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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原创】[白展]女鬼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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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14-01-14
第一章




作为新时代的好少年,展超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

作为新时代的好男人,即使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也不能拒绝女孩儿的眼泪。

面前的女孩儿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展超不得不重重点了点头露出招牌样的阳光笑容,“放心啦,包在大哥哥身上。”

“你是干什么啊就包在你身上,我们DBI很闲吗?”公孙泽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双手合十满脸感激的女孩儿从旁边走过去,瞪着展超。

“探长!”展超刚刚摸起来的苹果马上放下,回头起身立正,“人民保安嘛,为人民服务。”

公孙探长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刚刚那女孩儿来说什么?”

“哦。”展超也坐下,重新拿起苹果啃了一口,带着轻松的语气,“她说她新搬的房子那儿有女鬼啦。”

探长差点儿把不难喝的咖啡泼对面,“有……鬼啊。”

“……”

“探长你……”展超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笑了起来,探身凑近过去,“不是怕鬼吧?”

“走开!”公孙泽毫不犹豫地按在展超脑门儿上把他按回座位,“这个世界上又没鬼。”

“是啊,我也这么说啊。”展超很快接上,咬了一口苹果,“这个世界上当然没鬼啦,可那小姑娘害怕,我总得去一趟才行嘛。”

公孙泽撇撇嘴,停了一会儿问道,“自己去啊?”

“嗯啊。”展超嘴里还嚼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反正就是去一趟,没什么危险。”

“那自己小心。”公孙泽看着他,“还吃!”

“探长哥,早安。”展超抬头就眼前一黑,自家检察官大人带着绑得跟兔子似的脑袋坐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好整以暇跟对面的探长打招呼。

“啊啊啊检察官……咳咳……”展超一口苹果卡住,低头咳了起来。
包正伸手拍拍他的背,“哎呀小玩儿命,这就能把你吓够呛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没问题。”差点儿被一口苹果呛过气儿的玩儿命展抬起头,坚定地表态。

“包正!你不好好在家休息跑DBI来干吗!”公孙泽皱起眉,抬眼看着包正,“还绑得跟个兔子似的。”

“唉……DBI是我家嘛。”包正斜着身子躺过去,两只手按着公孙泽的肩膀,晃了晃脑袋,“至于这个,我说了就擦伤没必要,可还是探长妹妹的爱心杰作啊。”

说着顿了顿,友手收回来比划了一个抹脖儿的动作,冲公孙泽眨了眨眼睛,“我要是不来这儿在家里呆着难受。没事儿干比死了都难受。”

“……”

公孙泽把肩膀上肤色略黑的左手推下去,“那也该休息休息。”

“没事儿,我又没受什么伤。”检察官接着嬉皮笑脸,“探长哥你这是关心同事吗?”

“……我只是不想你突然暴毙在DBI。”探长没好气儿地回答。

展探员摸了摸下巴,思考怎么让自己灵魂出窍儿神游出去不必在这儿。

……笨蛋也能靠经验值level up。

……这两人要是再斗起气来,遭殃的必然是自己。

“探长,检察官,我……我去医院看看老鼠死透了没。”展超起身,说完也不指望把自己当透明人的俩人回答,转身往门口走过去。

“你就这么盼着人家死啊。”包正手一撑桌面坐了起来,“小玩儿命,人家也不是坏人,都是吴天要挟欺诈。”

展超回头,抓了抓头发,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我讨厌老鼠吧。”

“……”

包正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兔子耳朵,没跟上展超的逻辑,表情倒是很郁闷,“现在白玉堂已经醒了,可其他的几个……哎,我其实是想用独立检察官的身份给他们保释的。”

“为什么啊!”展超果断往回走,抓住检察官的兔子耳朵,“就算他们是受吴天胁迫!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好人!尤其是那个白老鼠!哪有一点像好人!丢到监狱里关一关一点儿也不亏!”

