  「我现在松手,没问题吧?」西尽愁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了,他抠住石壁的右手已经阵阵开始抽筋,因为只凭五根指头的力量,要支持住两个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困难了!
  岳凌楼心口有些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西尽愁已经支持不住,右手一软,向下滑落。两人离地不过十米,只用足尖一点,便轻松落地。
  「唉呀呀——」终于有惊无险,西尽愁总算松了一口气,刚一落地就靠在石壁上,扼住不断滴血的右手,貌似轻松地说道,「早知道会出这种事,还是该带一把像样的剑在身上,也用不着我用手去插……真的痛死人了……」
  「你这手,就算给你一柄剑,你也握不住了……」身旁的岳凌楼低声念叨着,撕下一段衣料,抓过西尽愁的手腕,想给他包扎一下。这次西尽愁的右手的确伤得严重,五指和手心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白骨隐现于红血之下,指甲翻的翻落的落,看上去很是吓人。
  「不用包了,让他自己结痂还好得快些,省得血把布料凝住,拆不下来,就又要痛一次了……」西尽愁不想让岳凌楼看到他的伤势,猛地抽回了手说道,「这种程度的伤口,舔舔就没事了。」
  说着,西尽愁转过背去,想去查看一下附近的情况,但突然岳凌楼却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走不了的西尽愁索性转身面向岳凌楼,偏头问道:「你又怎么了?」
  岳凌楼抿抿嘴不说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西尽愁,然后抓住西尽愁的手动了动,于是西尽愁的右手便被抬起到两人之间。西尽愁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岳凌楼却低下了头,温热的舌尖轻轻触了伤口一下。瞬间,一股刺痛从指间传来,西尽愁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却拼命地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这时岳凌楼抬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把整根手指都含入了口中。
  也许真的是奇迹,疼痛在那一刻彻底地消失,或者说是变得不重要了,也根本感觉不到了。眼前这个人真的能够创造出奇迹,因为仅仅是他的一颦一笑,就能够深深地牵动西尽愁的心。
  灵巧的舌尖从西尽愁的每一处伤口滑过,舔舐着,把它含入口中,用湿润的温热包裹住,在慢慢送出。
  西尽愁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岳凌楼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这是第一次,西尽愁可以这么真切地感到岳凌楼的存在,就在身旁,而不是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也不是那么清淡冷漠,可望而不可及。
  凌楼……西尽愁抬起了他的下巴,把他按在石壁上,霸道地吻住了他的双唇,吮吸着他的舌尖,那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
  激烈的交缠,急促的呼吸,即使喘不过气来,还是不想放开。两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仿佛想要嵌入对方体内,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你对我到底有多重要……

第二十一章

凌楼……西尽愁抬起了他的下巴,把他按在石壁上,霸道地吻住了他的双唇,吮吸着他的舌尖,那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
  激烈的交缠,急促的呼吸,即使喘不过气来,还是不想放开。两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仿佛想要嵌入对方体内,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你对我到底有多重要……
  ◆◇◆◇◆◇◆◇◆◇
  那匹黑马毫无预兆的突然抽疯,致使西楼二人跌落峭壁,而从另一个方向跳出马车的欧阳扬音却幸运地毫发无伤。黑马继续狂躁地嘶叫着,发疯似的拖着那辆一半悬在半空的马车,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欧阳扬音刚一落地,立刻扑向那两人落下去的地方,大声喊着西尽愁的名字。但除了空洞的回声以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心里一急,竟跪坐在崖边,朝石壁下望去,只见直上直下的数十丈岩石,壁上光秃秃没有一点草木。顿时,欧阳扬音一阵晕眩,知道西尽愁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在心中叹息道:「一年前你为了小妖精连命都差点丢了,现在怎么还是学不乖?」
  突然,欧阳扬音只觉背脊一寒,还来不及转头看个究竟,一柄未出鞘的剑就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剑鞘是银白色的,没有一点花纹和装饰,光滑得如同镜面,欧阳扬音甚至可以用眼角清晰地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
  那就是被称为北极的剑,北极教主的象征。拥有北极剑的人就是北极七大杀手要效忠的对象。多年前,它随着前教主杨鹰的退隐而消失于江湖,但现在却终于又有机会再见天日。
