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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原创】[白展]地狱业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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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14-01-14
第一章




展超第一次早晨去DBI报道的时候那么没精神,手里的苹果咬得都超级不嘎嘣脆。

白玉堂看着展超拿起来苹果咬一口斜眼看自己,不禁觉得好笑,“喂,至于吗?你睡觉还认床啊?”

“……我不认床。”展超愤愤地把最后一口苹果咽下去,手里的苹果核低低地抛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进了DBI门口尽职尽责的垃圾桶里,撞得垃圾桶晃了晃,发出“哐啷”一声。

“那小熊猫你昨晚为什么睡不好?”

明知故问。

展超狠狠地瞪了白玉堂一眼,一言不发,不打算一大早就在自己上班单位跟他吵起来。

白玉堂自顾自地笑起来,语调上扬,“展探员你是对新床不满呢?还是对新窗帘不满呢?说出来好解决嘛。”

“白玉堂你医院是不是没待够还想进去啊!为什么非把东西全换成白色的啊!”展超转身挡住大门,一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把你揍进医院的架势。

白玉堂无视了后半句,依然笑靥如花,“没待够啊,展探员要是你愿意再伺候我几个月我也不介意。”

“……”

有些人,和别人认识的时间越长,越擅长点别人死穴。

有些人,和别人认识的时间再长……也依然容易在口舌之争上败下阵来。

“在DBI动手,你这是虐待战俘吧?”白玉堂看着要挥过来,挑了挑眉。

展超收住拳,顺势转身往包正的桌子上一扑,“包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用看着他啊受够了!”

包正嘴里还塞着来的路上自费买的菜包,听到这么一问含糊不清地开口,“有人免费给你装修买家具不是挺好的吗……”

“全是白的!”展超夸张地张开双臂,“白得跟女鬼的衣服似的!”

……好比喻。包正中西合并地用咖啡冲咽下去包子,望着白玉堂,后者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很无辜。

……哪儿无辜了你!

包正翻了翻身上唯一比较白的白眼珠,大概体会了一下展超面对自己和公孙泽吵架时的心情。

“唉……?这两个哥哥是不是结婚了?”

稚嫩的童音从角落里传了过来,包正咳了两声勉强把咖啡咽下去。

“嗯……”展超都没听过公孙泽的声音这么温柔而富有耐心,“不是哦,只有女孩子才可以跟男孩子结婚啦,所以两个哥哥并没有结婚哦。”

“那他们为什么住在一起?”

顺着声音望过去,展超才注意到薇薇安也在,她的手按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肩膀上,女孩儿天真可爱,大大的眼睛盯着公孙泽。

公孙泽迟疑了一下,包正走过去搭住公孙泽的肩膀,“我跟这位探长哥哥也住在一起啊。”

“唉?”女孩儿抬头好奇地望着公孙泽。

公孙泽尴尬地把包正的爪子拨掉,“谁跟你住在一起,你怎么还不搬出去啊?”

“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嘛。”包正笑着说,“再说了探长哥你家这么空,需要一点人气啊。”

“不需要你这种气人的。”公孙泽不耐烦。

抬头看着他们的小女孩儿笑了起来,“那探长哥哥和检察官哥哥是什么关系哪?”

“嗯……这个嘛……”包正有意无意地看了公孙泽一眼,严肃地回答,“工作伙伴。”

“工作伙伴是住在一起的吗?”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清澈。
展超走过去蹲下来跟女孩儿对视,笑了起来,抬头问公孙泽,“探长,这小女孩儿是谁带来的啊?”

公孙探长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孩儿就一脸大人样地冲展超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廖木萱,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看着女孩儿可爱的笑容,展超伸出手去握住女孩儿软软的小手晃了晃,“我叫展超,你来DBI找我们有什么事啊?哥哥是专门抓坏人的,以后谁欺负你哥哥就帮你打赢他好不好?”

木萱没回答,盯着展超看了半天,忽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是我喜欢的类型。等我长大了跟我结婚吧。”

“……”

小孩子的声音不大,可是清脆地像是玉碎,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全都一愣。

“小玩儿命你被小美女告白了哟!”包正坏笑着看着茫然的展超,“可别辜负人家啊。”

连公孙泽都忍不住笑起来,摇了摇头,“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嘛。”

展超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萱萱,别闹了。”胡雪莉走过来,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等你长大小哥哥早就和别人结婚了。”

木萱可怜兮兮地望着展超,“哥哥你不等着木萱长大吗?”

“我……”

展超不知所措地侧过头去看白玉堂,后者一脸看戏的态度,完全没有帮着解围的意思。

雪莉笑了笑,看向展超,“那萱萱以后好好听话,不挑食,哥哥就会等你长大了,是不是?”

“雪莉姐……”展超叫了一声,站了起来,“木萱是小孩子,你也跟着开玩笑……”

“别糟蹋这小姑娘。”白玉堂在原地站定看几个人闹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低头看着木萱,又看看胡雪莉,“胡法医,这是……?”

“我舅舅家的小女儿,算是我的表妹。”雪莉顿了顿,看着木萱微微叹了口气,“萱萱,我这几天走不开,今天还得验尸,过几天还来得及吗?”

廖木萱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皱着眉,放慢语速,“恐怕就来不及了,雪莉姐姐,我求求你……也只有你说的话会被听。”

雪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劝萤儿……探长……”

公孙泽跟着迟疑了一下,“那好吧,要么你们现在出发,验证郑宣科是死后被烧的事情……”

“南枫的专业不在这里,恐怕会耽误进度……”雪莉在脑海里过着人选,沉默下来。

“哎呀到底什么事啊?”看着眼前几人说着自己听不明白的话,展超耐不住性子打断了胡法医的思考。

“展超!”公孙泽低声叫了一句,展超立马低了低头不再开口。
倒是包正看他好奇,放开抱着的双臂撑在桌子上向后靠着,跟他解释,“你雪莉姐的家乡里有不成文的规定……”

一句话还没说完,公孙泽就瞪了过来,“你跟他说这些干吗?”

“那也不能让我们的美女法医一个人去啊,总得找人陪着她走着一趟吧?”包正诧异地看着公孙泽。

“让老王老马去,展超你留下来。”

“为……什么啊?”展超愣了愣,茫然地看看探长再看看检察官,“到底什么事啊?”

公孙泽不再搭理他,包正侧着头看公孙泽半天,恍然大悟,“探长哥,你当小玩儿命多大啊?你自己纯情还拉上他啊?”

“啊?”展超更加莫名其妙。

包正往桌子上一坐,伸手把展超拉过来磨着牙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公孙探长觉得你还……咳咳……雪莉的妹妹,也就是萱萱的姐姐,触犯了村规所以可能会被处以村刑。”

偏偏几句话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展超皱了下眉,“村刑?那是什么?私刑不是犯法的吗?”

“犯法,而且荒唐。”雪莉冷冷地说。

“那到底是……”展超低头看看木萱,见后者呆呆地注视着门口的咖啡机,不太在意大人在讨论什么,才继续问,“萱萱的姐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啊?”

“未婚先孕。”公孙泽没好气地回答,顺便白了忍不住笑起来的包正一眼,抬抬眼眉,“你说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啊?”




看着车外的街道一幕幕往后退,展超收回了视线,看前面司机的后脑勺,“喂,白玉堂你再不开快点到了那儿就天黑了。”

……到底是谁伤还没好非要跟着来揽活儿当司机当保镖现在……在后面跟人家小姑娘玩儿得开心。

白玉堂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已经闹了一路累得睡在展超怀里的廖木萱,不耐烦地回过头。

“路不好走,开太快了你身上的伤口可能再裂开。”胡法医淡淡地替白玉堂回答。

“他哪有那么好心……”展超嘟囔着,他的人生原则是相信所有人是好人,除了白玉堂,“就是被迫帮忙不情愿……”

白玉堂没搭理他,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一眼窗外。

雪莉笑了笑,转头看白玉堂,轻声笑道,“你不跟他解释?”

白玉堂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笑起来,“他信啊?”

美女法医笑着摇摇头,目视前方,“一直还没跟你说一声谢。”

“无所谓。”道路没路灯,白玉堂低眼看看手表,扬扬下巴示意雪莉开窗外,“还有多远。”

雪莉把车窗摇下一半,风溜进来吹起她的卷发,声音在风里混含着显得有些飘远,“快到了。”

廖木萱在睡梦中咳嗽了两声往展超身上蹭,展超把马甲解了解盖在木萱身上自己也闭上眼迷糊起来。

雪莉把车窗摇上,隔着玻璃看外面慢慢沉下来的夜色,一路上再没说什么。




身上重量一轻,展超警惕地坐起来看着门外。

白玉堂单手抱着木萱,另一只手扶着车门看展超,“身上有伤还把小孩儿抱着。”

展超揉了揉眼睛伸手推车门,没想到车门纹丝不动。展超疑惑了一下,手又推了推,还是不动。

雪莉在一旁笑起来,展超抬头,看白玉堂带着令人讨厌的笑容用胳膊压在门上抵住,火大地一脚朝车门上作势要踹过去。

“公孙探长的车。”雪莉提醒一句,展超及时收住脚,愤恨地瞪了白玉堂一眼,用力眨了眨眼睛,打算从另一侧车门下去。

白玉堂退后一步让开,“哎,下车后先别慌着跟我动手啊,小姑娘还没醒呢。”

“……你要不要脸啊用萱萱当挡箭牌!”展超平着向前伸出胳膊,“把萱萱给我。”

“顾好你自己吧。”白玉堂摆摆手,又用双手抱着木萱往身上贴了贴,“车停这儿,还得走一段。”

“啊?还得走啊……”展超伸了伸胳膊,看着胡雪莉,“雪莉姐这儿没车吗?”

雪莉没转头看展超,目光与道路平行着望去,有一种像是在远眺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到村子里就只能走过去。”

展超心里一动,嘴上就毫不打绊儿地问了出来,“雪莉姐你是不是……不太想回这儿?”

雪莉转头看着展超的眼睛,笑了笑,摇摇头往前走。

木萱趴在白玉堂肩膀上睡着,扎着的马尾辫一扫一扫的,雪莉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面前只有一条路,路径崎岖,再往前就是幽深的通道。

可能是没有亮光,这儿与德城的夜晚完全不同,天色太暗,手边没有什么东西照亮,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展超站在原地,可能是家猫也残留着没能磨灭的兽性本能,他看着白玉堂已经走到通道口,正纳闷地抬头看着上面的山体,下意识地想喊住他。

看了一下后白玉堂好像转身跟雪莉确定了一下,看见展超还在那儿呆呆地站着,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冲他招了招手,“发什么呆啊傻猫?”

展超回头看了一眼车子,仿佛要把车子的位置记清楚,然后才跟了上去。

走到白玉堂旁边的时候,展超才意识到为什么下了车之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画面太熟悉。

“睡了半路……你也要我抱着走啊?”白玉堂不耐烦地一把拽过展超,后者却带着认真的表情思索着什么。

怪不得会有这样不舒服的感觉。

前几天看电影的时候薇薇安选错了片子,这场景,就像是恐怖片的开头一样……

通往某处的唯一通道。

长长的通道看不到出口。

穿堂风打过来,白玉堂把木萱抱得更紧一些,手往上放稍微遮了遮女孩儿的脸蛋儿。

展超解下围巾递过去,帮白玉堂给木萱裹上。

几个人没再说话,只有风声很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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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事实证明艺术永远是高于现实。

刚刚到了村口,就看见火光冲天,把周围一片照得宛如白昼。

“篝火晚会?”展超松了口气,暗暗想还好刚刚的担心没说出来,分明不是电影里恐怖阴冷的气氛。

木萱醒了过来,趴在白玉堂肩上茫然地看着展超。

展超冲她笑了笑,伸手摸摸木萱的脑袋逗她笑,“醒了啊?还不谢谢白玉堂叔叔扛了你一路?”

“……叔叔?”白玉堂哭笑不得,转身看雪莉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火光映衬下,雪莉的脸色很白。

见惯了死人的法医,现在的表情就跟没见惯死人的人看到尸体一样。

展超也看到雪莉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雪莉没说话,拨开人群钻了进去,惶恐地喊道,“萤儿呢!舅舅!萤儿!”

展超和白玉堂两人对视,都没搞清楚状况。

刚刚醒过来的木萱好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白玉堂怀里挣扎着跟着叫喊“姐姐”。

白玉堂忽然明白过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

“……私刑。”白玉堂低声回答,“对未婚先孕的少女……施行的私刑……”

展超怔了一下。

人群被雪莉分开,白玉堂和展超两人顺着望过去,刚刚被围在中间的是用木棍粗糙地捆好的十字,下面用稻秸秆把火烧得很旺,乱蹦跶的火星不断地落在地上。

火架旁边站着一个少女,雪莉的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少女低着头不发一言,只有旁边已经半百的男人在苦苦哀求着。

“爸爸……”

木萱张开手臂喊着那男人,白玉堂半蹲下来把木萱放在地上,看着她跑过去。

“萱萱……萱萱……”男人蹲下用比白玉堂熟练得多的动作把小女儿抱起来,蹭蹭她的脸颊,“终于回来了你个不听话的孩子……乱跑……”

“我把雪莉姐姐找回来了……”木萱嘟着嘴,伸手指着雪莉。

听到这话,杵在那儿沉默着的少女才抬头,艰涩地喊了一声“雪莉姐”。

雪莉点点头,拍拍少女的肩膀,轻声安慰,“放心。”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雪莉视而不见,镇定地抬起头环视一周,动了动嘴唇。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展超按捺不住冲到火十字旁边,“雪莉姐,所谓的私刑就是把人活活烧死?”

