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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原创】[白展]地狱业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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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4-01-14
第十一章

过往的乌云

“差不多了。”雪莉看两人进来,边摘下手上的白手套边说。

“很快啊。”包正打开报告书翻了两页,递给了公孙泽。

雪莉一笑,“简单来说,尸体烧伤炎症反应,呼吸道内烟灰炭末,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尸体脑部膜外血肿,判断的方式有很多。每一个标准都不能单独直接证明出结论,但是结合在一起就可以得出强有力的结论,这份报告绝对没有任何可以挑出问题的地方。”

包正摸了摸下巴,笑道,“那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这里已经全都搞定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雪莉若无其事地说,“现在我去换一下衣服,很快。”

“雪莉……”公孙泽皱眉。

“没问题的。”雪莉笑了笑,从两人之间走过去。

“啧,女人啊,有时候是真不能小看,啊?”包正冲公孙泽挤眉弄眼。

公孙泽白了他一眼,“出去开车。”

包正摊手一笑,刚走出去又跟老王撞上,“嘶……”

摸着后脑勺的检察官一脸无奈,“老王你今天怎么都走那么急……又有电话吗?”

“是、是……啊。”老王很快点头,“真的……真的很急……”

包正回头看公孙泽,“那我先去接电话?”

“快点。”

木制的笼子里空荡荡的,白玉堂已经毫不在乎这一身白风衣地靠在树上,抬头看爬在树杈上的展超。

“你爬那么高干吗?”

“看看有没有苹果。”展超老实地回答。

“……这就不是苹果树吧?”白玉堂离开树干,转身打量着,看展超泄气地躺那儿,“……你先下来,等回去我给你买。”

“真的?”展超跳下来,“两三天没吃了啊……”

“这附近哪儿有卖苹果的?”白玉堂转头问木蒿。

“……”

蹲在地上拿树枝乱划拉的木蒿不是特别想回答这个问题,干脆抬头看看村口的隧道。

“就算立刻出发也得半天时间。”白玉堂也看过去,“胡法医在意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没料到白玉堂忽然转移话题问这么一句,木蒿愣愣地抬起头,“怎么?”

“你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倒也不是……”木蒿有些迟疑,“但是这件事情跟十六年前……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来判断的,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剩下的……”白玉堂转头看因为吃不到苹果而闷闷不乐的展超,“留给警察去判断。”

木蒿不太信任地看了看展超,“……总之跟这些事情都没关系。”

“廖木萤和你不是亲兄妹。”白玉堂简洁地说道,“在我们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你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

“……你们怎么知道?”木蒿猛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白玉堂看。

“我们知道的,比你知道我们知道的……”展超顿了一下思考,最后确定,“……比你知道我们知道的要多。”

这虚张声势的话落在木蒿耳朵里也起了作用,他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怀疑过……当时我大概只有五六岁年纪,所以对于萤儿的出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等长大了想来,萤儿的到来很突然,我似乎从来没有我妈怀胎的印象,而且我爸抱回萤儿的时候,她绝对不是刚出生的婴儿。”

“我问过爸妈,他们都一口咬定我当时年纪小,根本不记得这些事情,所以我也没再说起过……”木蒿皱着眉,手里的树枝在地上划拉得也越来越乱,“直到萤儿升学体检,也就是去年的时候,……血型化验单。”

“……血型化验单?”展超干脆也蹲了下来,看着木蒿在地上划拉的图案。

“嗯。我爸是医生,跟我教过血型,所以我记得他跟我妈的血型,还有血型规律。”木蒿在地上画下几个字母,“我爸是A型,我妈是AB型,萤儿是……O型血。”

白玉堂点点头,伸脚轻轻踹了踹展超,“能听懂?”

“……白玉堂你找事是吧?”展超迅速站起来,扑上去直接要开打。

“先听完。”白玉堂忍着笑躲开,示意木蒿接着说。

展超狠瞪了白玉堂一眼,也靠在树干上接着听。

“所以萤儿绝对不可能是……”木蒿停了停,没有接着说,“而如果这样,她很可能……”

“那个女人……”白玉堂忽然想起来木蒿的话。

木蒿抬眼有些惊讶,点了点头,“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就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雪莉姐应该十几岁吧……”展超不太确定。

“嗯……差不多吧。”

“等等……我先问一下,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血型的事情的?”白玉堂变换了一下姿势,因为展超也靠在树上让他不得不让出来一块儿地方。

“去年啊,去年萤儿升学。”

“不是。”白玉堂眯起眼睛,“血型在国外也是世纪初才发现的,所以在国内应该是近些年才流传开来的吧?”

“嗯……记不太清了,差不多,应该是四五年前?……这个不记不太清了?问这干吗?”木蒿反问道。

“也就是说你父母之前也不知道廖木萤的血型问题……”白玉堂自言自语。

“……你傻啊,他们知不知道这个,反正不可能不知道木萤不是自己亲生的啊。”展超终于逮到机会。

……就你没立场说我。白玉堂白他一眼,又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十六年前,也是一个十六岁大的女孩儿,因为……被在村口烧死。”木蒿低声说,“雪莉表姐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姨妈,嫁出去之后就很少回来了,恰好那年暑天带着雪莉表姐回来,她跟那个女孩儿……很快成了朋友。”

“听人说,那时候他们一家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那女孩儿就出事了。可以想见,雪莉姐她……”

那个漂亮的坚强法医当然不会允许别人用这种荒唐的刑法杀死她的朋友,可那时她也不过十几岁,也做不到什么啊。

“她坚持一遍一遍地说那个女孩儿没有跟男性有亲密的接触,不如说那个女孩儿对男生甚至有些抗拒,很内向,雪莉姐说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搞错了。”

木蒿的喉结动了动,平静了一下接着说,“可是那女孩儿的肚子……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所以……”

“那雪莉姐和舅舅……还有村民那些话……是怎么回事?”展超伸手摸后脑勺,胳膊肘撞在白玉堂肩膀上,后者瞟了他一眼,一把把他胳膊按下来。

“嗯……那时候,雪莉姐的爸爸,也就是我姨夫,也许是因为是教师,懂得一些……不太被人接受的理论。”

“他具体怎么说?”

“我不知道。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也对他的说法一点也不接受,所以并没有记下来具体怎样。”

白玉堂冷笑一声,“连理解都不打算去理解就拒绝接受,这样的态度还真是……”

木蒿叹了口气,“也许……吧。那时候他找到我爸,要他帮忙证明他的想法,而且,我爸一直都是村里的医生,如果由他出面说明,也许会有人愿意去听。”

“所以……”展超双手一撞,恍然大悟地说,“也就是说叔叔当时拒绝了这件事。”

“嗯……”木蒿眼神暗了一下,承认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要挑战现有的被认同的规矩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也是需要勇气的事情,廖广源不愿意这么做也可以理解。”白玉堂淡淡地说,“可照你这么说的意思,他还是救下了这个女孩儿的孩子,是吗?”

木蒿闭了闭眼睛,午后的阳光很薄也不暖,但是竟有些刺眼的错觉,“嗯,我想萤儿就是那个孩子吧……”

“那看胡法医的态度,她明显不知道这件事情。”白玉堂看了一眼村子,下午的村庄安静平和,“不,应该说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焚烧执行地并不顺利,一开始是雪莉姐的反抗,可她年纪小,很快就被几个人抓住,后来……雪莉姐的父亲冲上去边大声讲着他的想法边想要扑灭女孩儿身上的火。”

“虽然火最终被他扑灭了,但女孩儿也已经……而且他自己身上也被烧伤,后来感染了炎症,村里人都说……”木蒿顿了一下,“是神明的诅咒。”

“所以他们就离开了。”

“嗯……后来只在萱萱出生的时候来过,还有在祖母过世的时候,他们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没有人提那时候的事情,萱萱也是那时候跟雪莉姐熟悉起来的,走的时候还不舍得。”

“但如果廖木萤是她的孩子,那么她当时应该并没有死。”

“谁知道……我想是吧。”木蒿摇了摇头。

“他们这样是不怕遭报应吗!就这样杀死一个女孩儿……”展超攥着拳头,狠狠地向后砸在树干上,树被砸得一震,白玉堂回过头来看他。

“法不责众。”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所有的坏事都能得到惩罚,而且,因为认同的人多,让他们产生了自以为正义的错觉,甚至连杀人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看着展超怅然若失的表情,白玉堂笑笑,“小玩儿命。”

“啊?”展超转头,还带着刚刚的不满情绪,转移到看白玉堂的眼神上。

“不至于这么就放弃了吧?”白玉堂看他,“所以展探员的正义也就是嘴上说说,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捶树。”

“你……你等着吧!”展超口不择言地先反驳道,想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不会让他们再这样下去的。”

“我相信。”白玉堂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伸了伸胳膊,语调轻佻地上扬。

“……你这语气明显是不相信啊!”展超把他胳膊打下来,“我会证明给你看,即使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也会让它亮起来。”

“我相信啊。”白玉堂回头看着展超的眼睛,笑着说。

“……你那语气还是不相信!”