  月摇光握剑的手抖了一下,把剑鞘贴紧欧阳扬音的皮肤。他的表情隐藏于一张白玉制成的面具之下,但从低沉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来,他正压抑着胸中的怒气:「解释一下吧,欧阳,你为什么不回紫星宫,又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我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吧,跟你有什么关系?况且,我早就说过,我从来没有打算重归紫星!」
  欧阳扬音直起身来,站在月摇光面前,一点也不受威胁地说道。这时,她才蓦然发现月摇光的身边还站着一人,那人脸色苍白,透着病态,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始终挂在脸上的那抹看似平和的笑容,让人深感此人不容小觑。
  北极玉衡星青炎,也是曾经的平安楼主,欧阳扬音和此人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也深知他的厉害。本以为只有月摇光一人,如果要硬斗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脱身,但现在却又要加上一个青炎,欧阳扬音也暗觉不妙,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了。刚才就是他们两人让马受惊,继而发疯的,为的就是要向欧阳扬音讨个说法。
  这时,只见月摇光收回了北极剑,剑尖指地,再次问欧阳扬音道:「你放火烧了平安楼后,怎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你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不敢硬斗的欧阳扬音只好乖乖回答道:「当日遇到了突发事件,所以就把复命的事情给担搁了。」
  月摇光立即问道:「什么事情?」
  欧阳扬音冷笑一声,讽刺道:「教主你好像没有弄清楚,我并不是北极教的人,我没有必要样样事情都要向你禀告。」
  「既然如此,不如就请欧阳你和我们一起上路好了,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然一不小心又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就麻烦了。」
  欧阳扬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们一起行动!我的同伴,是刚刚跌入山崖下的那两个人。」
  月摇光笑道:「你说西尽愁是你的同伴?」
  欧阳扬音道:「他现在已经不是西尽愁了,阁下难道忘了吗?他已经失去了记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要我们稍微诓他几句,他就是我的朋友。」
  月摇光道:「你莫非要告诉我,你已经把西尽愁给诓到手了?」
  欧阳扬音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现在更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月摇光道:「很好。那我们现在下去找他们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你就无话可说了吧。好歹在这里碰上,我们也算有缘,丢下你一人,也不是君子所为……」
  欧阳扬音眼神一阴道:「我们?」
  月摇光微微一点头,走到峭壁边,向下望了望后说道:「没错,因为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个隐剑的威力。当然,前提是他从这里摔下去以后还能活着……」
  同一时间,就在月摇光的脚下几十丈深的地方,西尽愁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还牵着岳凌楼的手,在一片灌木丛里穿来穿去。
  这山大概是平安镇用作坟山的,而他俩正处的这个地方可能正好是块风水宝地,因为极目远望,目所能及之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冢,招魂番幽魂般的飘动着,即使是大白天,也是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
  岳凌楼摸了一下发寒的手臂,虽然明知道那些埋坟里的人早已变成了腐骨,不会从坟里爬出来吓人,但在这数量庞大的死人堆里穿来穿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毛。
  这时,走在前面的西尽愁突然发话道:「你的手在发冷呢,怎么?害怕?」
  岳凌楼想也没想就答道:「笑话,怎么可能。」
  西尽愁温和地笑道:「那就好。当初见你杀常桐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冷血无情像个罗刹似的,怎么会怕走坟地?不过……」说到这里,西尽愁转头看着岳凌楼:「总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听话多了……」
  岳凌楼撇撇嘴道:「别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
  西尽愁道:「不无聊啊,这很正经的,我真的有这种感觉。说起来也只是一年时间而已……对了,你还呆在天翔门里?」
  天翔门动荡的事情,也算是条大消息了,西尽愁虽然身在云南也有所耳闻。待记忆恢复以后,才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听到那个消息后,感觉会如此震惊。只因为那是岳凌楼曾经呆过十年的门派,也是他发誓要一手毁灭的门派。但现在天翔门已经没什么威信,而岳凌楼却还跟江城一起行动,这点让西尽愁很是奇怪。
  只听岳凌楼淡淡地回答道:「现在还不算,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我这次只是回去问候一声而已,顺便帮他们一点小忙。没想到却把你给遇上了……」