雪莉看着他没说什么,展超一脚把架子踹到,翻起来的火星乱窜,周围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现在的世界是法治社会,没有人能用任何理由把死亡强加在别人身上,除了法律!”展超一字一顿地说着,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人,“我可没听说过哪一条法律是要烧死未婚先孕的女孩儿的……”

说着说着展超声音弱了下去,有些不太好意思接着说。

“即使她有错,也不至于被火刑,更不应该由你们来判定。”白玉堂把话题带过,眯起眼睛,冷冷地看过去,“我们是DBI的警察,不要以为法不责众,没有法律依据的私刑都属于谋杀!”

展超感谢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忽然意识到不对,低声反驳,“谁跟你‘我们’啊!”

白玉堂一笑,往雪莉旁边走过去。

围着的人也不敢动弹,加上几人来得突然,也没有说什么,目送他们离开。

展超左右看看,只好跟了上去。

雪莉的舅舅在前面带路,夜路磕磕绊绊地看不清,偏偏路上连个灯都没有,只有不知道是鸟儿还是猫头鹰的叫声一路随着。

木萤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看得出来对雪莉的到来甚至有些抗拒。

雪莉也聪明,没在路上问她什么,只是安静地搂住她的肩膀。

几人沉默地往村子后半走过去,木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开始拽着姐姐衣服的手垂了下来,小脑袋随着父亲的步伐一点一点的,马尾辫儿晃来晃去。

“哟,回来了啊。”

听见声音展超好奇地看过去,声音的主人年纪应该与他差不多大,视线跟展超对上的时候却是一脸的不快。

“这些人是干吗来的?”

那人皱了皱眉,厌恶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木蒿。”舅舅廖广源低声呵斥了一句,回头跟几人抱歉,“管教无法,越发不听话。”

“……哦。”展超眨眨眼睛,点了点头,“他是萱萱的哥哥?”

“那么几年没见,还是没什么变化啊。”雪莉感叹了一句,冲木蒿笑了笑。

“雪莉?你怎么回来了?”后者一愣,随即恍然,“为了萤儿的事?”

雪莉没说话,抿了抿嘴唇看着木萤。

少女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对周围的对话不予理睬,屏蔽了听觉一般。

“唉……”父亲叹了口气,示意木蒿开门,“先进来吧,雪莉,还有这两位……”

“哦,展超。雪莉姐在DBI的同事。”展超赶紧自我介绍,看着白玉堂犹豫了一下,只大体说了名字,“穿白衣服的这个叫白玉堂。”

要说他们什么关系,还真不好定义,解释起来太麻烦,展超干脆忽略不计。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还没到门口,木蒿的一只胳膊便挡在门上,手里的酒瓶摇摇晃晃,语气挑衅,“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管。”

“关你什么事啊。”展超还没开口,身后的白玉堂冷冷地一句说得漫不经心。

总算有观点一致的时候。

对同龄人身上散发出的酒气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表达了自己的厌恶,展超伸手一撩把木蒿像掀门帘一样掀开就走了进去。

廖广源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只好尴尬地笑笑,停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这么个不好管教的小棺材哦……”

“小孩子,气盛爱闹,没什么的。”雪莉回答后拿眼神警告了身后两个“小孩子”一下。

展超转头看白玉堂,白玉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假装没看到。

……明明是两个人都有份儿的。

展超果断转头,目视前方。

应该是没料到来这么多人,一时间雪莉的舅母没准备足够的饭,只好又简单地煮了些粥,木萤跟在旁边,沉默不语地打下手。

虽然饭菜简陋,毕竟到这么晚还没吃饭几人都有些饿,边吃边听着廖广源和雪莉讲话。

好在荤腥就不多,当然没有鱼这种让猫和老鼠不安生的东西。

趁着展超把碗里的吃干净,廖家的主妇又给他添了一些,随口感叹一句,带着抱歉的意思,“没想到萱萱把你们找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啊?不用,这样就挺好了。”下了车只顾着注意环境才注意到自身肚子空荡荡的展超接过第二碗,冲她一笑,“倒是我们跟着来打扰了。”

“知道就好。”放着饭菜不吃一口一口往嘴里倒着酒的木蒿不客气地接过话。

“木蒿。”母亲皱了皱眉头,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人家是来帮忙的,你这种态度算是什么?”

听着这话,廖木蒿的表情收敛了一下,眼睛瞟了瞟自家妹妹,“让他们把萤儿带走呗,否则也落得那个女人的下场。”

木萤刚刚拿起筷子的手忽然一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静静地开口,“我吃好了,上楼休息去了。”

“萤儿……”廖广源的声音低沉,目光担忧地看向廖木萤。

木萤扶着楼梯的扶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仅仅跟父亲点了下头就转身上了楼。

大概是当事人走了,饭桌上才开始说起来正事。

“那个孩子……是在入校例行的体检时被发现怀孕的。”女人的声音很低柔,即使说着关于自己女儿的痛苦话题依然不急不缓,低低的,却带着坚韧,“我们不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她也不说,可是不说的话,会被烧死的啊……”

展超下意识地看向白玉堂,白玉堂和他对视一下,开口问道,“没人承认吗?如果不承认的话,自己的孩子和女人都会被烧死啊。”

廖广源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悲痛地说,“有可能……是已经结了婚的男人。”

桌上沉默起来,心里想的差不多却没人说出来。

……为了自己的名誉,难道可以见死不救吗,何况,那少女是因为自己的错才……

展超猛拍了一下桌子,“该死的!那木萤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白玉堂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没什么线索吗?木萤她和那些男人走得比较近?学校里的……老师?”

“不……应该没有。”廖广源迟疑了一下,回答道,“萤儿身体不好,所以基本上都是呆在家里,不会在外面留太长时间。”

展超泄了气,无奈地往后一靠。

木蒿把筷子放下,冷冷地说,酒瓶往屋子角落的垃圾箱里一砸,“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站起身推门出去。

“木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出去转转,顺便抽根烟。”木蒿瞟了一眼屋里,“你们又不让我在家里抽。”

门“哐”地一声关上,风吹过来的时候木萱咳了两声。

“什么哥哥啊,对自己妹妹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展超抱怨一句,看着对面的老夫妻换了一下眼神,便住了口。

“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萤儿她……”兄妹的母亲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叹了口气,“他们两人其实不太亲近……”

“哎?为什么啊?”展超又把嘴里塞得满满的,鼓着腮像是一个包子,完全不在意问题该不该问。

白玉堂没吃多少,筷子调转过来,换了尾端戳了戳展超的脸。

……塞得还真实在。

展超一筷子打过来,打断白玉堂饶有兴趣的研究,并报以一记凶狠的白眼。

“木萤出生的时候木蒿已经七八岁,正是男孩子最皮的时候,也难免对大人的精力都在妹妹身上不满吧,也是那么个性格,不懂照顾人。”雪莉代为解围,笑了笑。

“那萱萱才□□岁啊……”展超又生出个疑问,“差那么些年又有了个女儿啊……”

女人一愣,旋即笑了笑,揉着木萱的头发,眼睛里暖暖的笑意,“有了萤儿之后,看着她长大了,我就特别想再要一个女儿呢。”

“哦……”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白玉堂不屈不挠地接着用筷子戳展超,“和吃的成正比吗?”

“……”

展超采取回避的战术,完全不理这茬儿。

呆一块儿的时间久了,展超也开始对白玉堂的挑衅习以为常,至少能装作毫不在意。

可白玉堂对挑衅展超很有心得,知道无论忍多久最后还得跟自己急起来,于是很耐心地一下一下戳着。

“你有完没完?”展超抓着白玉堂的袖子靠近,亮出来虎牙,“要不是有别人在场给你留点面子我早就动手了。”

“求之不得。”白玉堂挑挑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赢?”

展超放下筷子,看看门外。

“你们要闹回去闹去。”雪莉敲了敲桌子,“吃完了帮着收拾收拾回去睡觉,我去看看萤儿。”

展超不甘心地翻翻眼珠儿,起身把碗筷拿到厨房。

“不用不用,哪能让客人收拾东西呢。”女人笑着把碗筷接过来,“你们去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

“不累,一点都不累。”展超特地瞟了白玉堂一眼,话有所指,“精神好到晚上还能打一架。”

“反正开车的不是你。”白玉堂把端过来的碗筷放在水池旁,对女人笑得很明朗,“阿姨,房间在哪儿?”

“唉……我们只有一间空房间是留给萱萱大些时候住的,今天晚上你们就睡那儿吧。”廖广源抱歉地说,转头看雪莉,“雪莉你就睡我们的房间吧。”

“那舅舅你和舅妈……”

“不用担心,我们去隔壁朋友那里借住一晚上。”

“哦……好。”雪莉点点头,“那我先去看看萤儿。”

“都这么晚了……”廖广源看看墙壁上挂着的表,“明天吧,雪莉你也早些休息吧。”

展超郁闷地看着白玉堂,“为什么我总得跟你睡一块儿?”

“因为没空房间。”白玉堂转头回答,“何况我也并不喜欢跟你睡一起。”

“……那回家你去沙发上睡啊!”

“床是我买的。”

“……谁要你随便把别、人、家里的东西全换成白色的了!”

“我住着不舒服。”

“那你回你仙空岛啊!”展超咬牙切齿地说。

“我已经把你家的东西全都换完了。”白玉堂抛出来一句,转身往楼上走,“谁先到谁睡床上。别跟在家似的等我躺下后硬赖上来。”

“……因为那是我的床!”展超痛苦地看着雪莉,“雪莉姐,我什么时候能跟白玉堂分开啊?”

“这个我不知道。”雪莉迟疑了一下,笑着看展超,“多吃核桃吧,补补脑子。省得说不过。”

这样的日子……大概还得过很久吧。

展超心情复杂地看着白玉堂的背影,深切地觉得请佛容易送佛难。

……当初为什么不放着他死在走廊上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展超边上楼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多吃核桃,免得再做出这样的后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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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萤火虫之死

老鼠和猫呆在一个屋里的结果自然是不太和平的。

最后的决定方法还是用德城独立检察官和DBI总探长的方式。

比较科学且有技术含量的石头剪刀布。

……这真的不是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方式。

至少据说脑子比较平滑的人第一下总是选择先出拳头。

白玉堂坐在床边,眯着眼睛看展超笑起来明晃晃的虎牙,心想还真不是瞎说。

“愿赌服输。”白玉堂颇有大将风度地拍了拍床边,站起身来。

“你刚刚是不是作弊了?”展超表情疑惑,警惕地看着白玉堂,“我觉得你出拳好像比较慢……”

“要是作弊的话那我该赢了。”白玉堂不屑一顾,拽过褥子扔地上,抬了抬下巴,“解了衣服,我看看你伤恢复地怎么样了?”

“关你什么事啊……”展超边说边把外套扔过去,绷带绑得好好的。

没再渗血,就算是好差不多了吧。

白玉堂松了口气,把衣服扔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你是盼着被我打进医院啊?”展超眼睛眨了眨,“不用,想跟我打一场随时都行,我能照样把你揍到……”

把袖子往展超嘴里一塞,白玉堂转身背对着瞪大眼睛的猫躺下,笑了笑,总算清静了。

蠢猫。

展超盯着白玉堂的背影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塞嘴里的衣服袖子拽出来,语气生硬,“那个……白玉堂,其实你不用把床让给我……估计好得差不多了……”

“睡觉。”

白玉堂不耐烦地回答,“没让你。”

“……哦。”

展超伸手把灯关上,忽然又笑起来。

“……开心什么啊。”

“我在想,要是运气不好你没赶到,我估计就死在那人手里了。”展超对自己不用消耗一条命感到由衷的开心,语调轻快地上扬。

回去之后,一定得让DBI的美女法医拿这猫的脑子研究研究。白玉堂很感慨。

“被砍成那样还没死,算你命硬。”

“我根本没看清那刀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展超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回忆,“我还以为他手里只有暗器,他衣服贴身,没注意还能藏下一把刀。”

“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像纸片一样的软刀。”白玉堂也转过身,看着展超的侧脸,思考了一下。

“那孔雀眼……”

“别问我。”白玉堂的声音降下来,“我跟他们没关系。”

“……我又没想问你。”展超鼓了鼓腮,转过身去。

屋里有个白玉堂,展超总是觉得睡不踏实,一个最显著的表现就是思绪总在他身上打转儿,不特别安静。

大概似乎应该也许能算是个好人吧。

展超简单地下了个定义,迷迷糊糊地坠入半睡半醒之间。

虽然临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但他也并不是特别地困,前天晚上因为在家里跟白玉堂争床最后两个人睡在一起都没怎么睡好已经在车上补过觉了,也不至于困到躺那儿就能睡。

何况他一直觉得这村子里的气氛有种让人不安的感觉,也许是一来到村子就看到了一场差点执行的火刑,也许是因为这个家庭里似有若无的阴沉感……

不过说起来白玉堂应该……还蛮困的吧。

展超转过身去想看看白玉堂睡着了没有,却被对面屋子里的状况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迅速跳下去把白玉堂扯起来。

“干吗?天亮了啊?”

“起火了!”展超放开白玉堂,从他身上跳过去,推开门猛敲对面的屋子。

白玉堂也迅速起身,“火从里面烧起来的?”

不说的话展超还没意识到,走廊里没起火,门口也没起火,于是更着急地砸着门,“木萤!”

“怎么了?”