“啧,能感觉得出来啊。”

“……要不要打一架啊?”展超瞪圆了眼睛,后退两步。

“你伤还没好。”白玉堂打了个呵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打我半身不遂,但是跟只病猫打太掉价了。”

“……那算我宽限你再多活几天!”展超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抬头看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缝隙里漏下来的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打了一层柔光。

白玉堂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又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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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迫近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整个走廊,包正靠着墙壁侧过头看公孙泽。

“还在想起火方式?”公孙泽皱着眉,侧过头来跟包正对了一下眼神。

“不明白啊……”包正将双手垫在脑后,胳膊肘直接压在公孙泽肩膀上,“探长哥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起火方式。”

公孙泽将肩膀抽出来,包正突然一下不着力趔趄了一下,“哎……”

“一直纠结这个干吗?”公孙泽直视医院走廊的墙壁,不理会包正看过来的目光。

“不知道啊……”包正摸着后脑勺呲牙,“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为什么凶手不直接放火?直接在地面上浇上酒精点燃绝对比用管子伸到死者身上要来得方便啊。”

公孙泽沉默了一会儿,“你有那时间,不如想点有用。”

包正“啧”了一声,接着看公孙泽,“……还是不明白啊。”

“……那你不明白就不明白,看我干吗?”

“找找灵感……”包正干笑了几下,又把胳膊搭在公孙泽肩膀上。

公孙泽瞟了瞟包正的胳膊,没再说什么。

门打开,胡雪莉走了出来。刚刚靠着墙壁的包正直起身子,公孙泽也看了过去。

“没事了。”雪莉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走吧。”

公孙泽把钥匙扔给包正,“去开车。”

“哎……”包正摸着后脑勺,晃着手里的钥匙,“我比较习惯开自己的那辆啊。”

“……”

垂柳的倒影被风吹皱,又掉了几片细长的落叶粘在水面上,展超打了个冷战,伸着树枝去一下一下地点漂在水面的细长叶子,满意地看着它沉下去。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啊。”白玉堂在旁边看着,本意想问他冷不冷说出口就变了另一句。

冷不冷关我什么事,又用不着脱衣服给他。

“老实说,这个案子我真的想不出来凶手是谁。”展超郁闷地把手里的枝子往水里一抛,树枝在水面上打着旋没沉下去。

“……不止这个吧?”白玉堂蹲他旁边,手指撩了撩水,甩在展超手上,“……你能想出什么啊。”

展超好像已经对这种挑衅产生免疫一样,盯着河面沉默了半天,忽然抓起手边的一把碎石子儿往白玉堂的倒影上砸了过去。

冰凉的水泼了满脸,白玉堂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迅速闪开的展超,“……学会有效的反击了啊。”

“感觉怎么样?”展超得意地伸手按住白玉堂的头发,“看你以后还敢惹我。”

“……”

白玉堂盯着湖面上的倒影,展超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还笑得一脸阳光。

“想什么呢?认输……”

展超还没说完,白玉堂果断地用手舀起一捧水往身后泼了过去,把那灿烂的笑容浇得湿淋淋的。

展超被冷水激地闭了一下眼睛,后退了两步,“咳咳……这不算数……你不能在别人说话的时候偷袭。”

“谁说过我不是好人的?”白玉堂忍不住笑起来,不管身上早就跟白色无关的衣服,直接往后一躺,抬眼看着站在自己脑袋后面的展超,“小猫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展超拿围巾随便擦了一下脸上的水,也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转了下眼珠,警惕地看着白玉堂,“……问什么?”

“嗯……”白玉堂皱着眉看天边的火烧云,“关于你的……一个问题。”

展超愣了一下,然后坐了起来,眨着眼睛盯着白玉堂。

“……你看我干吗?”白玉堂瞟他一眼。

忽然才意识到,好像……这场景倒是反着出现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事情感兴趣的。

算了算了。

白玉堂也坐起来,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交换吗,我现在同意。”

“嗯……”展超大度地摆摆手,“问吧问吧。”

白玉堂“……”了一会儿,又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天在游泳池里……”

“……怎么?”展超不由自主地挨近了一些,茫然地看着白玉堂。

“……你那么害怕地……喊……”白玉堂犹豫着,这问题一直想问,可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喊‘爸爸’干吗?”

“……”

展超一时反应不过来,“……喊你?”

“……虽然是我把你捞上来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占这便宜。”白玉堂表情无奈,“……我觉得我不生出这么傻的儿子。”

展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是下意识喊的吧……你那么在意干吗?”展超抓了抓头发,“我甚至都完全想不起来我爸什么样子啊……”

“……没事就好。”白玉堂点点头,重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阳光隔着眼皮映下来一层薄薄的橘红色,白玉堂想起来展超那天稍微有点吓到他,像是在噩梦里挣扎,最后老老实实地放弃等着醒过来。

想多了吧。

好像碰上跟展超有关的时候就变得稍微敏感一些。

“……说好的交换问题呢?”

不用看就知道展超一定在瞪着自己。白玉堂没睁眼,“我先睡会儿。困了。”

不用看也知道展超现在一定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然后想着自己是真的这几天没睡好又恨恨地在旁边坐好。

听着展超在那儿一下一下地打着水漂儿,白玉堂好像慢慢睡着了。

殷红的火烧云占据了一半车窗风景,包正转过头来,“到的时候得天黑了啊,司机哥。”

“觉得慢你来开。”公孙泽瞟了一眼后视镜,看后面跟着的消防车,“应该在天黑之前能到。”

“能把堵着的石块打开吧……”包正像是自言自语,四下找着什么东西。

“你一定得叠纸吗?”公孙泽问道。

“激发灵感。”包正回答道。

“在……那个小抽屉里有。”公孙泽勉强回答。

包正一笑,打开抽出来一张,折下一道,“从时间来看,这三起案件绝对不会毫无关联。”

“同意。”公孙泽点头。

“但是……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是先把这分成三个人作案来看,如果可以合并凶手再合并。”

公孙泽没说什么,沉默地抿了一下嘴唇,算是赞同。

包正接着说了下去,手里也接着叠着,“至少从他俩的描述来看,最后肯定存在一个人,而且扮成了小玩儿命的样子。”

“按顺序来。”公孙泽开口,“第一个案子里纵火的人。”

包正慢慢摇了摇头,“我反而觉得第二个案子是突破口。”

“那说来听听。”公孙泽转了下方向盘,转过一个路口,算是正式出了德城郊区。

“第二第三起确实……风格有明显的不同,第二起很可能像是小白所说的,并不是特别健壮的人行凶。”

“他说的不能作数。”

“……”

包正迅速地看了公孙泽一眼,看向窗外,“探长哥你特别看不惯他啊。”

“如果不是他的话,展超也不会被当成凶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包正一脸认同地点着头,然后皱起眉,“确实……第三次的事件,之所以嫁祸感这么强,确实像是因为第二次的意外而故意去做的。”

公孙泽突然刹车,惊得正沉思着的包正往前一撞。

“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乱跑……”路旁的妇人扯过闯到路中央的两个小女孩儿,“让你们不听话,还乱跑……”

包正笑着打开车窗,伸手摸摸小女孩儿的头发,又看看两人,眨了眨眼睛。

“雪莉……”

“嗯?”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雪莉听见包正叫她,疑惑地睁开眼睛。

“你说过这是很罕见的吧……”

“是。”雪莉又闭了闭眼,轻轻咬了下嘴唇,“百万分之一。”

包正又转向窗外,若有所思,“但是最后的现场……的矛盾还是没法解释。”

“展哥哥!”木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在展超怀里。

“嗯……”展超举起来女孩儿,笑着看她,“怎么了?”