  西尽愁道:「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高兴……你个头!」
  岳凌楼突然愤愤地说道:「你就瘟神一只,遇上你准没什么好事,麻烦一个接着一个来,又莫名其妙地中了欧阳扬音的毒,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喂……那是你自己要吃的吧……你这么说也太冤枉我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况且是人命一条呢,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报答我啊?」
  岳凌楼回敬道:「没听人说『施恩莫望报』吗?如果不是你不好好驾马,我也不会那么倒霉摔下来了。」
  闻言,西尽愁突然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道:「那可不是我的原因哦。当时,是有三根钢丝缠住了马头,然后才把马车拉转了方向。」
  「三根钢丝?」岳凌楼吃惊,竟然有人可以仅凭三根钢丝就把一马一车外加三个人全部拉动了。
  「没错。」西尽愁补充道,「而且正是那日在平安楼拉断鬼鸢手臂的那种钢丝。」
  岳凌楼道:「难道是平安楼主?他还没死?如果没死的话,又怎么会看着自己的楼被烧呢?」
  西尽愁道:「这就说不清楚了……」

第二十二章

西楼二人自跌落石壁以后,就在一片荒坟里穿来穿去,但花了这么大半日的时间,依旧没有走出去。岳凌楼心烦地抱怨道:「你到底认不认识路的,我怎么觉得我们老在原地兜圈子?」
  「不会吧。」西尽愁也没什么把握地回答道,「这附近看上去都差不多,不过我想我们应该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岳凌楼看了西天快要没入地平线以下的残阳一眼,嘟哝着:「我可不想在坟地里过夜……」
  「没人会想在这里睡觉的,快点走吧。」西尽愁不客气地把岳凌楼往前拽了一把,加快了步子。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到时候想要走出这片坟地只怕会更加困难。
  突然,岳凌楼皱了一下眉,然后立刻捂住了鼻子:「好臭哦,什么东西?」
  「臭?有吗?」西尽愁也停下了脚步,朝四周望望,鼻子在空气中嗅来嗅去,「好像真的有点臭臭的,还有点带焦味……」
  边说着,西尽愁一边朝那传来焦臭的方向走去。岳凌楼跟在身后,拽着他的袖子,极不情愿地慢慢移动着步子,边走边说:「喂,别过去了,我受不了那个味儿啊……我就快要吐出来了……」
  西尽愁回头看着岳凌楼脸部痛苦扭曲着的表情,没有办法,无奈地说道:「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一定要去吗?」岳凌楼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他既不想跟西尽愁分散,也不想去那个发出恶臭的地方。但是如果西尽愁坚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不过好在西尽愁还算有点人情味,看出了岳凌楼的百般不情愿,于是放弃了去一看究竟的想法,笑道:「你不是一向好奇心旺盛的吗?这次怎么了?」
  「再往前走我一定会死的,会被臭死的。」岳凌楼狠狠地咬着牙说,同时奋力地把西尽愁往相反的方向拖,总之离那个臭源越远越好。
  其实,如果他们再往前走百米左右,就可以穿出这片墓地,来到义庄。
  而那个散发出恶臭的地方,正是义庄的敛尸间。因为发生在昨夜的烧毁平安楼的大火,同时也夺取了数百人的生命。那些十三水寨的人差不多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了焦尸。因为是异乡人,所以尸体处理也极为简单,尸体被镇上的人送到这里,只等把坑挖好,就会被匆匆地掩埋掉。
  此时,就在那聚集了数百具焦尸的敛尸间内,那个岳凌楼在百米之外都因为那股气味而不想靠近的地方里,竟然有一个人站在里面。那人表情极为平淡,好像根本没有鼻子似的,若无其事地检查着每一具尸体。
  敛尸间内光线本来就非常阴暗,再加上现在又是日暮时分,所以显得更加阴气沉沉。一个活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本应该感觉很突兀,但奇怪的是那个人竟然与这种阴森的气氛非常契合。散开的长发披在肩上,脸隐藏在深深阴影之中,他一直紧闭着嘴唇,僵白的右手在尸体上移动,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敛尸间的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
  背对着光线,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的是月摇光,左边是青炎,右边是欧阳扬音。他们三人是寻着那股焦臭找过来的。
  见状,敛尸间内那鬼魅一般的人不但没有丝毫吃惊,反而友好地朝着来人点了一下头,因为他们勉强可以算是同门中人,都是替紫星宫办事的。
  于是常枫用没有任何波折的声音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水寨地图并没有在这里,陈渐鸿有可能还活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些话,常枫正想离开,月摇光却拦了他一下问道:「交给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想这样回去了?」
  「难道不行么?」
  月摇光冷冷笑着说:「不是不行,只是我们现在正在找两个人,听青炎说好像是认识你的人,你不想见他们?」
  当日在平安楼里,岳凌楼见到常枫的表情,谁都可以看出来他们是旧识。虽然后来青炎问起时,岳凌楼只淡淡用『认错人了』搪塞过去,但大家都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