包正从展超手里抢下来自己的耳朵,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小玩儿命你……那么大反应……转正了了不起了是吧?别忘了是谁在你年终评价上签字儿。”

“我签。”低着头处理事情的探长抬起头,淡淡地说。

“……”

包正回过头,“我说探长哥……”

“就他躺病床上那个态度!干吗非得我去伺候这大爷啊!他还得寸进尺,要不是包大哥昨天拆穿他早就能自己下地了我还得给他跑腿呢!”展超义愤填膺,“结果到头来包大哥你还替他说话。”

“这老鼠啊,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当我没说。”包正摆摆手,手心向自己手背向展超,示意他出去。

展超把手里的苹果几口咬进去,苹果核儿丢进门边儿的垃圾筐里,在围巾上蹭了蹭手。

“包正,你真的打算保释他们?”公孙泽抬眼看他。

“是啊。”包正伸手去拿公孙泽的咖啡,晃了晃,“好喝吧?”
公孙泽抢回来,白了他一眼。

“其实,首先,我觉得四鼠也没做什么太大的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受害者。”

“等等。”公孙泽打断他,“你这说法我并不认同,这仅仅是针对这次吴天的事件来说,可之前呢?他们屡次抢劫银行挑衅警方就算了?”

“这个现在嘛……除了白玉堂剩下的看情况也……”包正顿了一下,挠挠被包起来的头,“我觉得把他控制在身边也是个得力的助手啊。”

“就像梦飞那样吗?”公孙泽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咖啡。

包正一愣,笑了笑,低头凑到公孙泽眼前。

“去去去,别顶着这么个兔子耳朵在我眼前晃。”公孙泽拿着咖啡杯赶包正。

“你不感谢我推开你啊。”包正摇了摇头,“要是我不推开你,探长哥现在绑成个兔子的可是你啊。”

“你怎么知道天台上还有另一个人?”公孙泽瞟了包正一眼。

“猜的。”包正露出白牙,“孔雀王跑上天台这么个不容易逃跑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觉得没望了乖乖束手,另一种是有人接应他,他从那儿可以逃走。”

“还有另一种可能。”公孙泽把咖啡杯一放,看着包正,“他觉得他儿子会帮他清理掉追兵。”

“啊……”包正看着天花板,认真点头,“有这种可能。”




对于展超来说,这一个星期以来最辛苦的折磨就是去医院,对四鼠进行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行动。

……名为照顾实为监视更实为……用玩儿命探员展超的话来说,身为警察的我为什么非得被一只老鼠呼来喝去的啊!

……这不科学!

即使脑容量连盐酸里有驴还是有马都拎不清的展超更拎不清科学到底有没有苹果一样嘎嘣脆,可他也觉得被一只躺床上的老鼠呼来喝去实在是太窝囊了。

“展探员你不用一见着我就磨牙。”白玉堂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晃晃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给你的。”

“吃过了!”展超走到床边儿,拉过个椅子坐下,拒绝投喂。

白玉堂笑了笑,“包检察官要给我们保释?”

“……”

“再瞪这也是事实。”白玉堂把水果刀放下,削好的苹果在展超眼前晃了一圈儿,送到自己嘴边,“真不吃啊?”

“……老鼠碰过的东西我坚决不吃!”展超恨恨地瞪着白玉堂手里的苹果。

“跟吃的过不去。”白玉堂笑着咬了一口,眯起眼睛细细品着,“昨天包检察官不是戳破我伤早好了吗?你还来干吗,没活儿干不舒服啊?”

“你……”展超瞪着白玉堂手里的苹果,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儿,“你吃苹果都削皮吗?”

白玉堂往后靠了靠盯着苹果,觉得这话题转移地莫名其妙,“不然呢?”

“没啊,我觉得吃苹果一般还是不削皮比较好。”

……关你什么事儿啊。

这逻辑白玉堂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认真点了点头,“那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来看看你哥哥们醒了没。”展超撇撇嘴,“本来想你反正伤好了能逮进去了,包大哥又说不逮你。”

“没醒。”

白玉堂简单回答完了之后就把苹果放回床头的桌上,抽了张纸擦擦手,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床上看窗外。

这态度反而让展超不知道说什么,跟着看窗外。

窗子朝西,每次看完白大爷之后都正好是夕阳落了一半的时候,本来傍晚气氛就安静,屋里的两人都不开口说话更是安静地有点儿微妙的尴尬。

“……他们……应该会没事的。”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展超终于说了一句打破僵局的话。

……虽然这句话的水平不高。

但好歹要是白玉堂跟他发泄一句“你他妈说了算啊”也比沉默要好。

“但愿。”白玉堂视线没转,从侧面看过去展超只能看见他稍微闭了闭眼。

“……哦。”

……没话说了。

……真的没话说了。

展超做出思考人生的样子盯着红彤彤的夕阳发呆。

“还不回家?”白玉堂转身,看着展超似笑非笑。

……啊靠。

……你以为我在等谁心情缓解一些啊。

展超觉得,做警察和做贼那是必须有区别的,首先,做警察应该比做贼大度。

“你管我啊这又不是你家!”