“有奇怪的哥哥来家里了。”木萱撅起嘴,羊角辫一晃一晃地,“爸爸妈妈要萱萱自己出来找哥哥玩。”

“……什么人?”展超手上一颤,直觉觉得来者不善。

“都说了是奇怪的哥哥,我怎么可能认识嘛。”木萱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展哥哥陪萱萱玩。”

“去看看。”白玉堂起身,拍了拍萱萱的脑袋,抬眼看展超,“廖木蒿呢?”

“不知道。”

“那就带上小姑娘吧,别让她再跑丢了。”白玉堂拍了拍身上,伸手想接过女孩儿。

廖木萱转过身子紧紧趴在展超身上,“不要,要展哥哥抱。”

“……”

“……看吧小孩子都知道你不是好人。”展超笑起来,轻轻在木萱脸上蹭了蹭,“萱萱乖,整天没事穿一身白衣服的都不是好人。”

“嗯。”木萱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

刚进门,两人就觉得气氛不对。

站在门内的背影跟展超身形近似,但是要更瘦削一些,头发中长,散散地放着,整个人跟这个村子就不太近似。

那人好像听见有人进门,回过头来一笑,眼睛弯弯的,“又见面了啊。”

展超觉得腰腹的伤口突然一跳,疼得他把萱萱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白玉堂下意识地伸手把展超拉近自己身旁,眯着眼睛看对方,“也没过太久。”

“是啊,没太久。”那人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看了一眼廖家夫妇,轻佻地摆了摆手就转身往门口靠近,声音越压越低,“至少没有久到展探员的伤好利索。”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跟白玉堂的距离不到半臂,两人的眼睛互相看得清清楚楚,都是上挑的眉眼,也都眯了起来。

“信不信……”白玉堂看着他,勾起嘴角,放开刚刚抓住展超胳膊的手,眼睛里盛满笑意,“照样打你个半身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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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话不投机。

连眼神都看不惯。

近距离里几个交手,对方笑了起来,后撤半步,“忘了问了,被当成凶手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玉堂冷冷地回答,手移到腰侧再退一步时就多了一把枪没给那人反应时间就顺势一伸胳膊扣动了机板。

一般来说在那么近的距离下,能躲过子弹都是本能在对方出手的时候就作出了反应,可连展超都不知道白玉堂身上带着枪,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等作出反应的时候子弹已到近前。

可没有打中。

弹道沿着预定的线路直直地打在玻璃上,“哗啦”一声碎了下来。

白玉堂一挑眉,很快把惊讶压了回去。

“有正事儿,不跟你们闹。”懒懒的声音有绝佳的挑衅效果,对面的人轻巧地从白玉堂和展超中间移了出去,“jia,bye bye。”

白玉堂握了一下枪,想了想追了上去,“你在这儿等包检察官他们来……”

“啊?”变故让展超有些措手不及,呆呆地看着白玉堂追了过去,抱紧吓得紧紧闭着眼睛的木萱。

“干吗追来啊,你又打不过我。”前面的人摆出头痛的表情转身停住,余光瞟着身后的仓库,“我有正事啦。”

“孔雀眼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白玉堂不多废话,也不贸然出手。

那人歪着头看他手里的枪,“枪口不对着我?”

“不礼貌。”白玉堂眯起眼睛看他,“反正我是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

对面的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我先问一个问题,既然不喜欢被枪指着,那为什么受DBI的挟制啊?”

“两者不一样。”白玉堂的枪在手上打转,“换你。”

“两者没关系。”那人模仿白玉堂无所谓的回答态度,又笑了笑,“真的没关系啦。”

“那你扮成展超的样子……至少最后的人是你杀的吧?”白玉堂漫不经心地将手里转着的枪停了下来,有意地轻抛上去,又接在手里,“而且至少这儿的东西,你们有份儿。”

“嗯。”回答问题的人很坦诚,甚至很无辜,“人是我杀的,但其实跟整件事没什么关系啦,我比较喜欢完整的故事,要是写故事的人不打算写结尾了,那我只能自己动手啦。”

白玉堂在半空中接了枪,顺势冲面前开了一枪。

不是偶然,这人与对过招的敌手不是一个档次的。他确实不是预先知道,而只是单纯地……动作很快。

快到连子弹已经射出去再有动作都来得及。

“你还说礼貌咧……”躲过擦身的子弹,对面的人摇了摇头,“上一次我都放了你家小探员一条命,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坦白地说,这件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无论你要做什么。”白玉堂回身看夕阳下的仓库,“但是……你的态度让我不怎么喜欢。”

“是啦是啦,你喜欢的那个让我打伤了呗。”那人耸了耸肩,“其实也无所谓,我本来也在想要不要顺便杀了你们的。”

“就是这态度让人特别不喜欢。”白玉堂眯着眼睛,“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

“不用吧,我觉得还好。”

“那好。那就不教了。”手里又多了一把枪,白玉堂声音压低,“反正你也没机会好好学了。”

看着天色渐暗,展超没苹果可咬忍不住咬着手套,“怎么还没来还没来从打完电话到现在应该到了啊……一直以来跟你们联络的就是他吗?”

“嗯……是……”廖广源看着快落下山的夕阳,眼神黯淡着。

“多久了?”展超觉得心里特别乱,只好接着问道。

“什么?”廖广源愣住,下意识地去看抱着木萱的妻子。

“那仓库里的东西,我跟白玉堂去看了。”说到白玉堂的时候,展超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急躁感,明明已经快好了的伤口附了一层火辣辣的疼。

“这……”廖广源犹豫着。

“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想隐瞒的吗!”展超一下站了起来,心里的急躁感一下子冲了出来。

“四年了……”

打不过吧。

展超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才发现自己一直都为白玉堂那边而觉得莫名的焦躁不安。

“哦……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啊?”展超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随口接着说。

作为外号能体现性格的男人,展超还真的没有很害怕过什么。可想到那晚交手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颤。

对方赢得太轻松,他有反抗的机会,可反抗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白玉堂一个人是打不过的吧。

……打不过怎么办。

展超下意识地伸手按着腰腹上的伤口,又看了一眼血染色的夕阳。

“……那个时候,他们主动来找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去去就回!”展超没有听完,就冲了出去,“如果雪莉姐他们来了,就……怎么着你们看着办吧。”

反正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就在这里什么不做。

“撑的时间不算短,但是手枪应该没子弹了吧?”随着声音懒懒地传过来,那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白玉堂平静着呼吸,额头上的汗静静地滴在仓库的地面上。

遇上一个难打的对手啊。啧。

胳膊上被飞刀划过来的几道的血顺着流到了手腕,白玉堂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在昏暗的仓库里看上去像是深黑色。

“你把她藏哪儿了?”听着门外脚步声一顿,白玉堂又笑了起来,靠着墙壁,“还是……你把她也杀了?”

“谁?”

“你知道我在说谁。”白玉堂转身将枪口几乎抵在那人额头上,仅仅几指的距离,他眯起眼睛,勾起嘴角,“廖木萤。”

“二对一。不公平啊。”

听见这话,白玉堂愣了一下,越过面前的肩膀看过去,正好对上展超的视线。

“……你没事就好。”

愣了一会儿后展超也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

“……没事。”白玉堂又移回视线盯着面前的人的眼睛,“而且不用你帮忙。”

“喂……”展超看见白玉堂白衣袖上的血迹,怔在原地,脑子里一白。

“我是说……”站在中间的人好笑地一闪身,轻巧地在白玉堂开枪之前换了位置,“你们人太少了,不太公平。”

中间没了挡着的两人视线对在了一起,白玉堂一笑,“先一致对外?”