  出平安镇不远的一座坟山上,西楼两人因为马车突然被北极的人搞出了状况而双双跌落峭壁。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因为情势紧急,为了要抠附石壁减缓下坠的速度,西尽愁的整个右手手掌都被石壁磨破,血肉翻出,五根手指更是紫青一片,连白森森的指骨也在乌血下隐约可见。
  不过幸运的是,与西尽愁的惨样截然不同,岳凌楼除了落地时衣服被石壁底部的灌木刮扯破了一点外,没有受到任何一点外伤。这一点,使西尽愁颇感欣慰。毕竟他们能从那种状况下成功自救,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更何况自己最重要的人还能毫发无损,并且非常难得地温柔了一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想到这里,西尽愁一边窃笑,一边转头看了岳凌楼一眼,左手紧了一下,把岳凌楼的手握得更紧。像这样可以好好地牵着彼此的手走路,而没有被岳凌楼一脚踢飞,对西尽愁来说,就真的好像是奇迹一般。
  「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正在西尽愁陶醉之际,岳凌楼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只见他皱眉斜斜地睨了西尽愁一眼,接着就毫不客气地撇撇嘴打击他道,「还有你那眼神……又奸又邪,真的非常恶心……」
  闻言,西尽愁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他清楚得很,岳凌楼的那张比铁公鸡还硬的嘴,即使被拿到盐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绝对不会软化半分。不过西尽愁倒是认为小楼的这点特性很可爱,仿佛是某种孤独生活惯了的小野兽,只懂得用毛皮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保护起来,而害怕对别人流露出哪怕只是一点的关怀,好像那样就会使他的坚实外皮被揭开,并陷入危险似的。
  「笑什么?越笑越恶心……」最后几个字岳凌楼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因为见西尽愁不但不回话,甚至还很乐在其中其中似的,让岳凌楼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和无所适从。
  不过这次,西尽愁终于有了除了窃笑以外的表达了,他偏头饶有兴趣地望着岳凌楼因为生闷气而气鼓鼓的脸,接着突然一使力,一把岳凌楼拉到怀里抱住,轻飘飘地说道:「如果我笑都算是恶心的话,那你刚刚对我做的事情不就是更恶心了?」
  「有吗?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岳凌楼边说边把西尽愁凑过来的脸推到旁边,想趁机揩油,没那么简单。
  「就是……这个……」西尽愁突然坏笑着把岳凌楼的手指含入了口中。但就在那一刻,被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到的岳凌楼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手猛地向外一抽,挣脱西尽愁的束缚,后退了几步,恨恨地瞪了西尽愁几眼,然后丢下一句「无聊」就自顾自地快步朝前走去。
  「喂,开玩笑的,没那么小气吧……」没想到岳凌楼会是这种反应,西尽愁有些后悔刚刚的行为了。见岳凌楼不但没停,反倒越走越快,而且脚步还踩越来越重,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于是西尽愁只得一边暗暗叫苦,一边厚脸皮地跟上去。
  于是,岳凌楼气冲冲地走在前面,西尽愁一脸苦瓜地跟在后面,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岳凌楼甩不掉西尽愁,西尽愁也不好凑太近。好不容易才把距离拉近了一点点,居然这么快又恢复原状了,西尽愁正在反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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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就是……这个……」西尽愁突然坏笑着把岳凌楼的手指含入了口中。但就在那一刻,被这个突然的举动吓到的岳凌楼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手猛地向外一抽,挣脱西尽愁的束缚,后退了几步,恨恨地瞪了西尽愁几眼,然后丢下一句「无聊」就自顾自地快步朝前走去。
  「喂,开玩笑的,没那么小气吧……」没想到岳凌楼会是这种反应,西尽愁有些后悔刚刚的行为了。见岳凌楼不但没停,反倒越走越快,而且脚步还踩越来越重,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于是西尽愁只得一边暗暗叫苦,一边厚脸皮地跟上去。
  于是,岳凌楼气冲冲地走在前面,西尽愁一脸苦瓜地跟在后面,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岳凌楼甩不掉西尽愁,西尽愁也不好凑太近。好不容易才把距离拉近了一点点,居然这么快又恢复原状了,西尽愁正在反省中。
  这个时候,夕阳的最后一点残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没入了地平线一下,光线越来越黯淡,晚风也跟着呜呼了起来,坟场里不知名的树木枝叶摩擦着,发出阵阵鬼哭般恐怖的声音。西楼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更显得沉重阴森,令人寒毛倒立。
  仿佛在这样的沉闷气氛之下,人也变得格外警觉起来似的。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终于被西尽愁打破了,完全不同于不久前嘻笑的语调,这时的他感觉非常稳重,「别往前走了,方向错了。再往前走的话,就会越走越深。」