旁边的门打开,雪莉穿着睡衣,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雪莉姐,着火了……”

“来不及了。”白玉堂手抵在门上,然后后退两步,直接撞了过去。
门不够结实,一下就被撞开了。

火光里,木萤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身体已经被火舌吞噬了一大半。

高温把空气扭曲,模模糊糊中,木萤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有,火一跳一跳的,根本看不清楚而无从判断。

“愣什么?先救人。”

白玉堂拿外套往木萤身上扑灭火,明显已经太晚,火势已经不小,整张床都沐浴在火里,木萤没有反应,任由火舌吞噬了她的头发和身体。

救出来的时候,木萤已经被火灼噬地看不出曾经是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了。

展超双手攥拳,眼睛里仿佛反射着刚刚冲天的火光。

“这是那些人……”

雪莉闭上眼睛,没说什么。

“太过分了……”

这一年多也算是见过不少案件,可像这样罔顾人性地烧死一个花季少女,展超依然震惊地难以置信。

这怎么说都太过分了。

展超觉得心里堵着的东西烫得整个人难受,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转身就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要去找谁,在这个默许法律不存在的地方,人人都可以抱着无罪的想法烧死一个少女。

因为她犯了错。

所以应该被处死。

这样的逻辑,这么理所当然地存在于每个人的思想里。

白玉堂没出声,跟雪莉点了点头示意一下便跟了上去。

还没走出两步远,抱着木萱的廖广源夫妇站在他们面前,呆呆的目光直接落在自己女儿烧焦的尸体上。

“舅舅……”

展超下意识地想挡一下两人的视线,可明显太晚了,廖广源把木萱塞到展超怀里,直接奔到尸体旁边,身体慢慢地,僵硬地,双腿无力地跪了下去。

少女的母亲连走到尸体旁边的力气都没有,站在那里就晕了过去,白玉堂连忙伸手扶住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啊啊——”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忽然发出一声悲鸣,把脸埋在双手中呜咽了起来。

少女的父亲呆呆地跪在那里,眼泪不断地往地上砸。

“走。”

一直没说话的雪莉简单地说了一个字便转身背对木萤的尸体往前走去,接着说,“让这些人明白,人命……并不是这么不值得尊重的。”

展超的手还有些颤抖,拳握紧了又放开又握紧,跟在雪莉后面。白玉堂沉默地也跟在后面。

“雪莉……”廖广源突然用哽咽着的声音喊住了胡雪莉,痛苦着摇着头,“算了,雪莉,算了……”

展超比刚刚更不可置信,“……算……了?什么意思?”

“算了吧……这是萤儿她本来就会得到的惩罚……这……”廖广源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低。

雪莉却好像是一直以来维持着的某种情绪被击垮一般,双肩忽然放松下来,看不出来任何情绪,“是啊,舅舅你一定会这么说,没想到你自己的女儿……你也这么说。”

白玉堂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廖木蒿晚饭时说过的“那个女人”。

“雪莉,你还没领受过违背族规的惩罚吗?”

面前忽然有声音响起,还站了不少人,怕是周围的人知道了事情把人找来了吧。

雪莉猛然抬头,冷冷地扫视一周,“那并不是惩罚,那仅仅是普通的一场病而已。”

为首的人冷哼一声,瞥了地上的木萤一眼,“最终还是有上天在惩罚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

雪莉拉住展超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跟他们讲不清的。”

说完后雪莉慢慢地往前走,像来时一样破开人群,没有人阻挡她,就像也是没有人在挽留她。

“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对生命的尊重和怜悯,这样的规矩,立来无用。”

经过的时候,雪莉淡淡地丢下一句,冷风吹散她的头发,让她看上去有些像是刚刚从画境里走出来。

“雪莉姐,现在是去哪儿?”被她拉着的展超茫然地问,“找警察来吗?”

“找什么警察。”雪莉的声音像是这凌晨时分的冷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走吧。”

“啊?”展超把手抽回来,“就这么走啊?”

“否则呢。”雪莉说的时候微微笑着,可声音依然清冷。

“带人过来啊,这已经可以立案了……”

“那你自己来。”雪莉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哦……好吧。”

展超明显能够感到雪莉的不对劲儿,可具体怎样他也清楚现在不该去问,问了也不会有回答啊。

“白玉堂你看着木萤的尸体!”展超回头喊了一声,“不能让他们把尸体销毁!”

……你倒是颇为信任我啊。

感受到周围的视线,白玉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的暴风雨倾盆地下。

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白玉堂考虑自己是不是要一直站在尸体旁守着。

说起来,到底是谁使唤谁比较顺手啊展探员。

“放心吧,我们不会再做什么的。”为首的人看出了白玉堂的为难,“雪莉说木萤是我们烧死的,可我们没有一个人这么做。这是神罚,是上天的旨意。”

说到最后一句,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顺着为首之人举起的手杖往天上看。

白玉堂配合地往星辰半隐日未出的天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讽刺道,“最好是。”

周围几人见他这样也讪讪地不再说什么,白玉堂把手插在兜里,表情依然非常地严峻。

非常地严峻。

……展小猫你是打算跟法医小姐走回去吗!

“雪莉姐。”

嗯,展超知道这时候有些话不该问。

……但是他非常想问。

“问吧。”

其实聪明的女人一般来说是比较好说话的。雪莉转头看着展超,轻轻点了点头。

“嗯……你和村里的人……”

“十六年前。”

雪莉看着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通道,不紧不慢地开始说,展超看着她,等着听这个结局一定不好的故事。

“玩儿命猫,钥匙落了。”

还没等雪莉开口,身后传来白玉堂的声音,展超愣了愣,拍了一下脑袋,转身跑过去。

刚刚跑到白玉堂身边,头顶闷声响来,轰隆隆的如同惊雷。

“怎么了?”有细沙小石子儿落在身上身边,展超下意识地抬头。

白玉堂用手挡了一下展超的眼睛,“别抬头,砸眼睛里。”

“地震?”展超老老实实地不再抬头看。

“塌方……吧。”白玉堂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有一点很确定。

那就是赶快出去。

展超一怔,忽然往前跑过去。

白玉堂想都没想地拉了一把,把人箍在怀里,在轰隆隆的背景下提高声音,“你干吗呢!”

“雪莉姐……还在那边!”展超出手一点都不留情,很直接地用手肘给白玉堂一记。

白玉堂觉得自己发出的语气词很像不太符合自己教养的一个发音。

不过很快展超就认识到应该给白玉堂道歉了。

面前一块石头砸下来,与展超独特的发型用前生的五十次回望换来了一次擦身。

展超心有戚戚然地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救命恩人你说你要什么吧……”

……我要你老老实实地呆着。

心脏停了一拍的白玉堂松了口气靠在墙壁上,立马又站起来想起来该先出去。

震动却停止了。

面前是被石头堵住的路,石头不是沙土,有些缝隙,展超喊起来“雪莉姐”,在通道里有回声,感觉有些奇怪。

“我没事。”雪莉的声音有些疲惫,“好像堵死了。”

“嗯……”展超推了推石头,又因为怕石头砸下来没敢用力,摇了摇头,“我们好像出不去了……雪莉姐你能想办法吗?”

“找辆车来,清理一下。”白玉堂补充道。

雪莉沉默了一会儿,好像下定决心,“好。”

展超伸手跟白玉堂要钥匙,拿到后抬头估量了一下,瞄准一个通透的缝隙把钥匙精准地扔了过去。

钥匙落地的声音传回来,展超问道,“雪莉姐你看见钥匙了吗?”

“嗯。”雪莉的声音传过来已经很轻,或者她本来说得就轻,弱不可闻,“我会回来。刚刚说的‘不管这件事’……不算数。”

展超了然地笑了起来,“明白了。”

“还有。”雪莉淡淡地说,“白玉堂。”

“嗯?”白玉堂特地走近两步借以听清楚。

“如果要给展超换药的话,找我舅舅来看伤吧。”雪莉说话的语气让人总觉得她似乎正靠着石头轻轻闭上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是村里的医生。一个医术非常好,懂得很多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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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嫌疑人

“那现在怎么办?”两人在通道口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深秋的浅阳微微染了鱼肚白的天空,展超迟疑地问白玉堂,接受了心理融合型称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呗。”白玉堂从倚着的墙壁上起身,又低头皱了皱眉,石头砸起来的扬尘把白外套沾上了一层灰,一想到还得穿上一两天就满心惆怅。

展超观察着白玉堂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让你还整天一身白衣服,连狙击都穿一身白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白玉堂转头看着展超脸上的灰,对于绝对不会比自己身上干净的人的嘲笑……选择了无视。

“像是自己着起来了似的。”展超果断换了话题,盯着天边浅浅的云层自言自语。

“嗯。”

白玉堂也在回想之前的情形。

太奇怪了。

一般来说,如果是烧起来的话,人体绝对不是最易燃的那个。

如果真的是想要起火的话,不应该是床上的被褥先着起来吗?然后再蔓延到人身上。

可现场却正好相反,两人冲进去把人救出来的时候,木萤整个人都烧得面目全非,可是周围却都只是刚刚起火。

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却又无法解释。

白玉堂正想着,展超忽然抓了抓头发,一脸困惑的表情。

“在想什么呢?”白玉堂问道,又停了一下,“这儿应该有卖苹果的……”

“……我的脑子里……不全是苹果……”展超愤怒地反驳道,挥了挥拳头,又很快把这茬儿掠过去,迫不及待地跟白玉堂分享一下困惑,“我们是撞门进去的对吧,那就是说没人进到木萤屋里去啊……”

白玉堂怔了一下,停住脚步,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窗户也关着……”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展超开口,“那就是说……屋里起火的时候只有木萤一个人……没人放火?”

“而且在我们破门之前,她没有呼救,破门之后,她也没动静……”白玉堂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意思是说她自己……自焚?”
展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干什么啊?”白玉堂上下打量他。

“……一想起来活活烧死就会觉得浑身疼。”

“……”

白玉堂转过头往前走,不搭理他,“应该是死后又燃起来的吧,哪有人能受得了活活烧死啊。”

展超忽然沉默下来,看着地平线,叹了口气,“在这之前,也有被执火刑的女孩儿吧,被活活烧死得多疼啊……”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阳光还没照到的地方。”白玉堂看了展超一眼,“有的是你想象不到的阴暗。”

“你说……我们能让他们废除吗?”展超把脚下的石子儿踢出去,闷闷地说。

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儿,“能……吧。”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蛮喜欢展超的。

好像真的蛮喜欢的。觉得看他笑心情就会好。非常好非常好,再不好的事情都会放下。

如果说真的有阳光照耀,对他来说,展小探员的笑就是能驱散心里暗色的阳光。

完蛋。

白玉堂不经察觉地笑起来。

越经熟悉也越不像是一开始的没话找话都找不到话,两人倒总算不是一路沉默着,可到底也没讨论出个结论。

说到底,木萤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女,也不至于跟人有多深的仇怨。难道真的是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规矩就随便而残忍地把这么一个少女给杀害了吗……

“昨天晚上舅舅好像说过……”展超瞪大眼睛,看着白玉堂,后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等他接着说,“木萤不肯说谁是孩子的父亲……”

“孩子的父亲……”偶然而至的默契让白玉堂跟展超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事情不用明说。

如果不想木萤说出来……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两位还没回去啊?”木蒿靠在村口的树上,手里晃着酒瓶,醉眼朦胧。

展超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抓起来廖木蒿的领口往旁边一扯,扯得后者一个踉跄,半满的酒洒出来一片,“你妹妹出事了你知道吗!”

木蒿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展超,“能有什么事?”

“你……”展超愤愤地松开手推了他一把把他砸在树上,“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嗯?”廖木蒿挑了挑眉,挑衅地盯着展超,“究竟出了什么事?”

“让你回答你就回答,你先回答我再告诉你。”

跟白玉堂斗惯了,这种挑衅完全不值得放在眼里,虽然展超完全没有怀疑木蒿的意思,只是对他的态度不满,可这会儿却是一副这问题不可不回答的架势。

廖木蒿看了看展超身后的白玉堂,白玉堂也打量着他,眼神含着警告,于是木蒿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

“能证明吗?”展超体验着质问嫌疑人时咄咄逼人的气势。

“……到底出了什么事?”木蒿有些急了,双眼带着宿醉的红,双手抓在展超的肩膀上。

白玉堂扣住木蒿的手腕,冷淡地回答,“昨天夜里她房间里起火,没救出来。”

木蒿一下子怔在原地,放开展超,往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重新倚在树上,“怎……么回事……怎么会……”

展超犹豫着看白玉堂,白玉堂冲他摇摇头,压低声音,“难说是不是假装。”

“可他应该没有动机吧……”展超也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挨近白玉堂,接近耳语。

白玉堂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和展超拉开一些距离,“我也不清楚,但是……”

说话的中间停顿了一下,白玉堂把视线投向村子,“我总觉得,这家人有哪里不太对……”

展超有同感地看了一眼瘫在树干上的廖木蒿,没说话。

木蒿却忽然站起来,表情已经没了刚刚的震惊,可能是宿醉之后特有的蓬头垢面加深了感觉,整个人都显得有种发狠的狰狞。

“一定是他干的!是他……是他杀死萤儿的!他……”

语无伦次的几句话还没说完,木蒿猛然站起身,把手里的酒瓶紧紧攥着往树上一砸,飞出的酒和陶瓷碎片差点儿溅到展超身上,还好他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躲了一步。

“你要干吗?”看着面前如同在发酒疯的人,展超有些紧张地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制止他。

可是木蒿却出奇地安静了下来,转身往村子里走去,弓着的身子没有精神支撑一般,仿佛矮了几分。

展超跟白玉堂对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廖木蒿没往别的地方去,一路走到村尾进了自家门,眼睛扫视一圈,脸上已经不见了疲惫和颓废,这时候白玉堂才发现木蒿五官的轮廓都很深,跟雪莉的舅舅一样,父子俩很像。

院子里已经不见了白布,想应该是收了进去。廖木蒿冲进屋子,看见父母双目无神地坐在椅子上,母亲的怀里抱着木萱,右手机械地抚着她的头发。

“哥哥!”百无聊赖的木萱看到木蒿进来,喊了起来,又看到跟在后面进来的展超,笑容大大地绽放在脸上,“展哥哥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嗯……”展超心情复杂地看着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看来廖家夫妇还没有跟她说,可又能瞒多久呢。

“萤儿的……萤儿呢?”顾忌到木萱,木蒿把“尸体”咽了下去。

“收起来了……收起来了……”廖广源的话像是梦呓出来的,表情也空洞着。

借着一股“不相信不确定”的劲儿回来的木蒿,听到自家父亲这么说,一下子站不稳扶着门框,双目无神。

木萱从母亲怀里溜下来,跑过去扑到展超怀里,展超俯身用双手接住她,木萱顺势环住展超的脖子,悄声跟他说,“今天姐姐不出门,爸爸妈妈也不太开心……都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展超看着木萱嘟着嘴不满的样子,勉强地笑了笑,“别管他们,大人的事情有大人操心,哥哥带萱萱出去玩好不好?”