“当然。”展超也眯着眼睛笑,眼睛紧紧盯着那人。

“想象力很丰富。”公孙泽看着消防车在鼓弄那些挡路的石头,跟包正说。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包正也看过去,“我一直觉得,要去找一个最为流畅的可能性,然后验证下来环环相扣,那就是真相。”

“可是这样,整个案件中就多了一个无关的人。”公孙泽话里的意思像是接受了包正的观点,“最后一个案子的凶手。”

“我不知道。也许这只能由她来告诉我们。”包正也顿了一下,手里折好的千纸鹤又叠在之前那几只上面,“那个人……游离在整个事件之外。”

公孙泽点了点头,“但并不影响你刚刚说的……确实是最流畅的可能性。”

“很少见啊,探长哥你完全同意我的观点的时候挺少见的。”包正一笑,手里的一叠千纸鹤递到公孙泽手里。

公孙泽皱眉,“这是什么啊?”

包正一只一只拿开,“千纸鹤。仅仅是因为一层叠一层所以看不出来而已。这三个案子……不是并列关系啊。”

“而是承接。”公孙泽把手里的几只纸鹤还给包正,看了看靠在车旁的雪莉一眼。

雪莉抬眼看着山上夕阳已经只剩了一片光晕把白云染红,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冷。

夕阳已经下山了啊。

被映红的云真的像是火烧一样。

恍惚里又是十六年来没有以为忘却却又不由自主记起的光景,被人按在地上时抬头看过去,被架起来的女孩儿在火光中,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我救不了她啊。

雪莉低头,手指蜷起来,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还有深深抓过泥土的触感。

一件怎么想都是残忍错误的事情,却因为一群人的盲目而不允许推翻。

空气扭曲起来,这么样的距离都能感到烈火的烧灼,视野可见的只有自己的父亲胳膊烧着起来,被人挟持住。还有指甲里塞满黑色泥土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我救不了她啊。

没有人来救救她吗。

哪怕……只是象征性地伸出手来。

“我选择当法医,不是因为什么伟大的愿望。”那天下午的走廊里,雪莉抬眼看着追出来的两人,轻轻笑了起来,“这就是十六年前那个自己的心愿……如果……能够让人听完这些话就好了。”

想到这儿,雪莉看了一眼车里的文件夹,心里又涌上一阵说不清楚的难过,像是软软的水附了心脏一层。

“就算跟他们接过头,你也没必要杀他们吧?”白玉堂心里感叹这人的刀似乎没有用尽的时候,再躲下去真的很可能两个人也打不过他。

“啊?”

“现在是你真正的样子吗?”

这话让展超也稍微愣了一下,打过去的拳被轻易躲开。

“嗯,不是。”回话的无比坦然,语调懒懒的,“从那边走过来啦,顺路,想着杀不杀的……不过不想跟你们在那儿打起来,被人看见不太好,杀太多人耽误时间。”

两人错到一起,相互抵住的时候,白玉堂眯起眼睛,低在展超耳边说,“见识到真正的混蛋是什么样子了吧?”

“嗯。”展超点头,从白玉堂的角度看过去这笑容正好露出来虎牙,“所以比较起来你还没那么混蛋。”

白玉堂不置可否地一笑,“能打过他吗?”

“废话!”

说是这么说,上次白玉堂没跟他正式交手,可对能把展超伤得那么重的人也存了警惕,刚刚交手时间不短,能看出来……即使二对一,双方差距也绝对不小。

怕是绝对打不过。念头在心里一转,白玉堂本能地看向展超,后者好像完全不觉得打不过,见白玉堂视线转过来就跟他对视一眼,笑了笑。

怎么办。白玉堂轻轻咬着下唇。

不想他出事。

周围的景色都暗了下来,已经见不着夕阳余晖,包正走过去,被一人撞到身上。

“嘶……今天怎么老被人撞。”

“检察官……对不起!”那人指了指隧道,“已经打开了。”

公孙泽走了过来,“打开了?”

“嗯,已经可以过人了。”

雪莉也回过神来,看向隧道的方向。

“呃……”展超撞在墙上,顺着摔了下来砸在白玉堂身上,摸着后脑勺,“啊呜……”

白玉堂能感觉到胳膊上沿着下来一趟火燎一样的疼,打不过。确实打不过。

刚刚撞上的时候有些昏沉的感觉。看展超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来孔雀王那里还是有一些足够厉害的角色的。

“结束了。”那人直接仰头向后看,“要么一块儿丢下去吧。”

他在跟谁说话?白玉堂有些睁不开眼睛,额头上的伤留着的血让视线有些模糊。

还有第四个人。

在他们打斗的时候完全没有出手。

白玉堂反应过来,心脏一震。

鞋在地面上撞出声音,两个人到了近前,其中一个伸手抓起白玉堂的胳膊,沿着地面往旁边拖。

白玉堂只觉得身下一空,直接就一路落滚了下去,撞到底后身上的痛感已经感觉不到,模糊的视野完全地一黑。

最后留在身上的感觉是展超也撞了过来,有什么东西发出旧铁撞击石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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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燃烧的仓库

白玉堂醒来的时候以为已经过了很久,整个人还有着昏沉沉的感觉。他眯着眼睛打量周围,想起身时才发现展超还压在自己身上。

“这是在哪儿?”展超也睁开眼睛,“嘶……疼死了……”

“地下室。”周围暗得没法判断,白玉堂摸着地面,慢慢地靠着背后的墙面坐起来。

“哪儿?”展超也坐起来,伸手抓白玉堂的手腕,“现在几点?”

白玉堂抽回来手,反过来看着手表,“你认得表怎么读吗?”

“……”

“看不见。”白玉堂用力睁了睁眼睛,可能是眼角有划伤,不管是怎样都有盐撒上去似的疼。

“傍晚七点整。那么快就醒啦?”唯一的入口被打开,自上而下传来轻快的声音。

“你……有本事下来……”展超瞪过去。

白玉堂伸手把展超箍在身上,抬眼向上看,“往下倒的是油?”

“啊……对。”

“什么?”展超仰头看白玉堂,然后下意识地也摸了一下地面,“这是……打算干什么?”

“放你们做一对鬼夫妻。”

话刚说完,一团明亮的火焰就落了下来,到地面时两人才看清是几根燃得正旺的火把。

“喂!”展超一惊,本能地往后一靠凑在白玉堂身上,瞪大眼睛跟火光对视。

“这次是真再见啦。不陪你们了。”

门关的时候撞出来一声响动,下面的火被带起的风压得矮了一下,很快又跳了起来。

“……现在要怎么办?”展超跟火焰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看它很快蹿了起来,转头问白玉堂。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白玉堂闭着眼睛,被燃着的热气一扑,额头和眼角好像更加得疼,一跳一跳的,像是要裂开。

“哦……”展超慌忙起身,完整看到白玉堂时一怔,“你没事吧?”

“现在这样不叫没事。”白玉堂不耐烦地回答,“你跟过来干吗?”

“……啊?”展超一愣。

白玉堂闭着眼睛接着说,“我让你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等他们来,你跟过来干吗?”

“我……”展超一句话卡在那里,差点想一拳打在白玉堂身上,“我不是怕你打不过才来帮你的吗!”

……结果这么问。

……忘恩负义的老鼠都该杀光。

“结果什么忙都没帮到。”白玉堂睁开眼睛瞪着展超。

“……”

在白玉堂以为展超真的会气到先把自己杀掉的时候,那人却安静下来,深吸了口气跟自己并肩靠在墙上。

“白玉堂你……”展超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找出来想说的话,“不要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由你来保护。”

“什么?”白玉堂愣了一下。

“嗯……你二嫂也是哥哥们也是。还有我也是。”展超想伸手挠挠头发,可刚抬起来胳膊就疼得又“嘶”了一声,只好尴尬地放下,“就是……只准你担心我出事追上来不准我担心你……这样不是公平。”

明明这种话,让展超很认真地说出来的时候让白玉堂有些不知所措。

“……哦。”

“你不想再让人在你面前倒下,我也不想看见你出事。”展超接着很认真地说,转过头来看着白玉堂,看后者闭着眼睛又转过头去,“所以这不是跟上次一样的情况嘛。”

闭着眼睛的白玉堂不由自主地一笑,摇了摇头,“随便你。没想到最后要跟你死在一块。”

气氛一瞬间安静地有些让人容易想多。

展超也颇为郁闷,单手按着墙面吃力地起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带过去话题,“木萤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定要直接烧廖木萤呢?”白玉堂抬眼看展超,接住话题,“你还记得房间的布置吗?”