  话音刚落,岳凌楼就很听话地停了下来。倒不仅仅是因为西尽愁的一句话使他停下来的,而是他本身也感觉到了事情的怪异。按照常识来说,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就不会迷路并且应该可以走到这片坟地的尽头。但是这片坟地实在是大得出奇,甚至可以说是超乎想象,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边界似的。现在他们两人不但没有成功走出去,反而越来越迷糊起来,周围的景象仿佛在一遍遍地重复着,而他们就好像只是在一遍一遍地绕着圈子。
  「现在麻烦了……」岳凌楼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转身把西尽愁望着,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想?」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西尽愁不负所望地一句话说破真相,「我们已经被困到一个阵里了。而且这个阵还布得还极为高明,要破,或是要退,都不容易。」
  「是啊,其实早就应该发现的……这些根本就是空坟……」岳凌楼环顾着四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迹,甚至连祭悼的迹象都没有。他搭下一只手抚摸着身边的一块碑牌,那块碑牌竟是无字的。西尽愁蓦然大惊,立即查看起附近的几个坟冢,果然全都是无字墓碑。
  这一切景象勾起了西尽愁的一些久远的回忆,于是他若有所思道:「不只是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弄不好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面……」
  岳凌楼忧心地问道:「怎么?」
  西尽愁苦笑着回答:「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已经来到紫星宫的门庭了。」
  多年以前,紫星宫七宫主的弟弟尹昀,也就是尹珉珉的父亲,曾经跟西尽愁谈起过,紫星的入口是设在一片荒坟中的,非常隐秘,一般人绝对无法通过。而现在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和尹昀当年的描述极为相似,也难怪西尽愁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岳凌楼突然不再说话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接受能力,他最最不愿意正面对上的邪教,居然会好巧不巧地没有准备就这么给撞上了。如果对方是紫星宫的话,恐怕现在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用担心的……」西尽愁安慰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破不了的阵,也没有真正天衣无缝的事情,总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
  岳凌楼努力使自己轻松地说:「但愿如此了……」
  同一时间,就在西楼两人因为那股闻到那股焦臭而改变方向的地方,常枫突然站住了,他冰冷地对身旁的月摇光说道:「不能在往前走了。」
  「为什么?」月摇光不解地望着常枫。
  但同时,他、青炎、欧阳扬音都跟着停了下来。虽然常枫话不多,但每句话好像都颇有分量,只要出口就一定有十足的原因,所以也由不得他们三人不听。
  而他们三人中,最明白常枫刚刚那句话原因的人,就是欧阳扬音了,于是她就替常枫解释道说:「因为再向前就是紫星的地盘,如果想贸然闯进去,就要做好再也出不来的打算。想要试试吗?月大教主?」
  欧阳扬音挑衅地朝月摇光扬扬嘴角,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其实她也在暗暗祈祷西尽愁千万不要误闯进去,不然可就麻烦了。本来以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好运不死,恐怕也走不得路了。但是刚刚他们沿着石壁边找过一遍,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却发现了一些血迹。分析一下,很容易就推断出西楼两人根本就没受什么重伤,而且腿脚还很灵便,不知道现在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理会欧阳扬音的话中带刺,月摇光问常枫道:「不能带我们进去吗?」虽然月摇光曾经被紫巽带进过紫星宫一次,但是却是在双眼被蒙上的情况下,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通往紫星宫的正确路线,甚至连这片坟地就是入口的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可是常枫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月摇光的意料之外,因为他说的不是「我不能带你们进去」,而是——
  「我也不知道路……」
  但随即,月摇光便认定常枫是在敷衍他,生硬地说道:「怎么可能?」
  常枫却无动于衷地淡淡反问:「怎么不可能?」
  「如果不认识路,你要怎么回去?」
  「会有人来引路的……」常枫话音刚落,突然就有一阵夜风很配合地卷了过来,把地面杂乱的枯枝败叶都扬到了半空,气氛诡秘地难以言喻。不可思议的是,那风中仿佛还夹杂着某种声音,很远,听不清楚,并且被凉如冰水夜风撕扯地支离破碎,所以就更加难以辨识。
  这时,常枫把头转过一个角度,毫无表情地对月摇光说道:「就快来了……」
  那声音正是笛声,每一声都拖得老长老长,并且又极为尖细,仿佛灌注入了一股魔性在其中,让人神志也会跟着模糊起来,就好像是被那凄厉的声音给网住,然后深陷,挣扎不出。