木萱回头看了看父母和哥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好。”

“那好,萱萱想去哪里……”

展超把木萱抱在怀里,却被冲出门的木蒿撞开。还好抱得紧,木萱才没摔下去。

“怎么了?”展超看白玉堂,白玉堂也一脸茫然。

“跟过去看看。”白玉堂追了上去。

“等等……”展超急忙把木萱放下,“等哥哥回来再带你出去好不好?”

木萱有些失望,又努力笑了起来,“嗯嗯,哥哥去忙大人的事情吧,让我爸妈和哥哥……能不那么奇怪。”

“真乖。”展超望了一眼二楼,想到被火吞噬的木萤,摸了摸木萱的头,“我会的。”

好在白玉堂的衣服真的很显眼,展超才能没跟丢,虽然最后来不及刹住直接撞到白玉堂身上。

“你也……不等等我……”撞到人的那个第一个反应不是道歉而是抱怨,不怎么干净的爪子搭在白玉堂肩上,大口喘着气。

“等你就跟丢人了。”白玉堂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估计上面会再多一个灰色的猫爪印,心里又惆怅了几分,“他进去了,进不进去?”

“进去看看。”

展超松开手,不出白玉堂所料地留下一只爪印。看到爪印的展超也不能装作没看到,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移开视线走了进去。

白玉堂挑了挑眉,心里记下一笔,就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人还没醒,木蒿完全不在乎这些,“哐哐哐”地砸着门,不把人砸醒就不走一样。

门终于打开,一个身材偏瘦的妇女走了出来,大约三十多岁,头发有些黄,光泽不重,还穿着简单的衣服,睡意未消。

“大清早的干吗呢!”女人没看清来人,开口就喊道,“让不让人睡觉了!”

“廖远你给我出来!”木蒿推开那女人,直接闯了进去对着屋子里喊道,“廖远!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站在门口的两人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今天有蛮多都需要默默的眼神交流不适宜出声的事情发生的……

大眼瞪小眼沉默以对之际,屋里的人大概是出来了,木蒿的喊声停了下来。

展超从门缝里看过去,廖远也颇为消瘦,倒是很开门的女人看上去很般配,屋里没开灯,清晨的光又不是很足,看不清他的神态和样貌,可身上的一种文质气息却很明显。

“木蒿,这么早有什么事吗?”男人开口说道,不紧不慢地。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木蒿把展超对自己的发问抛给男人。

“在家。”看动作,廖远应该是推了推眼镜,“有什么事情吗?”

“少他妈的给我装蒜!你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木蒿吼道。

两人的段数差的太多,廖远一直不紧不慢着,漫不经心,反而让木蒿的愤怒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萤儿死了……”木蒿的眼睛紧紧盯着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你知道吗?”

男人去扶眼镜的手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惊讶,“不,我不知道。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木蒿握紧了拳,手颤抖着,“别以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萤儿做过什么,廖老师。”

天色又亮了几分,吹过来的风还带着夜晚的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苏醒着,缓缓释放出冰凉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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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女的秘密

因着廖木蒿的一场闹,门口围了不少好奇事态的人,连带着跟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在院子里的展超和白玉堂都被从头打量到脚。

展超终于受不住,硬着脑袋低头进去想把木蒿拽出来,没料到门口站着的妇人想也没想地把展超从台阶上往下推,声音里带着撒泼的意味,“你又想干什么啊!欺负我们人少力薄不是?有本事你们打啊,那小丫头死了也是活该,关我们什么事儿……”

话还没说完,白玉堂反扣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现在,闭嘴别闹。”

然后示意展超赶紧进去把人拉出来算完。

展超瞟了妇人和白玉堂一眼,眼神里的警惕让白玉堂哭笑不得。

“展探员,一直忘了跟你解释。法医小姐的伤不是我打的。”白玉堂挑眉一笑,“打女人还算是男人吗?”

展超上牙压着舌头,眼珠儿转了转,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冲进去一把抓着木蒿就往外拽。

不知道是也觉得现在场面闹得太难看还是明白自己打不过,木蒿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再试图摆脱展超的控制,只是眼睛还狠狠地盯着廖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玉堂放开妇人跟着出了门,毫不在乎地从围观人群的目光里走出去,瞥见展超带着一脸尴尬的笑推着木蒿出去,不由自主地偷笑了起来。

“管他们干吗?又不是针对你的。”出了包围圈,白玉堂回眼看了看,转头跟展超说,“再说,就算是人家针对你的,也无所谓啊。”

“……你不觉得这么多人盯着你看蛮尴尬的。”展超放开抓着木蒿的手,挠了挠头。

“不觉得啊。”沿着路就往回走,白玉堂装作无意地看看木蒿,见他没再有举动,就冲展超笑了笑,“我呢,是向往一世自由的人,在乎别人干吗。”

展超忽然笑起来,摇了摇头,“一世自由啊……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手上拴着呢。”

“……”

啧,早晚逗猫,哪天被挠了一把。

白玉堂看着展超在那儿得意,觉得周围安静了几分,等到恢复正常声音的时候,他勾着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啊。

拴着了。

白玉堂忽然有些感谢德城独立检察官包正先生。

一路上木蒿的表情都阴沉着,白玉堂虽然只是看了他几次,心里却疑惑着,暗自想着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忆着站在房间门口,制着那个女人,白玉堂却是不由自主地看着屋内。

那个男人的表情很难读懂。

整个人带着一种很低的气压。

无论如何,廖远……这个人跟木萤的死不会毫无干系。白玉堂又扫了一眼从进了屋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盯着地面发呆的木蒿,心里的疑惑更加深重了一层。

展超蹲在门前跟木萱拿树枝儿在地上画着什么逗她玩儿,白玉堂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把衣服撩起来不至于接触到地面,坐在木蒿旁边的门槛儿上。

木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白玉堂,又收回视线望着地面,“你们是打算查下去吗?”

“本来,那家伙……”白玉堂说的时候抬抬下巴眯起眼睛示意跟小姑娘很合得来的展超,“即使这是你们整个村子对那女孩儿实施的惩罚,也会查到底,可现在看来……”

话说到一半,木蒿刚刚接触到嘴唇的酒瓶放了下来,看着一脸意味不明似笑非笑的白玉堂,“你想说什么?”

“你似乎有怀疑的人。”

白玉堂观察着木蒿的反应。

“跟你们这种人说话就是绕。”木蒿笑了几声,目光又深寒起来,“我有怀疑的人?你们不是明显看到了?”

“那个廖远,和萤儿是怎么回事啊?”展超忽然开口,看来倒是一直听着两人的谈话,干脆挑明了直问。

“嗯,我们也有比较直接的问法。”白玉堂轻笑,递给展超一个眼神。

展超看看木萤,后者专心拿着石子儿似乎在跟展超两人走棋,小小的脑袋歪着,对大人的谈话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木蒿也出神地看着木萱,不由自主地表情柔和下来,“他是萤儿的老师。其他的,你猜。”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又苦笑起来,“往最龌龊的地方猜。”

白玉堂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情,接着问道,“她是自愿的,还是……?”

“我不清楚。应该是自愿的吧。”看着那边木萱的石子儿不够,木蒿从地上拾起来两个轻轻丢了过去,苦笑更深了,“谁知道。她也不会跟我们说的。”

“你在跟她生气啊?”展超在几乎贴着地面的高度接着石子儿,放在木萱手里,问句说得很肯定。

“啊?怎么?”木蒿一愣。

“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一开始让我搞不太懂,我还以为是讨厌她。”展超拿起树枝儿把木萱蹭掉的线补充上,“是因为她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家人说,所以你才又担心又拿她没办法的。”

“……说得你好像多了解似的。”木蒿眯着眼睛打量展超。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白玉堂伸了伸胳膊,看着木蒿。

“撞见的。”木蒿回答得很简练,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已经见底,于是起身进屋拿出来几瓶,“陪我喝两口。”

“哦……”

展超迟疑着要不要过去,白玉堂已经接了过来,“我陪你喝,别把孩子看丢了。他喝两口就醉。”

“……你见过我喝酒啊!”展超不服气地瞪白玉堂,不过还是顾虑着得看小公主,没接过去酒。

喝酒大多是要说些什么的借口,虽然万分嫌弃这绿色瓶子看不出来什么牌子的低档次酒,白玉堂还是拿在手里。

木蒿用牙齿当起子开了盖儿,灌了一口,“我也不想跟你们多说。可那家伙有老婆有地位,可不就怕萤儿说出来跟他有关的啥话,虽然萤儿现在不吐口,但那人直到现在都……没个表示,跟没事儿人似的,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白玉堂没接话,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啤酒瓶盖儿,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我撞见他们在一起之后,也偷偷跟踪过萤儿,唉……为人师表……”木蒿冷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没有直接的证据。而且……如果是他,他是怎么放得火?从展超看见起火到我们撞开门,没有第二个人在木萤屋子里。”白玉堂松开了酒瓶,让它落在地上。

“说不定你们看见起火的时候已经烧了一半,那家伙已经离开现场了。”木蒿皱起眉。

“这个不可能。”两人同时回答,默契值吓了彼此一跳。

“……我不是怀疑你们……但是睡着了也很难说吧,而且你们昨天睡得时候已经很晚了,累极了也……”

“不可能。”展超肯定地摇着头,言之凿凿“跟这人一个屋我根本没法儿睡着。”

“……”

木蒿疑惑地咽了下唾液,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来回看着两人,神色尴尬,“你们……昨晚做什么了……不睡觉……”

“咳咳……”白玉堂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你猜。”

然后又补充一句,“往最……”

“……白玉堂你给我滚蛋。”展超抓起地上的石子儿往白玉堂身上扔,无比快狠准。

倒是白玉堂愣了一下,甚至没反应过来去接,勉强挡了一下,“……我以为你听不懂。”

“……”

白玉堂忽然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用暧昧的目光打量展超,挑着眉,“我是真没想到展探员你懂得不少啊?哪天试试?”

“……”

展超把眼睛瞪得有白玉堂的三个大,气结地站起身,“你是要打一架啊?”

“不是。”白玉堂一笑,迅速带过这个话题,“开玩笑。”

玩笑的话说出口白玉堂心里就有几分后悔,说起来是心虚,如果之前,也不过又挑事儿一样的话,可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念想,多少有些怕被看穿的担心。

他见过男妓,而且也多少有些了解。只是展超跟那些完全不一样啊。

看着展超很快就兴致勃勃地投入跟木萱的下一场走棋中,白玉堂的思考很快以一个结论结束。

嗯,不一样在他比较蠢。

“哎,白玉堂,雪莉姐现在差不多要到了吧?快中午了。”展超冷不防的一声问让白玉堂的手带翻了地上的酒瓶。

“差不多吧。”白玉堂反过手腕看了看浮夸的手表,点了点头,“快的话应该已经到了。”

雪莉开着车一路都很快。

风不断掠过车身往后退,往后退,仿佛要把村庄抛到很远以后。

远到看不见。

远到记不起来。

雪莉狠狠地踩下油门,她胳膊上有些擦伤,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卸下了完美的模样。

从星辰未现一直等到日出东方,再看着它慢慢升起,恍惚间雪莉忽然以为自己是在追着太阳离开。

维持着的紧绷状态一直到进了德城。

午间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匆忙的商贩和行人身上,中午放学的孩子在路边追逐打闹着,悠闲的妇人随意交谈着,甚至连正在争执价格的人也被阳光照得脸上柔和了一层。

雪莉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想冲眶而出,她咬了咬牙,把车子开回DBI。
拔钥匙的手颤抖着,开了车门,雪莉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忽然安下心来,调整了一下情绪便走了进去。

“探长他们呢?”

看着雪莉袖子上染了些血,老马有些担心地说话更加……结巴。

“在在……在你办公室……还有……你你……”

“我没事。”雪莉深呼吸,往自己办公室走了过去。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年轻的女孩儿正在翻找着自己的资料,包正坐在桌子上不急不慢地折着纸,公孙泽端着咖啡正在喝。

“谁让你们乱动我东西的!”