“嗯……”展超抬头思考。

“嗯什么嗯啊?”白玉堂一笑,“按你的脑容量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展超没反驳,依然眨着眼睛看上去在努力思考。

“看见这样了吗,既然能用管子把磷引进去,为什么不直接把房间烧着呢?连朝桌子上扔火都比这成功概率高而且好操作吧?”

“……啊。”应该是想到房间的布置,展超点了点头,又乖乖蹲了下来。

“如果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相反的呢?”

进了院子,天已经全黑,还坐在那里的廖家夫妇被冲进门的几个人吓了一跳站起身来,“你们是……?”

看到雪莉走过来,廖广源点点头,看向包正和公孙泽,“这两位……就是DBI的探长吗?”

“你好,德城独立检察官包正。”包正伸出手来跟廖广源握了握,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公孙泽,“这位是德城探长,公孙泽。”

“展超呢?”公孙泽左右看了看。

“他……”廖广源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先去找您女儿吧,廖先生。”包正松开廖广源的手,往门口靠了靠。

“她……我们已经将她安葬了。”廖广源看向身后。

“不,我们不是找那具被火焚毁的尸体。我们是要找……廖木萤。”包正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

“这……”廖广源后退了两步,目光游移不定地看向妻子。

“我们一直以为,廖木萤被火焚身,是有些激进的守旧派所作出的,但是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完全相反的可能。”包正说得很慢。

树枝在黑蓝色的天幕上颤动着,像是天空的静脉。已经入冬了啊,风吹起几只鸦雀,发出不够漂亮的叫声打破只有风声的平静。

“我……不太明白。”廖广源的手颤抖着,语气尽量平静。

“舅舅,萤儿,是阿悄的女儿……不,应该不能说是女儿,或者要说……姐妹吧。”一直沉默着的雪莉忽然开口,纤白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压在冰凉的墙面上。

白玉堂断断续续地没说几句就声音越来越小,展超也没听进去,只是不断地看白玉堂。

后者额头上的血沿着眼角往下流,本来纯白的外套也看不出哪些是血迹哪些是泥土痕迹,在昏暗的火光里看上去都是暗黑色的。

过了一会儿,连听不清在说什么的声音都不见了。

展超一翻身,伸手抓着白玉堂却又不敢使劲摇,只好推了推,“白玉堂你先醒醒!”

“……还没死。”白玉堂没睁开眼睛,回答的声音都很低。

展超真的有些慌了,保持抓着白玉堂肩膀的姿势,“那要么你接着说……或者说点别的。”

“不想说了。”白玉堂想伸手推开展超抓着自己的手,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净一样,只能将手搭在展超手腕上。

“等等……”展超慌乱地松开白玉堂,往旁边的墙壁上砸了几下,“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这是在地底下,怎么会有人。”白玉堂提醒道。

展超看着已经一路烧上去的台阶,懊恼地站在原地。

白玉堂不再说话,昏沉沉的感觉越来越重。

出不去。

还是出不去。

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视线模模糊糊地看着展超,白玉堂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还是谁都保护不了,无论是二嫂和哥哥们,还是面前这只小警猫。

“白玉堂你先给我坐起来!”眼见着白玉堂又没了动静,展超急了,跑过去拽了起来,“随便……随便说点什么!”

“……随便是要跟你说什么啊?”白玉堂莫名地想笑,发现连牵动嘴角都很费力气。

“……等等你还欠我一个问题!”展超突然想起来。

“问吧。”白玉堂的声音低不可闻。

“让我想想……要么就跟我讲一下你的哥哥们。”展超其实没多想,很快就问了出来。

“这里面有很多故事啊。”白玉堂又忍不住轻笑。

多不要紧……我就是想让你别停止说话啊。展超安静地蹲坐下来,挨近白玉堂。

廖广源不断地后退着,眼神惊疑不定,直到撞到身后的树上,为数不多的落叶掉了下来,还没着落在地就被寒风卷了起来。刚刚进门的廖木蒿也愣愣地看向雪莉。

廖木萱忽然跑开,扑在母亲身上紧紧地靠着。女人将她抱了起来,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舅舅你是知道的吧……”雪莉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凉凉的,“寄生胎。”

一直抱在胸前的厚厚的黄色文件夹。

雪莉没有打开,反而抱得更紧。

这么……十几年的研究。

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明明是云英之身啊,怎么会怀有身孕。

“……”

廖广源没有回应,静静地看着旁边树干上的划痕。

“所以那具尸体,并不是廖木萤的。”公孙泽冷冷地说,“而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

廖广源伸手慢慢描摹着几道划痕,算是默认了。

“发型和气质对一个人的改变很大,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木萤跟阿悄很像,而且萤儿一直都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当时在火光里看得不真切,我还以为自己恍惚了一下才产生了错觉。”

“寄生胎的概率百万分之一,那年你也许是不愿意反抗那么多人尊崇的村规,也许是抱了别的念头,总之你没有跟雪莉的父亲一起向村民解释,而是盗取了阿悄的尸体,可你没想到阿悄并没有死,而且竟然产下了萤儿。”包正将拇指抵在嘴唇上,慢条斯理地说,“作为一个医生,你将她保存了下来,可没想到十六年后的今天,萤儿竟然意外怀孕,你只好用这具尸体让萤儿假死逃避村民的逼迫。”

“所以你之前说案发现场的奇怪。”公孙泽接到,“因为那是自己的家,所以下意识地没有去破坏它,才只烧毁了尸体。”

“是。”包正冲公孙泽一笑,接着说,“可你没想到,廖木萤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躲藏起来,而是去将廖远的妻子放火烧死。”

“因为那个女人也是畜生啊!”木蒿忽然开口,握紧拳头,“她知道廖远对萤儿做的事情后居然把这一切都怪罪给萤儿,并且让……”

木蒿没有接着说,而是看向门口。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慢慢走了进来,也许是之前站在墙边,刚刚没人注意到女孩儿的存在。

“萤儿……”抱着木萱的母亲看过去,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廖广源也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没有说话,手指更加用力地描摹着树干。

站在门口的女孩儿安静地扶着门框,微微抬了抬头,风轻轻吹开女孩儿额前的黑发,看上去清秀而干净。

“可我救不了他。”白玉堂忽然抓住展超的衣服,像是在梦呓,“就离得那么近……我甚至能看见他还在跟我笑,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口型,可我救不了他……”

展超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也不知道说什么,“可那也不怪你啊。”

白玉堂笑了笑,反过去攥住展超的手,“小玩儿命你知道吗,我在乎的人不多,只有这么几个家人,可能现在还加上你。可我却什么都保护不了,一直到现在,这么一个多月,我都不敢去想……只要想到我在乎的人已经都不在了,就觉得……很害怕。”

“……要是……你真的加上我了的话……那我还没死……”展超犹豫地将另一只手停在半空中,考虑着要是再叠上去是不是有些奇怪,“而且……”

“嗯?”白玉堂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看展超,“什么?”

“……而且他们又没死啊。”展超皱着眉,“既然你能醒过来,那他们也不会死的。”

白玉堂沉默着。

“说不定,他们已经醒了,而且就在等着你回去。”展超最终还是将另一只手叠了上去,拗成一个略显奇怪的武侠式姿势。

“嗯……”白玉堂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谢谢。”

“不用。”像是终于找到了松手的好时机,展超迫不及待地把手抽回来,往旁边推了推,抬头时后脑勺撞到身后的柜子上,“……疼。”

“……”

“啊!”展超忽然往后一退,好像被什么吓了一跳。

“……能别一惊一乍的吗?”白玉堂睁开眼睛,看向展超。

“不是……有老鼠!”