  同样的声音在平安楼被烧毁的那一晚也出现过,那是常枫在一条深巷里奔跑的时候,伴随着笛声来到他身旁是一辆载着紫色软垫的马车,还有一个狐媚地笑着的女童……
  同一时间,就在紫星宫的荒坟阵里面,被困住的岳凌楼和西尽愁都同时警觉起来,因为他们两人也都听到了那悠长的哀怨笛声,并且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就要来到他们身边似的。
  他们虽然不会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有种莫名的恐惧却在那一瞬间急剧地侵袭了他们两人的心脏。
  「这就是你所谓的蛛丝马迹么?」难得岳凌楼还可以笑着问出这句话来。于是,西尽愁也配合地轻松答道:「差不多了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笛声仿佛已经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了,冷风在那一刻又狂躁了起来,甚至还可以听到一些夜行动物尖利的嘶叫。
  「无论发生什么事,呆在我的身边。」
  当西尽愁说出这句话时,幽灵般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

第二十四章

「这就是你所谓的蛛丝马迹么?」难得岳凌楼还可以笑着问出这句话来。于是,西尽愁也配合地轻松答道:「差不多了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笛声仿佛已经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了,冷风在那一刻又狂躁了起来,甚至还可以听到一些夜行动物尖利的嘶叫。
  「无论发生什么事,呆在我的身边。」
  当西尽愁说出这句话时,幽灵般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
  ◆◇◆◇◆◇◆◇◆◇
  照理说,在这个碑牌林立的荒坟阵里,马车是不能行驶的,但是现在出现在西楼两人眼前的景象,已经诡秘得超出了常识。那拖着一张巨大紫色软垫的马车不仅跑得好好的,而且速度还极快,仿佛那些石碑根本就是空气似的,对它没有丝毫阻碍。
  「这到底是……」西尽愁咬着牙,双眉蓦然下沉。同一时间,马车从他们面前碾过,发出骨碌骨碌急促的声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马车竟是空的!
  「上来!」就在西尽愁怔住的那一下,岳凌楼已经翻身跳上了马车,用短促而又带命令的声音说,「快啊!你不想走了吗!」
  「喂!你!」西尽愁急忙追上几步,也跟着跳上了马车,朝岳凌楼凶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马车是紫星宫的,你不要命了!」
  「命当然是要的,不过呆在阵里横竖会被困死,倒不如碰碰运气……也许还逃得出去……」说着,岳凌楼给了西尽愁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船到桥头自然直,对吧?」
  「随你便好了。」反正坐都坐上来了,西尽愁也懒得多说,更何况他也承认岳凌楼并没有说错,困在阵里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上命来赌一把,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平安无事。
  不过,西尽愁心中那一点点的侥幸,在不久之后就被击得粉碎,因为他看到了四个人影正立在马车驶去的方向上。急忙把头一低,思考着到底是要躲起来,还是立即跳下车,但是时间根本不容他多想。
  眨眼工夫,马车离那三人已不足十米。人影越来越清楚,西尽愁首先认出的是欧阳扬音,然后是月摇光和青炎,还有……常枫。
  不得不承认,那人的脸确确实实是常枫的。只是不知这一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有了这种仿佛被彻底改造过似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西尽愁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那是他握剑的手,但是此时已经结满乌红的血痂,连稍稍动一下都会引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手中有剑,也绝对不是那四个人的对手,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器。
  「抓紧我。」意识到事态危严的岳凌楼压低了声音,拽着西尽愁猛然腾身而起!那一刻,他们就在那四人的眼前飞身坐上了马背!岳凌楼手中青光一闪,切断连接着软垫和马匹的绳索。猛地一夹马肚,打算硬冲出去!
  没有想到马车上会有人的月摇光等人都大吃一惊,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西楼两人就已经逃出十几米远!但是还不够,这个距离仍然在青炎的攻击范围之内!只见他右手一挥,五指张开,三根交错的金属丝线仿佛飞蛇般朝西楼两人追去!
  青炎的目标是那匹膘马的后腿,只要扯住马腿,西楼两人自然难逃他们的手掌心。但是就在那三道白光即将触及马腿的那一刻,光线骤然合拢,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青炎偏头望着常枫,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是非常一般的询问语气。
  常枫低头,松开了捏住青炎那三条银白金属线的手,这世上能徒手抓住那三道光的人并不多,但是常枫却做到了,虽然他自己也不会明白他那样做的原因,但是就在刚刚的电光石火之间,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绝对不能让他们被抓住,绝对不能!