身上带着浅浅血迹还有不少灰,雪莉开口吓了几人一跳。

“是……雪莉学姐你……让我们接手调查的啊……”年轻的女孩儿怯怯地说。

“但我没让你们动我东西!”雪莉走过去,鞋跟儿不高,可急急地走在DBI的地面上依然敲击出节奏。

她走过去劈手夺过女孩儿手里的资料,翻了一下看是与郑宣科案件有关的,又塞进女孩儿怀里,打开柜子,翻找了一通后拽出来几本文件夹,就走了出去。

“雪莉……”公孙泽想喊住她,但是雪莉头也不回。

包正和他对视了一眼,起身跟上去。

雪莉听到了公孙泽在叫她,可她现在不想回应。她抱着那厚厚的一沓纸张,一路往前走。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最后走到走廊尽头,力气没了一般,雪莉靠着墙慢慢地滑下去,蹲在地上,闭上眼睛。

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的冲天火光。

被烧着的那个女孩子在烈火中,表情痛苦地……像是落入了地狱。

小孩子的精力终究有限,缠着展超玩儿了一天跑了半个村子也终于是累了,在展超怀里睡得很乖。

“还真行。你能陪她玩儿一天。”白玉堂看着展超怀里的木萱,感慨道。

“不觉得小孩子蛮可爱的吗?”展超轻轻戳着小家伙的脸蛋儿,软软的。

“不觉得。”白玉堂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怎么对付小孩子。”

“……为什么啊?”展超换了个手抱着木萱。

“因为麻烦。”白玉堂再次如实回答。

“那是因为你一看就是坏人啊,所以小朋友不跟你玩儿。”展超得意地瞟白玉堂。

“嗯。他们觉得你跟他们是一个年龄层的。”白玉堂也仔细地看着木萱。

“是不是像外国的小公主?”展超也把脑袋低了低,看着木萱。

“女孩子随她爸,五官深。”白玉堂评价道,“廖木蒿也是。”

“说起来……木萤倒是跟舅舅不太像。”

“嗯……”白玉堂忽然怔住了,低声说道,“展小猫你知道‘蒿’和‘萱’分别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展超很诚实。

“‘蒿’是野草的意思。大概是男孩子,取贱名觉得好养活。”白玉堂顿了一下,看着木萱的睡颜,“萱草也是一种草。”

“萱草?”展超在脑子搜索了一遍,“没听过啊。”

“因为这草别名比较多。”白玉堂耐心解释,“我见过这个名字也是在花店……”

“花店?给女朋友买花啊?”展超笑起来。

……幼不幼稚。

“我又不跟你一样没谈过恋爱啊。”白玉堂坦然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交过女朋友啊?”

“从智商上知道的。”白玉堂补完最后一句迅速转移话题,不给展超反击的机会,“萱草具体一般叫什么我忘了……反正也不好看我也没买。”

“说这个干吗?”展超看了白玉堂半天,脑子里一个闪现,“‘萤’不是草而是昆虫……吧。”

白玉堂转过头,“小朋友你终于意识到了。”

“……”

展超沉默了一会儿,迟疑道,“……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我也不确定。”白玉堂想了一下,“我去找廖木蒿问清楚。”

“我也去。”

“你先把女孩儿抱回家去。而且去找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又不着急。”白玉堂看了看村尾,“就别出来了,别搞得我最后还得去找你。找不到我就回去。”

展超点点头,也不用担心万一白玉堂跟廖木蒿打起来,反正几个人一块儿上也不一定拿住白玉堂。

……说起来我干吗担心他。展超心情复杂地转身,又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可能是这地方只有这么一个熟悉的人所以有微妙的同盟意识。展超很快给自己一个靠谱儿的解释,心安理得地又回头安排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啊?”白玉堂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笑了笑。

看展超转过身去,手还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背,白玉堂眯起了眼睛。

他没跟展超说清楚的是……‘萤’也是一种草。

腐草……为萤。

廖木萤。

这名字背后到底包含着什么。

还是……先别让展超掺和进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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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犯人与尸体同在现场

已经是吃过晚饭,凉风吹得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像是沿地盘旋的将死蝴蝶。

深秋接近入冬,天色也暗得早,又不是个好晴天。展超又往门口看了看,没由来地觉得有那么点冷,打了个寒战。

“展哥哥你冷的话就进屋里来啊!”木萱跑过去,拽着展超的衣角,抬脸天真地说。

“白玉堂还不回来啊……”展超焦虑地把手指甲递到牙齿之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迷路了吧?”

身后忽然的声音吓了展超一跳,条件反射地转身摆开架势,“啊……舅舅你吓我一跳……”

廖广源没回答,也看了看天色,神情依然带着悲切的伤感。

展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只好说,“我去找找他。”

“嗯,小心点。”

展超点点头,俯身抵了抵木萱的额头又揉揉她的头发,就跑了出去。

自古逢秋悲寂寥。

……大概是因为穿得少,展超冻得牙齿打颤,围巾紧紧地掖住,到底还是觉得冷。

……凭什么我要冒着这么冷的时候跑出来找一个死活完全跟我无关的白老鼠啊!

从村尾一直到村口,展超都保持着只露眼睛的包裹严密度,眼珠儿左右转着,反正白玉堂的衣服显眼,不至于看不到。

还真的没有看到那一身白。

展超有些急,非常不盼白玉堂点儿好地开始琢磨这人是不是出了意外。

村口仓库那儿聚集着不少人,展超看见之后下意识地又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毕竟不想再发生冲突。

“还是推不开吗?”其中一人靠近关死的铁门,手放了上去,“里面好像烧着!”

“……怎么回事?”

“不清楚……小仓库的门打不开了……”

“又用不着它……”

“可是……里面好像着火了……”

听到这儿展超已经挨不住跑了过去,拽开门口的几个人胳膊往门上砸,“白玉堂?白玉堂你要是在里面你……你给我吱一声!”

里面听不到什么动静,展超把侧脸靠上去,耳朵被铁门的温度烫了一下,立即转头跟身旁的人问,“……里面怎么回事?这么怎么打开?”

旁边的人也不是不想告诉他,但也说不清楚,“这仓库是公用的……后来有了大仓库就废弃了,大概是里面锁上了……”

锁上了……

“我问你的是怎么打开啊!”展超砸着门,转身看了一圈,“能帮帮我吗……我……朋友可能在里面。”

“不太可能吧,一般没人会来这个仓库啊。”旁边的人毫不在意,“可能是那堆草烧了吧,等来了切割刀……”

展超没听完就用肩膀往门上抗,撞了一下后……铁门当然纹丝不动。

他不是很确定白玉堂就在里面,可是他有可能在里面。

找了一路都没有找到,那么晚了还不回来……怎么都容易往最坏的地方想。

周围的几个人沉默地看着展超一下一下地撞着门,终于有人忍不住劝了起来,“小兄弟……要么你先别急,等一下……”

“里面都烧着了怎么不急!里面又不是你们的……”展超卡住,眨了眨眼睛,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转身闭了嘴接着跟门对抗。

……否则难道要说不是你们看着的保释期间的潜在犯吗。

“哎……切割刀……”

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气喘吁吁地扛着一把切割刀,展超伸手就抢了过来,“麻烦借我用一下!”

迫于他的架势,那人站在原地愣了愣,没说什么。

“……这个怎么用?”展超拿着都不顺手,更找不到开关。

“……”

男人拿回去自家的工具,把连着的电线接到车子载着的电箱上,打开开关直接往门上过去。

铁与铁接触的时候发出规律的声响,一道裂口就冲了开来,钻的地方正正地处在门锁上,可能是把门锁一下切断,门有了动弹。

等那人一收手,展超迅速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人仿佛见识到了业火地狱……展超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把空让开,让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到这景象。

粗糙的十字架上绑着的人已经几乎辨认不出模样,衣物烧得没有半点残余,身上还燃着火焰,正对着仓库的门,仿佛在看着外面。

身后已经有受不了这景象的人吐了起来,展超甚至没空去讽刺他们连这都受不了为何还要制定不人道的残酷规矩。

他眼睛死死盯着十字架上的人,每走一步都感觉脑子里的眩晕加重一些,顾不得恐怖的样子和燃着的火焰,展超战战兢兢地伸手,想看看有没有白玉堂的特征。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看着展超就差闭上眼睛检查死者身份,白玉堂开口。

“啊啊啊!!!”

展超转过头去,看着靠在墙边的白玉堂,伸手指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跟见到魔鬼似的。”白玉堂笑了笑,只是笑容很虚弱,声音也很低。

而且,表情阴沉着,映着火光显得有些恐怖。

展超冷静了一下,才发现不仅白玉堂的一身白衣染了黑灰,他额头上也留着血迹。

“你这是怎么搞的?”展超指指额头。

白玉堂把眼睛一闭,“不碍事,擦伤。”

身后的村民们大约也恢复了镇静,一阵窃窃私语后,主事儿的走上前来,到白玉堂面前。

“白先生,抱歉,照现在的情形来说……”

“我知道。”白玉堂睁开眼睛,虽然是仰视,却带着凌然的傲气,目光冷冷地。

“那就好。”那人一挥手,有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两人想架住白玉堂的胳膊,被后者瞟了一眼又收了手。

“我跟你们走,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你衣服已经……”

展超话说到一半才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情。

刚刚居然没想到的一件事情。

这仓库里,只有绑在十字架上的死者和白玉堂……两个人。

明明不是个好晴天,今晚的月亮却异常地亮啊。

展超抬头看看夜空,又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木梁,“现在感觉怎么样?白玉堂先生?”

“……好玩儿吗?”白玉堂冷冷地看展超,“刚刚谁差一点陪我关进来。”

展超讪讪地收回手,可是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白玉堂还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白玉堂一脸无所谓地任由他笑够才开口,“虽然体现了你的智商,但多少还是谢谢。”

“啊?……不用。”展超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继续抬头看月亮。
如果不是白玉堂用眼神警告他,展超还会在那里跟那些人争执不清坚持白玉堂不是凶手而被以同谋的立场关进来……

虽然最后沉默地同意了他们把白玉堂当成犯人的做法,但展超心里到底还是不信。

“查出来死者是谁了吗?”白玉堂靠着身后的木柱,淡淡地问。

“嗯……村子里总共人也不多。”展超犹豫了一下,“死者……是廖远的妻子。”

白玉堂没说什么,可挑眉的神情掩饰不住讶异。

“太奇怪了……”展超倒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为什么是她?还有你为什么会在那儿……”

“我本来打算找廖木蒿,却听见那仓库里有动静,刚刚走进去边被人从后面用毛巾捂了上来。”白玉堂不是很愿意讲这种事情……“可能有人站在门口,我没注意到。”

“毛巾?”

“乙醚。”白玉堂简洁地回答,“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是最旺的时候,开始有些要减,身体不能自由活动,刚刚坐起身就听见……”

“嗯?”

“……听见外面有猫叫。”白玉堂忍不住勾起嘴角,看着展超。

“……”

“咳……总之,后来的事情就是你见到的这样。”

“我见到的结果是你被关在笼子里。”展超终于逮到了反击的机会,顺手又拍了拍笼子,“也许他们想把你浸猪笼。”

“……”

“咳……”展超见白玉堂无言以对,满意地接着说,“他们大概认为是早晨拉扯时候的矛盾,觉得也许是你们傍晚遇见的时候又发生了争吵你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一怒之下。”白玉堂笑起来,“我还一怒之下订了个十字架点了把火。”

“仓库是完全完全密封的,找不到任何通口,到底是怎么出去的啊?不可思议……”展超困扰地拿树枝在地上来回划。

“喂。”白玉堂顿了顿,等展超转头看自己的时候才开口说,“展探员这时候相信我让我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展超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笑了起来,“白五爷不是不杀人吗?而且还不打女人的。”

“嗯……”白玉堂蹲在那里,手肘架在膝盖上,单手托腮,“你相信就行。”

“说起来。”展超也严肃认真地看着白玉堂,“白五爷这时候不把这玩意儿打开一走了之,让我觉得更加更加不可思议。”

“我不想被人当成畏罪潜逃。”

展超摇摇头,更加认真地看他,“你又不在乎这些。”

那是当然。

向往一世自由的人,骨子里的骄傲凌于灵魂之上,怎么可能在乎别人的误解。

“我遵守你眼中值得被遵守的规矩。”白玉堂轻描淡写地一笑,懒懒地靠在笼子上,“所以你要帮我洗清嫌疑。”

“那好。”展超稍微一愣,觉得月光下的白玉堂还是蛮好看的。

就像月光一样。

“我保证。”

展超意气地把手伸了过去。

“……这是干吗?”

白玉堂迟疑地考虑要不要握上去。

“……你不知道怎么拉钩吗。”展超打量了一番,手指灵活地勾住白玉堂的手指,“就这样。”

“幼不幼稚啊……”白玉堂把手收回来,尴尬地说,“睡觉去吧,睡得越晚智商降低得越厉害。”

展超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拍了拍笼子上方,努力忍着笑。

“晚安,笼子里的白老鼠。”

……幼稚的蠢猫。

白玉堂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压了压勾过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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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的深渊

……睡不着。

展超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还是睡不着。

展超又翻回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夜风把窗玻璃吹得“喀拉喀拉”地响,连带着树枝打在墙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在外面会冷啊……

盯了天花板半天后,展超翻身坐起来,穿上外套,眼睛左右看着找有没有合适的东西。

这被子能塞进去吗……展超挠挠头,想象着白玉堂关在木笼子里披着被子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总觉得好开心。

……

……呃。

展超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来,苦恼地拽着被子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谋杀再次发生,可他们却连死者为什么会被杀都不知道!是廖木萤事件的再续,还是毫无关联?

啊啊真的想不明白啊。

展超发愁地看着对面的房间,努力地想思考一些什么。

即使面对着案发现场,展超脑子里也只能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当时看到燃起的火光。

火势还不是很大,似乎是突然产生的,之前因为是跟白玉堂说着话渐渐睡去的,所以睡得并不算深沉,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动静。

说起来,展超领略过白玉堂睡觉时的警觉,又是睡在地上,既然他都没有感觉到,难道当时……

展超学着白玉堂的样子眯起眼睛,起身往对面走去。

那么就是说……当时屋里真的没有人?