“……”

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

“……我不是说你!”

火光的映衬下,几只小小的灰色老鼠往柜子后面蹿了过去。

“展探员,原来你害怕老鼠啊?”

“……是比较讨厌老鼠。”展超重新蹲了下来。

白玉堂笑了笑,也没力气再跟他开玩笑,视野模糊得只能看到几只小小的灰点在移动。

“展超。”

“怎么?”

“你说他们运送这些器官,总不能直接带一些往上走吧?”白玉堂瞟着台阶。

展超想象了一下画面,“……确实不能。”

“你能移开那个柜子吗?”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旁边紧挨着墙壁的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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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黑暗中的萤火虫

冬日的夜空……还是挺清朗的。

月辉照树,干净的天穹像是罩在了地面上,撒布上面的星粒如同被用细小的针扎开的孔,透出来外面的光亮。

难怪古人说天圆地方。

木萤沉默着,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摆。

“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萤儿她……”木蒿开口打破平静,却又停住了。

下午鬼使神差地又忍不住去仓库,却看见木萤一个人靠在角落里。

饶是不信鬼,木蒿也吓了一跳才走上前去。

“廖木萤。”公孙泽见木蒿停住声音,又将视线转向门口的木萤,“杀害廖远二人的凶手……是你吗?”

听见问话,木萤才有了些反应,先是捂着脸拼命摇头,末了又将手移开,眼睛里飘着说不清的痛苦情绪,动了动嘴唇,慢慢点头,可又想说什么。

所有的人都安静着,除了风能提醒时间还在走。

视线都集中在女孩儿身上,女孩儿却谁都不看,怔在原地。忽然就蹲了下去,大滴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自己用手捂住嘴却依然呜咽出声。

包正跟公孙泽对视一眼,靠了过去,蹲在女孩儿对面,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是你将廖远的妻子迷昏绑在十字架上的吗?”

女孩儿抬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能问你另一件事吗?”包正顿了顿,等到木萤看着自己小幅度地点头后才接着说,“那在这两起现场,有没有另外一个人跟你在一起?”

风沿着地面卷起落叶,枯叶打了几个旋儿,终究不能学蝶飞。

整个屋子都拉着窗帘,没有一丝外界的光透露进来。可却在墙边有着高高的烛台,蜡烛照得屋子里影影绰绰。

“事情办好了?”

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没有转身,依然不知道在看贴在墙上的什么。

“嗯啊。烧干净了。”回话的人轻佻地跳到墙边,弯腰盯着烛火,“如果没有普罗米修斯,人类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什么?”背对着少年的人眯起眼睛。

“我说真的啦,火这种东西啊,真的很好用。”少年突然抬高左手,猛地一掐,满意地看着火光灭掉,“能烧光所有的罪证,好像有一种说法是连灵魂都能烧个干净。”

孔雀王转过身来,语气漫不经心却让人背后发凉,“你做了多余的事情。整件事情应该是和你无关的。”

“嗯……你非要说的话。”少年直起身来,语气也一变,稍微有些不符合外表的阴冷,“我实在看不惯,明明是自己要杀了曾经侮辱自己的人,临到最后一步却下不了手。写故事的人不把它写完,我只好自己帮她补上一笔。”

拐杖狠狠地在地上一顿,隔着面具,也能窥察到面前的人的怒气,少年不以为意,接着灭掉一盏烛火。

孔雀王也没多表示,眯起眼睛,“那,两只小动物呢?”

“我把他们丢进去啦。”少年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走,“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睡一觉啦,水土不服啊。”

身后的人沉默着,倒是少年自己临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一笑,“中土的孔雀王,还真的蛮厉害的啊,这种赚钱的招数居然玩儿了几年,还有其他的据点么?”

面具后的人也笑了起来,还带着些许嘲讽的意思,“我好像没有义务对你透露太多。”

“也是。”少年点点头,看了一眼天幕,“明月照故乡啊。”

廖木萤听见动静,怔怔地转过身,逆着光看不清楚模样的男生松了手,木萤这才看见原来刚刚有人进来了。

“不动手吗?”进来的人靠近墙边,歪着头看自己。

木萤转头看了一眼刚刚费力绑上的女人,咬着嘴唇靠近,手里的火柴慢慢划着。

颤抖着手靠近的时候,女人动了一下,木萤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看没有醒过来。

将她烧死。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啊。

木萤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烫到指尖的火柴抛了下去,细小的火光在落地之前就熄灭了。

女孩儿看着低垂着头的女人,想起来那个下午,女人抓着她的手腕,让几个男人……

重新划着一根火柴,木萤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懒懒地也看着她。

“你是谁……?”

木萤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人的出现不妥。

“我来……取东西。”少年抬了抬下巴,忽然眼神一收,伸手将刚刚进门的人捂住嘴。

那手帕是自己刚刚浇上乙醚用来迷昏女人的。

进门的人一身白衣,是昨日找到家里的其中一个。雪莉表姐带回来的人。

少年将他放倒,踱着步靠近自己,木萤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断往后退,后脑撞在女人的身体上,吓得要哭了出来。

“你不是想……烧死她吗?”

木萤忽然拼命摇头。

女孩儿边狠命地摇头边哭了起来,像是上了岸的鱼一样呼吸不过来。

“不是的……我确实想杀了她啊……”木萤边哭边说着,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悲戚,“可我下不了手……”

女孩儿闭上眼睛,嗓子里生疼,“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恨不得他们死掉,我真的恨不得他们死掉,连尸体都被烧焦……可我下不了手……”

包正抬头看看公孙泽,又低下眼睛。

“然后……”木萤抬起头,眼神空洞着,“他看我划着火柴却不敢靠近……”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复仇,却又不敢下手,……还真是烦人。”少年不耐烦地走上前,夺过木萤手里的火柴,轻轻笑了笑,“看好了。”

几根火柴一起抽了出来,紫红色的磷被划燃,火光映在木萤眼里。

然后她看着少年把燃着的火柴往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身上扔了过去,自己倒上的酒精就这么腾地着了起来。

木萤呆呆地看着,燃着的热气灼得眼眶发疼,女人因为痛苦而挣扎起来,扭曲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啊——!!!!”木萤后退了几步,紧紧地闭上眼睛蹲了下来,“求求你……把火灭了啊……”

“想好啊,灭了的话,她可是会指证你想烧死她啊。现在不能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不是吗?”少年弯下腰,在女孩儿耳边柔声说,“他们不是欺负你的坏人吗?那个老师不是知道了你的事情逼迫你跟他做吗?这个□□不是觉得你勾引她丈夫而找人……”

“不要再说啦——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要死了啊……”木萤捂住耳朵,拼命摇着头。

女人凄厉的叫声依然往耳朵里钻了进去,像是冰冷而细小的蛇。

从来不知道杀人是一件那么恐怖的事情。

我确实恨他们到想要他们死,可也是真的……觉得很害怕。害怕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后来,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个人……跟我说……”木萤抬起头,重复着那人的话。

“来吧,还有一个应该得到惩罚的人。”少年说话的时候居然是笑着的。

居然是……笑着的。

木萤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四肢僵硬得没有任何知觉,空荡荡的眼神盯着少年,“你知不知道……杀了一个人……”

“知道啊。而且我们一人一半。”少年还在笑。

木萤忽然觉得连血液都变得冰冷起来。

“之后他带着我……杀了廖老师。”木萤慢慢平静下来,刘海垂了下来,遮住眼眸,“我本来也想杀了他的……可是……”

可是眼看过一个人的死亡,怎么还会想去杀人。

太可怕了……

“这个人……是谁?”公孙泽皱着眉,低声问道。

木萤摇着头,不再说一句话。

包正起身,伸手搭在公孙泽的肩膀上,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小玩儿命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孔雀眼的人。”

说完看了木萤一眼。

“我原先以为是这女孩儿杀的廖远妻子,而最后一个现场的时候才被那人遇见……”

公孙泽也看过去,然后收回视线,低了低眼,“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即使恨人再深,杀人还是下不了手吧……”

包正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家里呢……”廖广源忽然走了过去,颤巍巍地蹲下,伸手抱住木萤,“为什么被廖远那个混蛋欺负的时候不告诉我呢……”

木萤抬头看着他,“因为……爸爸只是把我当做实验品啊。”

风又吹起来她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从未见过离体存活的……”女孩儿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下唇已经有了印记,“……寄生胎。你是不会……留下我的吧?”