  「他们两个就交给我吧……」常枫对月摇光说,「你们也应该早点赶到十三水寨去与紫巽他们会合,不要再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月摇光干巴巴地回答:「我自然知道。」心里非常不满刚刚常枫的出手干扰。青炎曾经无意中提起过西楼两人和常枫是认识的,所以月摇光立即指责起常枫的徇私道:「只是鬼鸢大人你不要为了那两个人而背叛了你的主子。」
  不理会月摇光的话中带刺,常枫淡淡回答:「不劳教主费心,我知道什么是我该做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欧阳扬音突然插话,朝常枫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另一边,好运顺利逃脱的西楼两人正沿着一条山路奔驰。考虑到西尽愁手上的伤势,所以就由岳凌楼在前驾马,而西尽愁就坐在后面望风。
  「好险。」西尽愁回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终于稍微放心了一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能这么顺利反倒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是被故意放走似的……」
  「无所谓啊……」岳凌楼抖抖马缰,若无其事地说,「反正只要他们不追过来,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想好对策,到时候就看谁能笑得到最后了。」
  「你啊……」西尽愁宠溺地环住了岳凌楼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就是一张嘴巴厉害而已。」
  岳凌楼不满意地扁扁嘴,「不要以为你厉害得到哪去!如果不是我,恐怕你现在早就被五花大绑着押送到紫星宫里面去了!」
  「是是是,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跟你道谢呢?」西尽愁说着抬起了岳凌楼的下巴,转过一个小小的角度,放到唇边问。
  「免了吧。」
  岳凌楼冷冰冰地把西尽愁的话给抵了回去,还用胳膊肘撞了西尽愁的肚子一下。想趁机偷香,没那么容易。
  「算了算了……」怕惹岳凌楼不高兴,西尽愁只好放弃,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们?」岳凌楼的眼睛倏地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不是吗?」西尽愁用纯情的声音反问。
  受不了,岳凌楼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说:「反正我要回杭州,你要去哪里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回杭州?」西尽愁再次确认。
  「没错。」岳凌楼回答地勿庸置疑。
  「是么……」西尽愁想了想说,「那也好。」
  「什么叫也好?」本来以为西尽愁会不要脸地赖在自己身边不走,但听他这种语气,好像打算跟自己分道扬镳似的,岳凌楼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别扭。
  「『也好』的意思就是说,你乖乖回你的杭州,不要再插手这次的事情。然后……我办完事情以后,就会去找你。」
  「难道你还打算跟欧阳扬音去四川?」岳凌楼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是其他的事情,必须要去办的事情……」西尽愁叹了口气,环住岳凌楼的手臂又紧了紧,「等我……好不好?」

第二十五章

「什么叫也好?」本来以为西尽愁会不要脸地赖在自己身边不走,但听他这种语气,好像打算跟自己分道扬镳似的,岳凌楼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别扭。
  「『也好』的意思就是说,你乖乖回你的杭州,不要再插手这次的事情。然后……我办完事情以后,就会去找你。」
  「难道你还打算跟欧阳扬音去四川?」岳凌楼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是其他的事情,必须要去办的事情……」西尽愁叹了口气,环住岳凌楼的手臂又紧了紧,「等我……好不好?」
  岳凌楼不再说话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必须要办?不想去多想,算了,岳凌楼自嘲般的笑笑。他从来就只是一个人而已,以前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本来是这样以为的……本来是这样一直告诫自己的……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害怕寂寞,厌倦孤单?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份期望,想和某个人呆在一起?