虽然荒唐,但这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廖木萱自己点燃了火,要么,就是自燃。

火光朦朦胧胧,屋里的空气都被高温扭曲了起来……展超推开门,临其境地回想着,看不清木萤的表情,甚至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

可她一动没动。

如果是自己点燃,短短的时间会那么快死亡吗?连本能的挣扎与呼救都没有。

这时候如果雪莉姐在就好了。展超回想着在崔明启老丈人的压力下一直得不到郑宣科的尸体,包检察官问雪莉如果拿到能不能很快得到结果。

“做出这个判断并不难,但是法医验证的时候必须条条相佐。”雪莉当时好像抱着手臂,接着说……

“……炎症……细胞,一氧化碳……脑膜……”展超嘴里念叨着蹦出来这么几个词儿,最后放弃了回想,泄气地靠在门上。

果然当医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医生……

展超忽然又站起身,想到了什么。

“我舅舅他是一个医生。懂得很多的医生。”

如果是医生的话,不会想不到自己所想的吧?只要能够证明木萤是死后被焚火的,那么至少能够表明是有人先试行了谋杀而不是那些人推说的神明之罚。

也许医生毕竟是常人。想起来老人面对自己女儿尸体的痛苦,展超低下头苦笑,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还能想着去证明自己女儿的死法呢。

他转身想了想,还是进去抽出来被子往楼梯走去。

月光毫不吝啬地倾泻一地,配上山区乡村常见的垂柳,地上的影子有一种诡秘的美感。

确实很冷。

展超不禁又开始在心里抱怨自己为什么还要冒着那么冷的风……去给白玉堂拿被子。

更况且,那人又没要自己拿。

猫拿耗子是本职工作,猫关心耗子才纯属脑子里的筋撘的位置不是很对。

展超烦躁地抬头看看路,接着低头把半张脸都缩回围巾里,又抬眼确认一下,却看见没想到会看见的人。

他愣了一下,本能地把怀里的被子往路旁轻轻一丢,跟了上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到了仓库的门口。展超靠着墙不让影子暴露出去,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拐角,轻巧地转了个身,肩膀紧紧地抵着墙壁,然后慢慢探出头去。

角度不太好,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地上两个人的影子。

“还要继续做吗?明明已经……”这么一天多的时间,廖广源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我明白你女儿已经不在了。”回答的人声音冰冷冷的,不像是人在发出的,又或者,是刻意在用假声,“但是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次,熟门熟路了,如果现在拒绝……也许你的小女儿也……”

展超紧张地心跳很快,手心开始出汗,握了握拳,他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思考着听到的内容。

这人是谁?杀害木萤的凶手?又是什么目的?是要威胁廖广源做什么?

一串疑问从大脑表面跑过,还没来得及放进内部深思,展超就本能地往前探了探身,想看清楚说话的人。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忽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拉住他,捂住了他的嘴。

即使他不捂住展超的嘴,他也不至于喊一声,可还是吓了一跳,手抓着那人手背,怔了一下,停止了动作。

“你干什么啊?”展超挣开白玉堂的胳膊,回头看他。

“没搞清楚状况,被发现了危险。”白玉堂左右看看,停下脚步,挑挑眉。

展超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那你……怎么不好好呆着。”

“怕你一个人……”白玉堂话说了一半,停了停,“乱来。”

“……比你一个人被人关在仓库里好。”展超瞪过去。

“……说不准等一会儿你就会被关进去。”白玉堂转过头去,顺便换了个话题,“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不是没听见具体内容就被有人拽过来了吗?”展超抱怨一句,把刚刚听到的内容跟白玉堂简单讲了一下。

“为什么选在那个仓库碰面?”白玉堂皱着眉,抬眼望一下月亮,“半夜三更,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也就是说……他们交接的东西在仓库里?”展超猜测着。

白玉堂没说话,点了点头,“等他们走了我们进去一趟。”

“反正也得检查一下案发现场。”展超同意,“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看见你把人家家的被子往路旁一扔,鬼鬼祟祟地跟着谁。”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着展超。

“……鬼鬼祟祟不是形容警察的!”展超恨恨地反驳,同时心里暗自叫惨,怎么被他看见……

好在白玉堂没在这个问题上太纠结,看见廖广源一个人低着头沿路走来,拉着展超往树后一侧身。

廖广源似乎没心思注意这些,没看到两人就走了过去。

“走吧。”

白玉堂跟展超点点头,两人往廖广源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推开门的时候似乎还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仓库,也许是心理作用,下意识地望向那个烧焦的简陋十字架的时候,展超还是不太舒服。

“被活活烧死,就像是地狱的刑法啊。”白玉堂注意到展超的视线,感叹了一句,“不是人能承受的痛苦。”

“太残忍了。”展超握拳,移开视线。

“那就希望她是死后被烧的吧。”白玉堂安慰一句,“反正我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哀叫,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但愿是……”展超低声说着,四周看了一圈,“都被烧光了,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啊。”

“暗格,夹层,地下室,都有可能。”白玉堂走过去敲了敲仓库的墙壁,跟展超多说了一句,“仙空岛里有这样的设置。”

展超忽然一怔,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玉堂,“那个洋人,你们把他藏在暗格里了?”

“什么洋人?”白玉堂莫名其妙。

“……就是我看到你们杀死的……那个人。”

虽然知道那人也逃不了做过坏事,可想起来是白玉堂杀了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别扭。

也许是吴天逼迫的。也许那人还没死。

不知道为什么,展超愿意在心里替白玉堂找找借口。

……可能是因为虽然讨厌他,到底是认定他不会出手杀人的。

白玉堂看了展超良久,笑了起来,“你倒是记得清楚啊。”

展超没说什么,沉默地走过去也敲敲墙壁。

“没杀死。”等到展超靠近,白玉堂忽然开口,淡淡地回答,“吴天要我们杀了他,我开枪的时候偏离了一些。”

“……”

见展超还是看着自己,白玉堂禁不住又笑起来,“地板反影,看见你躲在外面看,我还紧张了一下。怕你们一进来检查就会把皮尔斯还活着的事情暴露出给吴天。还好他也聪明,很快明白我的意思,顺势没动弹,让我们把他藏起来。”

听完之后,展超只是点点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不过是从本人口中证实了自己一直猜测的。

虽然是这样,但展超心里还是忽然一松,忍不住就想笑起来,赶紧弯腰假装敲地面掩饰。

这动作神情都落在白玉堂眼里,他也不动声色,跟着弯腰,手指扫了扫地面,顺便蹭了蹭展超的手套。

等他看过来的时候毫不掩饰地一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展超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两步,手指顺着在地上滑过去,突然一顿。

“怎么?”

“好像……有些凉?”展超整个手掌贴下去,左右扫着,接着月光,看清了一层薄土下面的东西,“好像是铁的?”

“地下室的门吗?”白玉堂猜着,迟疑了一下,手指沿着边缘划了一圈儿,“锁孔。”

“你能打开吧?”展超对此毫无疑问,起身环顾一周,视线落在仓库里的某样东西上。

“细一点的。”白玉堂顺着展超的目光,幸灾乐祸地嘱咐道。

……这里唯一的铁丝就是绑十字架的。展超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拆下来一根铁丝,嘴里还念叨着死者安稳之类的话。

白玉堂在一旁看着只想笑。

“给。”展超递过去,“不过真的够细的啊,绑十字架也不用结实一些的。”

“可能是太结实的折不动。”白玉堂借着月光细细打量那根铁丝,“而且,凶手带着乙醚一定不是特地对付我的,也就是说,他连对付廖远妻子这么一个瘦弱的妇人都要用药,体力并不是特别大,有可能是女性,少年,或者是……老人。”

最后一个词说得意味深长,展超也能想到廖广源的背影。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是因为那女人就是杀害木萤的凶手?还是她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你先下去还是我先?”白玉堂单手打开地上的铁门,看向展超。

“当然是我先下去。”展超说得理所当然,“有什么问题还是我在前面比较好应付。”

“……好。”白玉堂让开位置,看着展超沿粗糙的阶梯慢慢往下,又往门口看了一眼,从身旁拿过块砖头,跟着下去的时候把它卡在了那里。

“慢点。”白玉堂嘱咐着,手扶在墙壁上,看着下面,“没灯。”

“肯定是得有灯啊……”展超困惑地在墙上摸索了半天,一无所有,“难道他们每次进来都是靠手电筒吗?”

“那就惨了。”白玉堂的语气里一点悲惨的意思都没有,“那我们只能摸黑了。”

“什么都看不清啊……”展超突然停在那里,差点摔倒,“好像……到底了。”

“猫不是有夜视吗?”即使看不见,展超也能想象地出白玉堂的表情,于是转头瞪了虚空一眼,胳膊伸直,手摸索着试探往前。

“小心点。”白玉堂第二次嘱咐,手按在展超肩膀上。

“嗯。”展超第一次好好答应,咽了下唾液,又深吸一口气,沿着墙壁往前走。

撞到了一个东西。

白玉堂也感到展超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一个……柜子?”展超找不到确切的说法,手摸摸索索地感觉出了大概的轮廓。

“……能打开吗?”白玉堂绕过展超,手也碰到了这个“柜子”,说得非常迟疑。

“要么?试试?”展超往下摸索着,找到了能扳开的地方。

“你想好。要是里面是毒气……”白玉堂下意识地往走下来的阶梯看过去,太深太窄,根本看不到用砖块儿抵开的地方照进来亮光。

“坏事不会接二连三发生的。”展超空出的手拍了拍白玉堂的手臂,“我的运气一向比较好,分你一些。”

“……好。”白玉堂在黑暗中笑了笑,伸手跟展超一起往上扳“柜子”的顶盖。

不算重,不用力就能顺利打开。

里面有内置的灯,“盖子”一打开,里面就亮了起来。

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这个“柜子”……或者说是“箱子”……

“……有点像冰箱啊。”展超转头看白玉堂,借着这微弱的光,也能看到,这“地下室”里,几乎摆满了这种有些特殊的“冰箱”。

“里面是什么?”白玉堂看过去,注视了一会儿后收回视线,脸上是展超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震惊。

又不是十足的震惊,还带着其他的情绪。

“什么?”展超迟疑了一下,先问白玉堂。

“你自己看看。”白玉堂的声音很低沉,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显得有些阴冷。

展超转过头,低眼看了过去。

那是……

展超毫不犹豫地放开手,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蹲在地上,一种想吐吐不出来的难受冲了上来。

白玉堂也走过去,感觉也不怎么好。

毕竟,那么多人体器官以诡异的整齐码在冰柜里,包着保鲜袋,像是准备做菜的食材。

这场景,任谁看到都不会觉得好受。

上面传来轻微动静,铁与石灰地面撞击的声音,好像有人又打开了地狱与阳间联系的门。

展超与白玉堂对望一眼,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盯着刚刚他们走下来的陡峭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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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倒叙解谜

好像在刻意控制着节奏感,那人的脚步不急不慢,又在还差了几个台阶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们看到了什么?”说话的人又刻意哑着嗓子,声音难辩。

“什么……都没看到?”展超迟疑这看白玉堂,确认这是不是标准答案。

“你是谁?”白玉堂不打算回答,反而发问道,眼睛跟展超一交会,后者点了点头,靠着墙壁移到台阶通道旁边。

“最好还是不要问这些。”笑声也很刻意,那人又压低声音,“要是再问下去,很可能你们就不再有看见天日的时候了。”

“问不问的,你都不会放过我们。”白玉堂从容地回答,看向展超。
没等那人回答,展超沿着台阶追了上去,那人要转身向上,动作却慢下几拍,被抓住衣领,只好转头看着展超。

“……你是想干吗!”看清这人的样貌,展超愤恨地直接把他摔了下去,刚刚透不过气的紧张一下子烟消云散。

“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白玉堂走上前把那人扶起来,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在这地方听声音就能大体猜出来你在哪儿吗?靠太近了。”

“在你们警察看来当然是低级错误啦……”廖木蒿抓着白玉堂的胳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还能是在玩吗?”展超推了他一下,让开了位置,重新站在“地面”上。

廖木蒿不说话,眼睛看向冰柜。

“你知道这地方。”白玉堂的声音冷不防地吓了木蒿一跳。

“嗯……”木蒿含混地发出一个语气词,靠着墙壁,颓唐地顺着下滑,坐在地上,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告诉我们怎么回事?”白玉堂也跟着蹲下来,盯着木蒿,不容许他拒绝。

“……要是我不说呢?”木蒿小心翼翼地抬头,撞上白玉堂的眼神,眼神游移左右,“……我是不是必须说?……你们是警察不能逼供的吧?”

“不是必须,只是比较明智。”展超看看白玉堂,好心提醒道,“从刚刚我就想说……他不是警察。”

白玉堂冷静地点点头,单手抓着木蒿的头发往墙上抵,不许他再低下头。

“不是警察?”木蒿疑惑地看着白玉堂,“那他跟你在一块儿?”

“……我也不知道怎么比较好解释。”展超摊手,又笑了笑,“但是看面相你看不出来他不是好人嘛?”

……是吗。

木蒿将信将疑地看向白玉堂,后者毫不犹豫地把他后脑勺往墙壁上磕了磕,“你最好先把知道的告诉我们。其他的事少管。”

木蒿深吸了一口气,又颓唐下去,整个人倚在墙壁上,伸手抓了抓头发,似乎在考虑怎么说。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似乎冷静下来了,木蒿恢复常态,还是那样有点颓废,有点冷淡,靠着墙壁抬头看对面,“这个的地方本来是村里的公用仓库,其实也就是谁放着占地方的东西拿来放这里的,可是又小又不通风,建了新的大仓库就没人用了。”

“老爷子不让我喝酒,我就偷偷把酒放这里,两三个月前来取酒的时候,我看见……”

木蒿忽然把脸埋在膝盖上,双手颤抖着像是在平复情绪。

展超看白玉堂,后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

“……是看到那个……从活人身体里取东西的现场了吧……”展超靠近白玉堂,低声说。

白玉堂瞟了他一眼,半天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觉得这些……都是从活着的人身体里取来的……吗?”

展超定定地看他,“不然呢?”