廖广源沉默了下来,女孩儿也静静地看着他,末了笑笑,缓缓起身,父亲的胳膊自然而然地松了下去。

即使只是微风,打在脸上的泪痕也凉凉的。

廖木萤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并不是廖广源主动告诉她的,可也瞒不了她。

从小就开始进行每月甚至每周的“体检”,廖广源忙于采集各种数据,那些证明她正常存活的数字。

可她没想到会被廖远知道这些。

那个有几分阴冷却在学生之间也还算是受欢迎的老师,轻而易举地一半猜测一半诈出自己的身世。

然后逼迫自己跟他去那个阴暗潮湿的仓库。

每次她都紧紧咬着下唇,咬得很疼。

可为什么要跟家里说呢。好像从几年前开始,父亲连对自己的查体也开始变得少了起来。

不是一开始就是实验品吗。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在原地一动不动。雪莉靠墙而立,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包正的手搭在公孙泽的肩膀上,两人并排而立。

廖广源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只是手臂收了起来。木萱靠在母亲怀里,母亲的下巴紧紧贴着她的头顶。

廖木蒿靠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里。木萤站在那里,看上去身形单薄。

冷风流窜,新月如钩。

如果不是外面忽然起了动静,这一幕静止还可以延续得更长。

“怎么回事?”包正首先打破沉默,往外面看去。

细细碎碎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勉强可以听清“怎么又起火了”的抱怨。

“怎么回事?”包正走到门口,跟人问着。

“不知道,好像是仓库又起火了。”

“仓库?”包正一愣。

廖广源忽然起身,睁大眼睛,“仓库……那里有……”

“我知道。”包正出了门,回头跟公孙泽说,“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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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业火

火光漫天。把一方天角染得泛红,像是火烧云重新冲了出来,伏在天边。

廖广源呆呆地看着,手向前想抓住什么,瞪大了眼睛,最后无力地垂下。

“已经……烧干净了……”公孙泽也怔怔地看着,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看向廖广源,“你之前说展超他们去追人了?”

廖广源没回答,还保持着震惊的样子看着仓库。

“他们现在到底在哪儿!”公孙泽有些急了起来,却是抓住包正的衣服。

显而易见,放火的只可能是孔雀眼的人,展超他们追的那个人。

包正伸手,没把公孙泽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拿开,反而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会有事的……”

“现在火势能扑灭吗……”雪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自己摇了摇头。

听周围的人说,火是从下而上,被注意到的时候迅速窜了上来。

像是自地狱而来的烈火,要烧净一切罪恶。

而地下确实有罪恶的东西。

雪莉抿了抿嘴唇,沉默地看向廖广源。

可谁也没想到。

身边一直被木蒿抓着手腕的女孩儿,突然挣扎开来,向着烈火跑了过去,单薄的衣服在靠近的时候被热风吹了起来,像是扑火的飞虫。

“萤儿!”旁边的雪莉喊道,伸手仓惶地想去抓住女孩儿纤细的胳膊,却什么也没抓到。

“别过来!”木萤站定,转过身来,面向着人群,习惯被刘海遮着的眼眸抬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说些什么的使劲咬着下唇。

廖木蒿想也不想地向前跨了一步,“萤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木萤双手捂住眼睛,在漫天的火光下衬托得看上去甚至不足十六岁。

像是更小更小的孩子。

可说到底……十六岁也是个小孩子。

“已经结束了啊……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啊……”

烧热的空气让她看上去模糊不清,可听得出来几乎是在哭着说出话来。

十六年前的少女。

几日前躺在床上被烧着的少女。

站在火幕前的少女。

似乎在雪莉眼前重合了起来,她轻轻闭上眼睛,伸出的右手慢慢收回,虚握了起来。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木萤捂着眼睛,眼泪不断地流了出来,在烧灼的空气里蒸发,“我逃不出去了啊……”

“我想逃啊……可是……”木萤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眼泪却依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可是隧道却塌了。”

坍塌的隧道……

远远看着坍塌的隧道,被堵死的路,木萤站在夜幕里,忽然觉得……就像是心里的某些东西也坍塌了。

“如果不把他们杀死我一辈子也逃不掉……”

每次一个人的时候,在人群里的时候,忽然想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就会觉得……

“……好恶心。”木萤的手放了下来,抓住衣服的下摆,头深深低了下去,“想到他们还活着,想到我怎样也没有办法摆脱那些事情,我就……”

……逃不出去。

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木萤怔怔地看着隧道,在白玉堂和展超两人走出来的时候,背脊紧紧贴在隧道外,一点一点地蹲了下去,最后完全地曲着腿坐在地上,躲在暗影里。

杀了他们。

如果不杀了他们。

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这种恶心的感觉。

恶心到……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掏出来。

“可我忽然发现……”木萤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烈火,勾起了嘴角,却不是在笑,“……就算他们死了,就算他们死在我面前。”

我依然逃不出去。

只要闭起眼睛,就会看到两人的死在自己面前。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明明……只是一个,实验品。”

站着很多人。却寂静地像是空荡荡的旷野。

木萤抿着嘴唇,闭着眼睛一步一步向后退着。向后退着。

忽然被人抱住。

“雪莉……姐姐?”木萤睁开眼睛,看着雪莉。

雪莉抬头,漂亮的眼睛映着木萤的样子,明明想说些什么的,动了动嘴唇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木蒿也站在旁边,刚刚扣住木萤的手腕。

“大概因为有人为了想让你活下去,不惜犯罪。”这时候才有人回答。

声音让包正和公孙泽也看了过去。

白玉堂闭着被血迹漫侵的右眼,胳膊上也全是血,松松地搭在展超身上,另一只手里抓着的似乎是一本本子。

看见包正和公孙泽,展超明显很开心,松开白玉堂搭过自己肩膀的手冲两人挥了挥,“包大哥!探长!”

白玉堂差点摔下去,展超才反应过来赶紧抓好他的手腕。

“……”

手里的本子扔了过去,白玉堂看了一眼廖广源,才慢慢地说,“这是在地下室的通道里看见的,上面记录着交易情况。”

他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还有当初签下的合同。”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两人走过来,公孙泽看着白玉堂皱了皱眉。

“……这说来比较长,公孙探长你确定要现在听?”白玉堂挑眉,眼睛疼得他“嘶”了一声。

“我们追那个孔雀眼的人,然后就……被他关地下室里了。”展超说道。

“两句话就解释清楚的事情……算是很长?”公孙泽白了一眼白玉堂,包正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笑。

“……”

白玉堂看展超,后者明显没有意识到,正在跟公孙泽接着交代,“而且那人就是上次跟我们交过手的人。可惜让他跑了。”

“……可惜让他跑了。”包正上下打量着展超和白玉堂身上的伤重复着。

白玉堂干脆地把另一只眼睛也闭了起来。

公孙泽没在意这些,伸手揉了揉展超的头发,“没事就好。”

雪莉拿起本子翻了几页,表情凝重起来。

“一直以来,除了钱之外,这是更重要的交换条件。”白玉堂睁开没受伤的那只眼睛,看着沉默的廖广源。

“这是……什么?”木蒿靠近雪莉手里的本子,还紧紧地抓着木萤的手腕。

雪莉慢慢起身,走近廖广源,穿着高跟鞋的她看上去比廖广源还要高不少。

“这上面写的……”

雪莉摊开本子向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廖广源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火光开口,“雪莉,你是知道的吧……寄生胎,只要离体就会因为器官发育得不完全而死亡,可萤儿却活着……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也是我将萤儿留在身边的原因。”

“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想要观察萤儿的状况,可同为研究医学的人,怎么可能对于能够近距离接触一个医学奇迹而不动心呢……”廖广源说到这儿,眼神短暂地在木萤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移了开来,“可我发现……萤儿的器官并不是完全正常的,它确实是不完善的……它……在以比常人快很多的速度衰竭。”

“这时候孔雀眼的人找上了你?”包正眯起眼睛,看着天边,忽然说道。

“嗯……”廖广源抬眼看他,又低下头,“……要我为他们处理出器官,其他的事情不让我插手,答应给我的报酬就是……”

“如果有合适的器官,优先给廖木萤使用。”雪莉念出来上面的字迹。

听到这儿,木萤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廖广源。

廖广源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一下子就慌了神似的,“我……”

“……是为了让这个医学奇迹再存活一段时间吧?”木萤喃喃道,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真的有这样的医学疯子,可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却做这样一件跟犯罪组织打交道的事情,而且……持续四年的时间。”白玉堂冷冷地说,“你真的觉得,没有人爱着你吗?”