但是做人必须做到人家说一句驳一句,这是从展超心目中最好的两个警察身上学来的。

“那你也不能在病人房里坐着。”白玉堂伸了伸胳膊,挑挑眼眉,“去,给我倒杯水。”

“……你自己能动!”展超起身,“要不是看你哥哥嫂子都没醒值得同情的份儿上我就直接打你个半身不遂!”

“哎,展探员你现在是要走啊?”白玉堂撑起身子,冲展超笑,“那我保释期间跟你打卡报道还是跟包检察官打卡报道?”

“……你个混蛋看我哪天不收拾你!”展超咬牙切齿地说完后转身,从兜里掏出来记在本子上的地址看了看。




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拿给司机的玩儿命展尴尬地意识到自己带的钱……大概只够买两个苹果的。

“呃……大叔,DBI查案。”展超抓了抓头发,伸手把胸前的标示展示给司机看,“展超……要么大叔你明天到DBI去跟我要车钱吧,我是……真没带够钱。”

“到这地方查什么案啊,都荒废了的地方。”司机摆摆手,“又没人住。”

“……没人住?”展超无端想起来下午在DBI的那个女孩儿苍白的脸色,不由地打量了一周。

“是啊。据说这里死过人,后来谁还敢住这里啊。”司机师傅皱了皱眉,“你不是本地人吧,对这些不熟。”

“啊?”展超回过头,愣了一下,“哦哦,我是去年毕业的,警校是在德城上的。”

“那行,小伙子挺精神的,一看就是干警察的料。”司机和蔼地笑了笑,伸手关了门,“车钱也不多,想起来我就去你们DBI转转,忘了就算了,当我送你一程了。”

……当我送你一程了。

“大、大叔你别这么说话……挺……吓人的。”展超僵硬地回头,出租车已经开远,只留下尾气在荒凉的地方盘旋着。

“没事儿没事儿这世界上没鬼这世界上没鬼。”展超低声安慰着自己的心脏,右手向后摸在枪上,盯着眼前的房子。

……怎么都不像住人的样子。

展超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估计是自己……搞错地址了?

记着地址的本子还在,展超保持着眼观六路,右手按枪,左手往兜里掏。

翻开本子,展超背靠着墙抬头看门牌儿。

一字不差。

屋内忽然“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飘过带起的风。

展超手上一抖,本子掉在地上也没工夫捡起来,把枪拔出来靠着墙慢慢推开了门。

刚一抬眼,展超吓得退后了两步,手里的枪紧紧抓着。

他见过凶杀现场,也见过恐怖的凶杀现场,可这地方气氛太奇怪,奇怪到似乎有鬼也不奇怪的地步。

屋内正中,一袭白衣的长发女人直愣愣的,长发遮住了低着的头,舌头伸了出来,脖子上的麻绳似乎就要断裂。

……展超他不当场叫出来不是因为他是男子汉而仅仅是吓得嗓子疼到失语啊。

……这……是人是鬼啊!

对面的女人像是知道他内心的哀嚎,缓缓抬起头,眼睑青黑,血泪顺着脸庞流到嘴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展超头皮发麻,抓起手里的枪颤抖地指着对方,“你是人是鬼给个话啊!否则我开枪了啊!”

展超勉强保持着理智,机板没有贸然扣下去,要是个恶作剧呢,总不能因为被吓到就开枪伤人。

女人看着他没有回答,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麻绳。

忽然地,就落在了地上,一脚踢翻了下面的凳子,恍恍惚惚地朝着展超走过来。

展超抓着枪,僵硬的手指正要扣动机板,忽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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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死了要怎么上去呢?”崔明启忽然逼近两人,站在与公孙泽只有一握拳的距离。

包正不动声色地插进两人中间,直视崔明启的眼睛,两人几乎贴住,气氛有些压迫感。

崔明启往后退了一步,轻笑一声,抱起双臂等着包正解释。

“电梯。”包正回答得简练,“用电梯运上来。”

“开考之后,我只出去过一次,接了杯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来不及上下一趟。”

“那是因为……尸体在开考之前已经运送上来了。”