“……你是不想想这得杀多少人吗?”白玉堂眼睛不看展超,“这些都是从刚死了不久的人身上取来的。”

“……”

展超思考了一下,默默转过头去,“那场景也……蛮吓人的。”

木蒿没在意他们在讨论什么,慢慢抬起头,又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我先是听见,又看见萧远和萤儿。”

话说了一半,却意思明了。

白玉堂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没想到廖木蒿所说的撞破是在这里发生的。

暗冷冷的仓库。自闭的少女和阴沉的男人。

真不是多么明亮的画面。

白玉堂想到这些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展超一眼,后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仅仅皱了皱眉就平静了一下情绪等着木蒿继续讲。

“一定是那个男人威胁她……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问她……她也不跟我说……”木蒿机械地抓着头发,接近于自言自语,“后来我就不愿意看到这个仓库,可是晚上喝了点酒,就忍不住又往这边走……我看见我爸跟一个人在门口说着什么,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不太对……”

“等等……你看见那个人是谁了吗?”白玉堂抬了抬手,按在木蒿的肩膀上,直视他的眼睛。

“不……他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木蒿皱着眉头回想着,似乎也想不太清楚那人的样子。

“也就是说你原先没见过……”白玉堂眯起眼睛。

“嗯。我忘了他具体说了什么了。好像说了孔雀眼……我就觉得很奇怪。”木蒿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一紧,白玉堂脸色变了,展超也怔在原地,“……怎么……大概是人体器官的代号吧……难道是通用的?”

“是一个组织。”白玉堂沉声说,晃回神来,“接着说。”
展超似乎想跟白玉堂说些什么,但是听他让木蒿接着说就没再打断,只是看着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怎么什么都能跟他们扯上关系啊”。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之后的情况,大概跟你们差不多吧。”木蒿按着墙壁慢慢站起身,看着白玉堂和展超,苦笑一下,“看到那些,我吓得都忘了怎么回到家的。”

“你也不清楚这已经有了多久。”白玉堂也站起身,手按在旁边的冰柜上,看了一眼,没打算再打开。

“不知道。”木蒿摇摇头,转身沿着台阶往上走去,背对着两人,脚步虚浮,“我怎么知道……会有这种事呢……”

也不知道是说木萤的事情,还是自家父亲的事情。

也可能都是吧。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一直以来虽然不亲近但很安静的妹妹怎么会跟她的老师在阴暗的仓库苟合。

一直以来对自己虽然一直唉声叹气可又真的舍不得揍他一顿的慈爱父亲怎么会跟人倒卖人体器官。

“谢谢。”手抵在通往现实世界的铁板上,木蒿抬头不让泪流下来,“告诉你们之后,我觉得心里轻多了,拜托你们……给我一个解释好吗。”

展超拍了拍他的背,“会的。”

“也许还有更多的事情我不知道,也可能解释本身也不怎么样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木蒿向上推开铁板,月光洒了过来。

明明清淡的月光,可在黑暗里呆久了,也有些晃人眼的明亮。

我想知道,我的家人们的事情。

不愿意诉说的事情。

“我保证。”展超跟着上去,同时信誓旦旦地跟木蒿说。

“在底下呆久了,闷得头晕。”白玉堂视线落在开着的仓库门那里,“还好开着门,这里面也不通风。”

“嗯,你没在起火的时候憋死真是太遗憾了。”展超瞟了瞟白玉堂,非常低水平的挑衅。

“确实……”白玉堂往后退了两步,正对着十字架,靠着自己当时靠着的墙壁,“我只觉得醒来之后头昏沉沉的,身体也没力气,应该是缺氧。”

“没看出来啊……”展超嘟囔着,也跟着站了过去,背靠着墙壁,转头看白玉堂。

“嗯。所以我才没跟他们动手。”

……等等你不是要遵守规矩吗。

……为什么当时会有一瞬间觉得白玉堂还挺好的。

展超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看展超的表情,白玉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起来,“打得过我也不会动手,毕竟有你在,肯定不会让他们冤枉好人的,是吧展探员?”

“……啊。”展超答应一声,打了个呵欠,“这仓库又不通风,烧到那程度应该已经氧气不多了,你还能撑下来算是很厉害啦。”

“是啊。”

……太不谦虚了。看着白玉堂的笑,展超鼓了鼓腮,打定主意不再夸他。

“要烧得那么快,可能是用了酒精。分量还不少。你放这儿的酒还在吗?”白玉堂远远地冲木蒿问道。

“……那个我早就拿走了啊。”木蒿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

“……哈哈哈想太多落空了吧?”

“都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刚刚谁吹牛说保证找到真相的?”白玉堂用白眼看展超。

展超抱着胳膊靠着墙壁看门外的树影,躲过白玉堂的眼神。

白玉堂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火刑现场都是封闭的空间。”
“怕有人看见?”

“廖木萤的房间对面和旁边有你我和胡法医,怕人迅速赶到的作用不大。”白玉堂接着说,“而且我不觉得这里发生的命案是为了嫁祸我,我的出现在凶手意料之外,而且跟这村子里的人熟悉程度不大,动机不太站得住脚。”

“也许人家就是看你不顺眼呢……”展超已经困了,头抵着墙壁闭着眼睛瞎掰。

“……那除了你还真没有怀疑对象。”白玉堂好笑地看展超半睡不醒的样子,“要是困的话就先回去睡吧,所有事情明天再说。”

“那你跟我回去睡啊……在外面冷吧……”展超还是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地建议,像是在说梦话。

白玉堂有些意外,也像是在听梦话,“展探员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困糊涂了。”展超离开墙壁,带着手套的爪子揉着眼睛。

“手上不干净。”白玉堂打开展超之前在地上划拉半天的手,笑得带点抓到什么的得意。

“总之,现在回去。”展超回了回神,尴尬地看着白玉堂,“……你回你老鼠笼子去,好不容易能自己睡了结果大半夜跑到外面来……”

“你自己跑出来怪我吗?”等木蒿出来之后,白玉堂看着睡意朦胧的展超,也走了出去,“不走我就把你关里面了啊。”

“……关里面会死人的啊!这里面没窗户没通风口的……”展超急忙出来,瞪着白玉堂。

“这不有钻开的洞吗?”白玉堂仔细检查了一下被割开的大洞,“一点破门技术都没有。”

“……要破门技术你早死在里面了。”展超一把推上门,“而且当时门烫得没法碰。”

“那你不是还撞了好多下?”

白玉堂发现,揭穿展超对自己的关心比逗他还要好玩儿一些。

这状态比跟小女生跳舞还让人满足。

“……怪不得薇薇安说我傻。”展超咬牙切齿,要不是想到夜间扰民就直接往门上踹了。

“……”

你是宁愿承认你傻吗……虽然也是事实。

“干吗救你啊……”展超往门上一拍,没想到正好对准了割出来的洞,整个人差点摔倒。

白玉堂忍着笑伸手拽着他,“现在觉得这种开锁方式不好了吧?”

“……我现在觉得请求你们有些不好了……”木蒿在一旁看着这俩人毫无顾忌地调情,很想走开。

“有些……”展超咬着牙,“手好像划破了……”

“……”

白玉堂抓过来展超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没事啊。”

“是啊。所以说互相关心不是人之常情吗……”展超把手抽回去,很得意自己又站了上风,“所以我并不是特别地在关心你啊。”

“……”

……难为你了用不符合自己智商的想法都非要证明。

……所以说有时候也不是特别蠢。

白玉堂哭笑不得,“……没事就好。”

展超却忽然愣住,直接抓着洞口的边缘把门拉开,看着密不透风的仓库,“这像不像‘火海孤岛’的……相反的情况?”

“……‘火海孤岛’?”白玉堂不明所以。

“……你没看传单?”展超说完就意识到……白玉堂当然没看啊,直接往桌上一扔说是教育小孩儿的。

虽然展超对这次德城的火灾宣传行为很不满,毕竟时间太敏感,而且也在有意无意地映射德城大学藏书室的起火是意外,但是瞟了两眼倒是记了一些逃生常识。

“确实不是嫁祸……凶手也不是特别看你不顺眼……可能因为里面烧着了就把门吹气顶死了。”

“……”

“……就是外面走廊起火很大的时候你开门会把你吹出去摔上反而不能开门……的反过来。”展超表达地很艰辛。

白玉堂扫视整个仓库,又盯着门上割开的洞,“展超。”

“嗯?”

“……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话要想一会儿才能明白过来。”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

“是在夸你啊。”白玉堂的手按在门上,话里含笑,“气压差。小玩儿命你还真是我的小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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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个人的困境

“要有什么解释?”把铁锁打开的人看着白玉堂,面无表情,“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着,我们会等村长审判完了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置你。”

“哦。”白玉堂推开门,越过面前的人看向后面的村长,“原来还有审判这种流程啊?那村长法官您觉得怎么样?”

“很明显是你在又一次与廖远之妻发生口角之后将她杀害焚烧,却把自己关在了仓库内。”村长倒是不理会白玉堂的挑衅,眼神都没有对上。

“这话你说展超可以。”白玉堂不动声色地瞟一眼展超,“我可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

“……你!”展超狠瞪白玉堂,后悔昨晚一宿没睡的原因竟然是要帮他洗清嫌疑……

村长略过敌手内部问题,沉声道,“是因为大家及时赶到,你就没有办法出来了。”

“如果我说我当时只是意外困在了里面……”白玉堂环视一周,干脆地把“被凶手偷袭”替换成“意外”,“你们也不会相信?”

“那是当然。”村长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终于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跟他对视,手往旁边一伸。

展超“啊”了一声,把手里的酒瓶递过去,接受到白玉堂得瑟的一笑后又开始后悔是不是昨晚没睡反应比较慢居然还给他当助手……

“不用说谢啊?”

“哦。”白玉堂答应一声,看展超,“那谢谢你的配合,展探员。”

……这人是怎么把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话都变得这么让人火大的,也是一种本事。

展超愤恨地把火柴摔白玉堂手里。

“……我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怎么点火?”白玉堂挑眉,示意展超拿回去。

“……”

展超拿回来火柴在盒上划了一下,火光冒了出来,他想了想又把盒子里的火柴取出来一些,都点燃后放在玻璃酒瓶下面。

突然的一个什么东西窜了出来,直接冲人群里射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打在村长的胸前,好在力道已经不大,除了几声惊呼也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白玉堂一笑,把酒瓶竖了起来,“把火柴扔了吧,别烫着猫爪子。”

“……要不是我现在很困我一定把你这身白衣服烧着……”展超连威胁都像是在说梦话。

“嗯,我非常相信。”白玉堂笑着看他,然后转过头来,目光又扫视一周,“空气热胀冷缩,我想就算是连你们也能知道吧?”

白玉堂把惹恼展超的天赋应用出来,挑衅地跟面前的一群人说。

“嗯……白先生的意思是说,因为里面空气向外膨胀而使向内打开的门无法打开吗?”村长慢吞吞地说。

白玉堂稍微有些惊讶,这一句话却是很完整地总结了自己的意思,还觉得他们可能听不懂……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简单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仓库的门并没有从里面锁上,如果能找到切割下来的部分,就能判断当时是怎样。”

白玉堂说完之后,村长就沉默了下来,他考虑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毕竟事实上铁栓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即使是这样。”村长依然不紧不慢地下了结论,“就算你能证明也可以有人出去了之后门自动变成打不开的状态,你也不能证明杀人的不是你。”

站在旁边闭着眼睛就差睡着的展超听见这话睁开眼睛,转头迷惑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愣了一下,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这其貌不扬的村长。

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能证明的只是有可能存在其他人是凶手,并不能完全证明自己的清白。

啧,还真是,不能小看啊。

看着对面依然面无表情的村长,白玉堂没说什么。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他杀的啊……”

展超跟没搞清楚状况似的自言自语,转不太过来弯。

“所以说是有嫌疑,要先拘押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白玉堂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在心里重新对这村长进行评估。

就在几个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人冲了过来,一路像疯了一样跑过来,撞在了后面的人身上,引起了一阵骚乱。

“怎么了?”有人扶起来他。

“杀人了……杀人……死人了……”那人很慌乱,抬头一个人一个人的眼神对过去,惊恐的目光移到哪个人那儿哪个人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展超睁大眼睛,看了看白玉堂,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又出什么事了?”

哪知道那人一看见他连站起来都来不及地坐在地上往后退着,像是遇见了怪物,浑身都在颤抖。

“你你你……你别过来!杀人凶手……全都是血……别过来啊啊啊啊!”

看着他抱着头冲自己喊叫着,展超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到白玉堂身边才站定看他。

白玉堂也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村长走了过去,俯下身看着那人,“阿憨,出了什么事吗?”

好像是因为看见熟悉的人,刚刚还颤抖着抱着脑袋的人抬起头,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展超,又迅速收回了视线,“我昨晚……看见他杀了廖老师……”

视线忽然都集中了过来,展超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怔在了原地,有点像梦境一样的眩晕感。

他下意识地看向白玉堂,白玉堂也一脸莫名地看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场一片狼藉。

并且没有火。

医用酒精的瓶子落在地上,流淌出来不少,廖远的尸体就在近旁的一张椅子上,一把长刀贯穿心脏,血已经干结在身上,表情看上去很可怖。

“……为什么没有火?”展超看过一周,也不知道在问谁。

白玉堂摇了摇头,靠近尸体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向还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人,“发现尸体的过程?”

“我……”那人看着村长,看他点了点头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就起来去厕所……却看见……”

在这刻意的停顿里,他有些畏惧地看了展超一眼,想说什么意思很明显。

展超咬了咬牙,就想上前跟他问清楚,白玉堂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听完。

“我看见展先生……站在那里,然后廖老师就……坐在这儿……”目击者一指椅子,又怯怯地收回手,“他就拿着刀……直接就……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如果死者坐在这儿,你站在外面看过来的时候,凶手应该是背对着你的。”白玉堂眯起眼睛,“那你怎么能知道他是谁?”