展超有些惊讶地望了白玉堂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午后时间,夕阳还铺在水面上。

廖木蒿讲完,就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湖面上。

白玉堂跟展超也靠着树干不说话,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几个人各自想着各自心里所想的。

过了一会儿,木蒿起身,勉强笑了一下,“我想再去几个案发现场看看。”

“嗯。”白玉堂半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忽然抬头,直视木蒿,“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你还是想找出关于她的真相……吧?”

大概是因为阳光照射的关系,木蒿的话好像很慢,牵动的嘴角也上扬地很慢,“说什么傻话。没有血缘关系难道就不是兄妹了吗?……我一直,都觉得有两个妹妹是一件很烦的事情,也不愿意照顾她们,可是……”

“……可是看到你的尸体……当然,并不是你的尸体……”木蒿顿了一下,“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画面,……却是你还这么点儿大的时候,爸爸喊着你在树下站好,我们两个轮流在树干上刻下身高。”

“……所以说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木蒿终于放开了木萤的手腕,女孩儿的手腕已经微微印红,“……和别人不一样的出生又怎么样。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啊。”

身高跟展超白玉堂差不多的男生就这么哭了出来,手颤抖着握着拳,“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哥哥,可是……我是你的哥哥啊,如果你早告诉我那混蛋欺负你,我……”

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啊。

“一开始,我确实……”廖广源的手迟疑地落在木萤头发上,后者没有躲开,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是把你当做医学观察的实验本。”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看着你从小小的婴儿长大,听你开口讲第一句话……怎么可能……”

廖广源反反复复地说着“怎么可能”。

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不爱你。

女孩儿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父亲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哥哥在身边哭着。

“木萤,你现在……能看到那边吗?”一直看着夜空的包正回过头来,又看向村口。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树木稍稍有些遮挡,但依然能看见隧道的入口。

“……你现在看得到吧。被堵死的,只有隧道。”包正轻声说,“可离远了看,隧道上面还有大片的天空。”

一直以来只觉得自己是不配得到爱的怪物,实验品。

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哭泣着。

……困住自己的,从来不是别的什么。

是自己的心啊。

“你见过萤火虫吗?如同从火光里升腾起的……精灵一样的生物。”包正看着远处眯起眼睛。

女孩儿怔怔地……突然就落下泪来。

“对了,包大哥你们怎么来的……那么晚?”展超移过视线,用力眨了眨发红的眼睛,转移话题。

“啊。这个啊。白玉堂,有一件事刚刚没来得及跟你说。”包正拍了拍额头。

白玉堂抬眼看他,“什么事?”

“本来我们挂了电话正好就打算过来的,结果又来了一个电话,德城医院那边的。”包正避开白玉堂的视线。

“……他们怎么样?”白玉堂抓住展超的衣服。

“嗯……这个……”

“你说啊!”白玉堂瞪着包正,右眼一睁开就疼得又紧紧闭上,还是火烧一样地疼。

可比起这个,展超能清楚地感到白玉堂抓着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啊。

展超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去看白玉堂。

“徐庆和蒋平已经醒了,下午我们去了一趟德城医院,已经脱离危险了。”包正举着双手笑着往后退。

白玉堂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包正伸手在白玉堂眼前晃了晃。

“……包大哥还不是你这么个说话方法……”展超替白玉堂抱怨到。

“你替他说话干吗?”包正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说不定,他们已经醒了,而且就在等你回去。

白玉堂转头看着展超,展超也正转过头去看他,还是勾肩搭背的姿势,两人的距离很近。

看着展超眼睛里自己的影子,白玉堂笑了起来。

展超从来没见过白玉堂这么开心的笑,心里顿了一拍,忽然就被白玉堂一拉,整个人撞在他身上。

白玉堂把胳膊搭了上来紧紧抱住展超,展超愣了一下也只好回抱他。

“小玩儿命。”白玉堂的声音低低的,就在展超耳边,“你还真是……我的小福星。”

“嗯……你……你身上不疼啊?”展超想伸手推开白玉堂,却发现后者一点动静都没有,“喂!喂!白玉堂!白玉堂!”

……好像是撑到现在的力气,忽然安心地昏了过去。

……这家伙。展超将手绕过他扶了起来。

连昏过去都在笑着,还真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

看着白玉堂的笑,展超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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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14-01-14
尾声

白玉堂靠在车上看着公孙泽几人在上面跟台下的人讲法,一个扮红脸讲道理一个扮白脸强调必须依法办事,还有漂亮的法医慢慢叙述出当年的事情还有现在发生的事情。

“其实真正应该被惩罚的,是那些把女孩儿当玩物不负责任的混蛋。”廖木蒿也靠在车旁。

“嗯。”白玉堂随口答应着,视线一直落在站在旁边维持纪律的展超身上。

“……只盯着他一个看。”木蒿摇着头笑了笑。

“……”

白玉堂收回视线,干脆地闭目养神。

“喂……”木蒿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神担忧起来,“我爸还有萤儿……会坐监狱吗?”

“应该会吧。”白玉堂闭着眼睛回答。

毕竟犯法就是犯法,即使法外有情,可如果有法不依,那么这些人……包括展超,这么维护法律又有何意义。

木蒿没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他们……会被判多久?”

“我哪知道。”白玉堂淡淡地回答,“我又不是警察。”

“总之……谢谢你们。”木蒿看着台上,轻声说,“即使知道了真相的瞬间特别痛苦,但现在觉得……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嗯。”白玉堂也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展超。

“……无论怎样,毕竟我们……是家人。”远远得看见木萱跑了过来,后面跟着木萤和自己的父母,木蒿笑了笑,走了过去将木萱抱了起来。

白玉堂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也走了过去。

“要走了吗?”木萤小声问道,她的刘海用发夹别了起来,能够清楚地看到眼睛。

“等他们结束。”

木萤安静地点了点头,往树下走了过去。

白玉堂转头看着木蒿举着木萱让她用小手抓柳叶,然后靠近廖广源,压低声音,“四年前你才知道关于血型的事情。”

廖广源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展超就说木萱的年纪也太小了。”白玉堂眯起眼睛,看着阳光撒地,“后来是因为不合适还是……”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廖广源苦笑着,“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残忍的想法,五年前,萤儿的身体问题已经很严重,我跟阿娟商量……”

“再生下一个孩子,用她的器官。”白玉堂简练地说。

“也许那时候是急怕了吧,可怎么可能……刚刚出生的萱萱抓住我的手指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廖广源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又苦笑起来。

“也是自己的孩子。”白玉堂回过头,看着廖家夫妇,“萱草忘忧,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两人都沉默着,女人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萱萱啊……曾经有这种念头……我……”

白玉堂没说什么。

这几天明显看得出来……两人对自家小女儿的疼爱中总给人感觉带着不知为何的愧疚……

“她只知道你们爱她。就够了。”白玉堂停了一会儿才说,“至于自责愧疚悔恨,你们终究没有那么做,不是吗?”

女人忽然用手捂着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洒满阳光的地面上。

“谢谢你……谢谢……”

白玉堂笑了笑,抬眼看向展超,后者正对着阳光,被照得抬手遮挡着,眼睛眯了起来,看上去温暖而纯粹。
离线天刹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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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14-01-16
催更了催更了!我从小粉红追到这里啊!新开的坑快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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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嘛,再多说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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