“怎么可能?”崔明启挑了挑眉,笑道,“什么时候?校园工的证词明确说了吧,只有我们动用过电梯上楼,学生入场是不用电梯的。”

“不急,等会儿人证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包正也笑起来,不急不缓地说道,“那个清洁工……垃圾箱里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吗?垃圾箱很深,又是全部一色的黑,如果把人横断放进去再盖上一层底板,我们当时……也并没有注意。”

“所以你要放火烧毁尸体,为了不让人发现。”

“为了隐藏尸体的秘密,你知道德城大学的图书馆里的藏书有多少价值吗?哦,你对这些也毫不在意啊,连人命都不在乎,你怎么会在乎人类的文明成果呢。”

“原来DBI破案全凭想象力。”崔明启冷笑了一声,语气充满讽刺,“即使可以把尸体藏在你们眼皮底下,也躲不过所谓的人类文明成果啊。电梯里的警报当时并没有响,你们也看到了,即使尸体可能被裁断,也是完整的,根本不可能运上去!”

“垂死挣扎。”听到门口好像有动静,包正跟公孙泽对视一眼,又望向崔明启,“你真的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利用郑宣科自身的缺憾来进行运尸。”

“嗯?”崔明启的右手有些颤抖,努力装出平静的表情。

“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没有沉下去,因为他的右腿根本是假肢,所以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重量也根本没有达到警报。”包正说完后神情一愣,眼睛转了转,转头看公孙泽。

公孙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两人四目相瞪了一会儿,包正把脸靠近跟公孙泽耳语,“情况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

“不知道啊,看见小白的意思好像是出了岔子。”

“展超没事吧?”

包正皱了皱眉,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能先用协助调查把人扣下吗?我先出去看看。”

公孙泽点了点头,从包正往自己这边看他就有些担心,也迅速做好了打算,很快接了下来。

还没看见人,就听见展超在那儿惨叫着。

“白耗子你给我等着……疼疼疼你不会下手轻点儿啊……”

“你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跟人家商量下手轻点儿啊?”

“咳咳……”包正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又敲了敲门才走过去。

半蹲在地上的白玉堂懒懒地抬头看了包正一眼,又抓起来药水往展超伤口上倒,“衣服,解开。”

“啊?”

“血都浸透了这儿又没你那小姑娘。”白玉堂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展超犹豫了一下,刚伸手就被疼得“嘶”了一声。

白玉堂把他手按下,一脸嫌弃地去解开展超的衣扣。

包正的心情很复杂,咳嗽和敲门都没引起注意也干脆地往桌子上一坐,凑过去头查看展超的伤势。

“包大哥?”

……合着你刚刚才注意到我啊。

“怎么回事?”

看着血渗出来染红了衣服,还有胳膊和脖颈上的伤口也都不浅,包正盯着展超。

“挡光了,检察官。”白玉堂四两拨千斤地一推,把包正推下桌子。

“……”

“也许你们犯了个错误。”白玉堂拿棉棒沾去多余的药水儿,瞟了展超一眼,“忍着。”

“具体情况。”

包正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拿着苹果塞到展超嘴里。

“我跟展超联手也只能跟那人搏个平手。”白玉堂看着手上沾上的药水儿,皱了皱眉拿展超的围巾擦了擦,无视掉主人咬着苹果有口不能言的抗议,“检察官,你觉得,崔明启能有这样的下属吗?”

包正眯着眼睛看白玉堂,手伸进外衣兜儿里摸着那一张明信片。

“怪不得,那么快就想出来杀人的手段……”

如果,以为是崔明启下属的清洁工帮凶并非是他的下属,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等包正再开口,白玉堂打断了他的思考,“还有,那人明显体力不支的时候,有人接应。这个。”

白玉堂从展超腿侧摸了过去,把要拿给包正的东西从他口袋里抽出来递给包正。

“……”

“插树上了,我不想弄脏衣服。”

……白玉堂你把小玩儿命一路弄回来就已经……

包正郁闷地看了一眼白玉堂一身白衣上明晃晃刺眼的血迹……

……你是根本没意识到衣服已经染血了还是对干净的定义和别人不一样。

看上去像是一把短匕首的长度,立体菱形的刀刃占了二分之一,剩下的一半是棍装的“刀柄”,尾部一个空心圆环。

包正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算很重,却很有质感。

“苦无。”服务到最后一个环节的白玉堂给展超扣着扣子,眼睛看着包正手里的物什儿,“隔壁岛国……杀人暗器一类的东西。”

包正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收了起来。

也许……孔雀眼的水,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深。

昏暗的房间,背对着正门的身影,以及那一根象征性很强的拐杖。

“事情办得怎么样?”