“在我们这儿……哪有留着这样头发的啊……”

“……”

展超颇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也就是说你没看见他正面。”白玉堂不理会这些,先下了个结论。

“不,不是……他发现我了……转过头看着我……满脸都是血……”那人有些语无伦次,还带着恐惧往后一步一步退。

展超本能地又伸手抹了把脸,心里开始有点阴森森的感觉。白玉堂也看他,不禁去想象展超满脸都是血到底是什么样子。

也不是……特别吓人。

显然对面的人不这么想,语调颤抖起来,“他就拿刀往我头上一砸……我……我就不知道了……我今天早晨……就看见……就像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拼命往外跑……我……”

“你现在算是对展超进行指证?”白玉堂笑了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先离开这包围圈再说。

对于根本就已经不信任他们的村民来说,这指证来得恰到其时,根本不会给他们反驳的余地。

“等等……昨天晚上……”展超拉着白玉堂,后者立马明白过来,可又拽了展超一把把他拉近。

“他不可能替我们作证,让人知道他爸贩卖器官?”白玉堂目光一扫,看见站在很后面盯着别处的木蒿。

“那现在逃出去不就更证明……”虽然这么说着,展超也不由自主地往窗口靠近。

“……清者自清。”白玉堂手在背后一推窗,打算这么跳下去,瞟了一眼窗外后忽然愣住,赶紧抓着展超。

展超回头看过去,紧邻着这房子背后是一条河,虽然不宽,但游过去也够他呛的。

“……”

“你现在能体会到关笼子里的感受了?”白玉堂靠在一边,看着头不断往下低基本要坐着睡着的展超。

展超没回答他。

被当成杀人凶手还睡得着你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空。白玉堂踹了踹展超,“还困啊?”

“废话……”展超揉着眼睛。

“也不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玉堂也没指望他想出来什么,抬头看正午的阳光,“如果说上一次不算是刻意陷害,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嗯……”

白玉堂怀疑展超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无论是谁,这次是真的惹到我了。”白玉堂低声说。

“为什么这次的现场没有起火?”展超用力眨了眨眼睛振了下精神,从窝着的姿势坐了起来,“是因为来不及?”

“看上去……好像是。地上留着酒精瓶,这三起事件,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我们还根本看不到。”白玉堂觉得现在脑子里有些理不清,边跟展超说也边自己在脑子里顺着,“首先是廖木萤。”

严格来说木萤的房间并不算是密闭的空间,毕竟有窗户有门,可意外的是就在对面的展超和白玉堂都没有感觉到有人进出。

“一开始木萤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村里有人对于火刑的极端推崇而刻意代替全村进行的刑法。”展超犹豫着,挠了挠头发,“可我现在又觉得……不太明白了。”

“不太明白为什么廖远夫妻两人也会被杀。”白玉堂一语点破,又顿了顿,“会不会后两起跟廖木萤的事情,没有关系,或者说……是另一种关系。”

“有人替木萤所做的……”展超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就空了下来,反正知道白玉堂理解他想说什么,“你之前说绑在木架上的铁丝很细,也许是因为凶手是女人或者老人……”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啊?”白玉堂挑了下眉,“但是刚刚看到廖远被杀的现场,刀是直接贯穿胸口的。也许当时凶手只是没找到合适的铁丝,女人,老人,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不是很觉得他是凶手……”展超转头,眼神暗了下来。

“是‘不是很希望’吧?”白玉堂纠正展超,“也并不一定,也有可能,有另外……我们还不知道的人存在。”

“我觉得……”展超转了下眼珠,无奈地改口,“我希望木蒿不是凶手。”

“谁一开始看他不顺眼的啊?”

“那我一开始看你也不顺眼啊!”展超回答地理所当然。

白玉堂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展超的眼睛里也带着戏谑的意味,“那就是说现在也?”

“……现在也讨厌。”展超坚定地回答。

“那就跟廖木蒿不是同样情况了你拿出来这个说什么?”白玉堂不再靠着身后的栏杆,坐起来看着展超。

“……包大哥他们怎么还不来?”

展超转移话题的方式跟转移视线的方式一样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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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隔着电话线

“我一开始是觉得廖木萤死亡现场既然有窗户,那么很可能是从窗户里投进去火源然后烧起来的。”白玉堂停了一下,又自己推翻,“可事实上,窗户离廖木萤的床太远了,如果是火把这种不容易在丢进去过程中灭掉的,现场没有痕迹,如果是火柴这种,绝对来不及碰到廖木萤就会熄灭。”

“也就是说这样也不行啊……”展超在地上划拉着,“如果是有一个绳子……又把火把拉回来呢……”

还没等白玉堂看他,展超自己就否定了,“不太可能啊,绳子会断吧。”

“那就是有其他的燃火工具。”白玉堂把双手垫在脑后往栏杆上靠了上去。

“白玉堂。”展超蹲在地上,伸手拽着白玉堂。

“怎么?”

“我总觉得……现场的风格不太一致啊。”

“风格?”

白玉堂一怔,忽然明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白展超说的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每次作案都会戴着老鼠面具……这种。”展超努力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我知道你一开始想说的什么意思。”

在房间里起火的少女。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还有被刀贯穿的男人。

确实太不一致。

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做出的。

即使午后有阳光,也淡淡的薄薄的一层,完全感受不到有暖意。

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因为说话不方便不知不觉就移到了一起,肩并着肩各自想着。

“呃……你们……还需要吗?”木蒿按着膝盖,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干什么?”白玉堂抬眼看他。

“……钥匙。我刚刚拿来的……”木蒿看着已经靠在白玉堂身上睡着的展超,“……不过我看你们也不需要。”

“确实不需要。”白玉堂伸手抓着铁锁,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来一根细细的铁丝,“这种锁……比较好开。”

没用几秒,铁锁应声而开,留下廖木蒿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玉堂。

“早跟你说了他不是好人。”展超还倚在白玉堂身上,转过头来看着木蒿,笑了起来。

“……那你们……”木蒿把手里钥匙往兜里一放,翻了个白眼。

“要出去随时都能出去。”白玉堂闲闲地说,“可这事情不能不管,出不出去没多大区别。”

“你俩还真是随遇而安。”木蒿嘟囔了一句,跟着坐在旁边,抓了抓头发,“那个……对不起啊。”

“没事。”白玉堂看展超,“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那你们……会把他带走吗?”木蒿低声问。

白玉堂接着看展超,后者望天,“肯定……会吧,毕竟这种事情……肯定违法啊。”

话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展超看了木蒿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木蒿低下眼睛,“在我印象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做这种违法的事情来赚钱……”

“大概从来没有感觉得到,就是因为他在做这种事情吧。”白玉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姑姑她……什么时候来?”木蒿换了话题,其实也没换,因为雪莉来的时候,DBI的人也就来了。

“你们这儿有跟外面联络的电话吗?”白玉堂转头看木蒿。

“有……但是只在村长那里有,暂时还没都安上。”木蒿回答道。

“那就带我们去吧。”白玉堂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小猫你还能记得你们DBI的号码吧?”

“……”

“……”

“……我记得……《德城日报》的号码……薇薇安工作的地方……”展超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赶紧补上一句解释,“因为我经常看。”

“随便你记得什么。”白玉堂拉起来木蒿,“带路。”

DBI里一派忙碌,雪莉戴着口罩系紧手套,指挥着身边的两个小姑娘把东西拿过来。

包正靠在门上,望着天花板感叹,“真是官大一级权力多,差一点,差一点就让犯人逍遥法外,死者含冤九泉。”

公孙泽看他,“哪来这么多词。”

“不觉得这次独立检察官也干得不错?”包正眨着眼睛。

“嗯……不能多夸你,现在这样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公孙泽不看他,却也忍不住笑了笑。

“你们有闲聊的空,不如出去聊。”雪莉看着面前烧伤的尸体,“在这儿太碍事。”

“哎,说你碍事。”包正扯了扯公孙泽的袖子。

“……说的是你。”公孙泽挣开,向门外走去。

“探长……”老马差点跟公孙泽撞上,赶紧刹住,往后退了两步。

“干什么呢这么毛躁,跟展超似的了。”公孙泽扶了老马一把。

“就、就是……就是展超……他、他……”老马跑得急,话说不清楚……虽然不算上跑得急他也……说不清楚。

“他打来电话了?”包正替他补全,有意把视线移向雪莉。

雪莉停了停手里的事情,跟包正对视,之前她已经跟包正说了不少蹲在走廊里,用不符合自己平常精神的语气慢慢说着。

“正好。”包正挥了挥手,转回头看公孙泽,“正好刚刚把尸体抢回来,问问他事情有什么进展。”

公孙泽也回头看了雪莉一眼,后者轻轻一对视线,便没事一样低下头继续工作,仿佛昨天上午的那个失了平常态度的不是她。

“坚强的姑娘。”包正边走边冲公孙泽挑了个眼神,“不好追。”

“……”

公孙泽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电话刚刚换人接通,那边懒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小玩儿命,现在觉得怎么样?”

“包大哥!现在已经……”展超快速想了一下,“死了三个人了!”

白玉堂忍不住惊讶了一下,“这你还用算?”

展超迅速瞪他一眼,接着汇报情况,“今天早晨,我跟白玉堂证明仓库里的密闭状态是意外形成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廖远的尸体并且说……”

没等展超说完,包正拿开了听筒,挠着耳朵,“嗯……小玩儿命。”

“啊?”

“……你应该知道你说的仓库啊廖远啊这些我都不知道吧?”包正看着旁边的公孙泽。

“……我知道。”展超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一下情绪,发现还是不知道从那儿开始讲起。

白玉堂伸手接过电话,“胡法医走了以后,我们在村口遇到了廖木蒿……”

两天一夜的事情,时间不长,但是事情确实不少,白玉堂不紧不慢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完就不再跟包正说别的废话,直接把话筒递给展超。

“咳咳……就是……这些。”展超清了清嗓子。

“展超你好歹是警察这点事情都讲不清楚!”公孙泽的声音传过来,展超默默低下头听隔着电话的训斥,看上去还蛮可怜的。

“呃……先算了,他们俩应该也累了,先把之前我们讲的木萤的案子说一下,让他们有机会去验证一下。”包正拍了拍公孙泽的肩膀,接过话筒。

“包大哥……”展超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小玩儿命,对于廖木萤的案发现场,你有什么想法?”

……又问我有什么想法,展超非常犯愁,“那个……包大哥……我……”

“咳咳……你公孙探长也在听着的。”包正提醒道。

“……”

……有什么想法。展超痛苦地左右乱看,眼睛在白玉堂脸上定住。

“看我干吗?有答案啊?”在一边抱着胳膊看展超困境的白玉堂比着口型。

很快白玉堂就知道答案了,展超镇定了一下情绪,“如果从窗户里扔火源……”

……等等这话怎么那么熟。

……这好像是……照搬啊。白玉堂心情复杂地站在旁边,接受着展超感激的目光。

听完之后公孙泽笑了笑,不加节制地表扬一句“聪明”。

包正迅速低声笑了一句,“不是自己想的吧?”

“呃……”展超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看向一旁的白玉堂。

……你又看我干吗。

白玉堂挑了挑眉。

展超听着那边声音好像离话筒比较远,似乎是包正在跟公孙泽抱怨说“你表扬我都没那么干脆过”。

然后包正就转了话题,语气很严肃地问,“小玩儿命,你知道磷吗?”

这问题让展超很犹豫,拿捏不定地接着看白玉堂,确定他脸上没有答案之后迟疑地回答,“是……鱼鳞?”

“……”

包正拿着话筒看公孙泽,好像有点理解他听到一句“驴化铁”的心情了。

……此时有子不如无。

听着那边没动静,展超想了想,解释道,“虽然做熟了之后就没有鱼鳞,但是我见过刮下来的……”

“……没关系这些不用解释。”包正打断他的话,“要么你让白玉堂接电话……吧。”

看着展超不甘心地把电话递过去,白玉堂心想估计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比较不伤展超自尊心的转移办法……

“我跟公孙探长也认定是从外向内燃火的,听雪莉描述当时火焰的状态,以及现场没有残留下引燃物,还有窗口到床上的距离,我们估计是磷。”

“从外部放火的话,谁都有可能做到。”白玉堂看情绪上已经要去角落画圈的展超,想了想,“今天上午,展超跟我说……这三起事件,可能不是同一个凶手。”

“那不是更复杂了?”

“……事实上就是很复杂,包检察官,你现在不在这儿。”白玉堂顿了顿,强调道,“他们现在认定我跟你们家展探员是杀人凶手。”

“那还让你们打电话?”

“这你就不要管了,总之,现在没事情就来,有事情就派人来。”白玉堂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以为他是谁?”在一旁听见的公孙泽皱了皱眉。

“那我们就不去了吗?”包正坏笑着扯过一张纸。

“……去啊。”公孙泽转身往门口走,“我去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我们两个去?”包正跟上,看来这次是不用猜拳了。

“展超还跟他关在一块儿。”

“包大哥说的‘磷’是什么?”

虽然要问白玉堂让展超的不甘心翻倍,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看白玉堂挂了电话就靠了过去。

“嗯……”白玉堂也有些理解为什么包正决定让自己来接电话,“你是一点……化学常识都没有?”

“不知道。”展超眨了眨眼睛,“反正探长也这么说过。”

“……”

白玉堂考虑了一下,耐心地解释,“总之就是……你把它当成一种……它就是一种物质,燃点很低,就是说在很低的温度就能着火,包检察官的意思是,如果用一段铁管之类的东西对到床上,将这种东西从外面滑过去,到廖木萤身上的时候就会烧着,再加上她身上有酒精,很快就能烧起来。”

“啊……这样啊!”展超恍然大悟,“那包大哥跟我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大概是我比较有耐心。”白玉堂笑了笑。

白玉堂是真的发现,对展超,他确实会比较有耐性,而且,怎么都不觉得耐心会被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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