  这种改变让岳凌楼感到恐慌,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做事情时总会产生诸多顾虑,也渐渐学会了向别人妥协……究竟是怎么了?一阵心绞。还是无法开口说出「让我们在一起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不要再分开了……」
  沉默,各有所思的两人都一声不吭,这种气氛仿佛把空气都变得奇怪了。
  西尽愁所说的「必须要办的事情」是指救出红叶,无论如何,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孩毕竟是他的……妻子。突然浮上脑海的这个词语让西尽愁心中一阵苦楚,该怎么向她解释?告诉她自己记忆已经恢复,并且真心眷恋着,并且想要终生厮守的,其实——另有其人。
  夜越来越深,夜风凉得冻骨。西楼两人终于敲开了山路边一家酒栈的门,要了几壶温酒。
  从梦中被吵醒的店老板,刚开始时还一脸厌恶地抱怨着这两个不选时间到来的客人,但随后就因岳凌楼递上的几锭沉甸甸的银子而笑逐颜开,热情地招呼起来。毕竟这荒山野店的,能有机会能遇上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就已经让店老板偷笑不已了。
  西尽愁拿着酒壶正想给岳凌楼掺上时,却笑着多问了一句:「你也喝?」
  「当然,你可不要看不起人。」岳凌楼睨了他一眼。
  「是啊,暖暖身子也好……」西尽愁低头往碗里倒酒,自言自语般说,「不过喝多了,可是会乱性哦……」
  「你知道最好。」岳凌楼扁扁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我乱性,也是要看对象的。」西尽愁把酒碗推到岳凌楼面前,很认真地陈述着。
  「懒得理你……」
  酒到嘴边,岳凌楼突然停下了动作,因为他注意到西尽愁的表情蓦然大变,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身后。岳凌楼循着他的视线转头,竟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青衫依旧,长发直垂腰迹,神色冷漠,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常枫?岳凌楼认出了来人,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他真的可能是常枫吗?那个本该死去的人?
  「既然来了,就过来喝一杯吧。」三人中首先发话的竟是西尽愁,他能够感觉到来人并没有杀意,「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面解释清楚才行的……」
  常枫向他们两人走去,在木桌的一方坐下,视线直直地望着岳凌楼,平淡地问道:「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
  时间已经很晚了,即使关门掩窗,寒气还是见缝就钻地侵了进来。此时的客栈内,店老板窝在角落里哆嗦着,昏昏欲睡。宽敞的底层,只坐着三个人,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仇杀的目光飞来飞去,但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像是雷雨前的闷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还有紧张和压迫,牢牢笼罩在他们头顶。
  好半天,三人都相顾无言,各干各的事,好像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压抑的空气中,只偶尔响起几声青瓷酒杯碰到酒壶的铛铛声,除此之外,就是沉闷。这一切,只因为常枫提出了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我到底是谁?」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谁又答得清楚。岳凌楼低头专注地注视着清澈的水酒,时而会抬眼瞥常枫一眼,但始终没有开口。他有所顾忌,所以欲言又止。西尽愁就更是悠闲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这些事情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他置身事外,只当个不痛不痒的旁听者。
  终于,常枫也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奇怪了,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说道:「好吧,既然你们答不出来,我们就换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谁?」
  然而回答他的,却还是一阵沉默。
  好半天,西尽愁搁下酒杯,压低双眉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要记得什么?」常枫立即追问。从西尽愁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果然知道自己过去的身份。
  「如果要从头讲的话,那就说来话长了。」西尽愁把这个问题随便搪塞过去,又低头呷酒,好像有意要把这个问题丢给岳凌楼处理似的,不再多语。
  于是常枫望向岳凌楼,那空洞的眼瞳里,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了一丝感情的波动。也许是在意识深处,他还没有遗忘这个人,只是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那种痛苦,在精神上深深地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在常枫的注视下,岳凌楼低下了头,用指头蘸了一点水酒,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一个是『常』,一个是『枫』。随后,他轻轻抬起眼,问道:「认识这个人么?」
  想了一想,终于摇头,常枫淡淡道:「不认识。」
  「是么?」得到这个回答的岳凌楼,突然干涩地笑了一声道,「那么,我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关于你的一切,我们并不知道;关于我们的一切,也都无可奉告。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在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逐客了。
  没想到岳凌楼会这么说,西尽愁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有些责备他就这么让常枫走。
  「既然如此,那我告辞。」
  说罢,常枫起身欲走,但却被岳凌楼突然叫住——
  「等等!虽然我们毫无关系,但也不是无话可说。有没有兴趣跟我们谈个交易?」
  「交易?」常枫驻足,回头望着岳凌楼闪着敏锐光芒的眼神。真的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他就是自己模糊记忆里,那个飘飘的白影……
  岳凌楼解释道:「你可以问我们一个问题,我们会照实回答,绝不隐瞒;但做为回报,我们也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必须知无不言。怎样?」
  常枫摇头道:「我不敢。」
  谁都会有不愿告人的秘密,紫星宫的秘密更多,身处紫星宫的常枫,如果这么轻易就承诺对外人坦诚相告,无疑太过危险。
  「有什么不敢的?大家要冒的风险不是一样么?你不知道我们要问的问题,同样,我们也不知道你要问的问题。不如这样吧……」岳凌楼突然放宽规则,欣然提议道,「我们双方都把要问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做这个交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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