声音里带着沙哑,可却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错觉。

不是。也不能说是舒服,仅仅是因为和昏暗的房间气氛太相配了,让人觉得这样的环境下就应该是这样的声音在说话。

“图书馆已经烧了个干净,虽然救火车赶到得很快,但是关于冲霄楼建设的蓝图和一些资料都已经没了。”回答的人正是跟白玉堂和展超缠斗半天的黑衣人,正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

“很好。”虽然是一句夸赞的话,可阴冷质感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起伏,说话的人转身,面具里露出的眼神冷冷地落向旁边站着的人,“你受伤了?”

“哦,嗯啊。”站着的人回答得毫不在意,语调显得过分轻松。

“怎么回事?”

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命令的语气。

“嘛……稍微,DBI的那只小警猫,有够难缠的。”少年笑了起来,扬了扬下巴,手指沿着脸上的伤口走了一下,把沾上的血往嘴里一送,“没刀没枪,倒是抢了我扔出去的东西反划了我一道。”

“那他……死了吗?”

“这倒没,白玉堂跟上来了,我不想跟他们缠下去,就收了手。”少年望着天花板,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话说回来,老鼠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啊。”

面具人轻轻抚上自己的拐杖,“不要误了大事。我要杀了谁,再顽强也没有用。”

“是是是……”少年摆着手,语调轻松地上扬,“您要谁家三更死,阎王不敢作五更啊……孔雀王大人。”

DBI内灯火通明。

公孙泽和包正以同样的速度来回踱着步,展超叼着苹果眼珠跟着来回地转,白玉堂给他拿着苹果,看着吃完了就再递过去给他咬一口。

“徐显杭掌握的东西。”

“没用,一定被他拿走了。”

“垃圾箱。可以测出尸体的痕迹。”

“派人去找了,已经销毁。”

“勒杀徐显杭的绳子呢?”

“没有任何痕迹和特征。”

来来回回的对话把案情里出现的都顺了一遍,两人对话语速很快,你来我往地一人提出证据另一人再否定。

看着他们这么几轮,展超郁闷地攥拳敲了下桌子,“我要是把那混蛋捉回来就好了!现在怎么办啊?”

“如果明天之前还没有证据,崔明启就离开德城了,也许,一辈子逍遥法外。”白玉堂转着手里的苹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地看窗外明月。

“岂有此理!”展超用力一拍桌子,胳膊上的伤口被震得生疼,“嘶……”

“回去好好养伤。”虽然还在着急的时候,公孙泽还是看了一眼展超,面无表情地嘱咐一句。

“我知道……话说回来,探长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崔明启的?”

“一开始是在徐显杭死的时候,崔明启说‘有前途的学生’,照他来说,不应该见过徐显杭的,这话明显是调查过徐显杭。”包正看着展超,眼睛里带着笑意,“不过最终让我忽然确定崔明启是那女鬼情夫的,还是你写下的。”

“嗯?”展超茫然地睁大眼睛,“写下什么?给薛氏父女做的笔录?对……还有他为什么认罪?”

“笔录都是速记,所以说我们的小玩儿命还是有当警察的素质的嘛。”包正笑了笑,“薛父说当年的情夫是徐显杭,又揽下所有的罪,主要是因为……当时白玉堂坐在那儿。”

“啊?”展超惊疑不定地看着白玉堂,后者受不了这么傻的表情把苹果直接塞在他嘴里。

“他那天知道崔明启要来DBI,特地弄坏了探长哥的车然后让我们搭上他的车,小玩儿命你过来跟我们说话的时候白玉堂没跟着,恰好是崔明启过来的时候他走过来的,而且他知道白玉堂不是DBI的人,所以下意识地认为白玉堂是崔明启带来的。”

“所以没敢说啊,怕崔明启伤害他的女儿啊。”展超叹了口气,怅然若失,“真的没有办法给崔明启定罪吗?”

门外稍有动静,白玉堂起身看过去。

站在那里的是薛朗和薛云露,前者眼神黯淡,后者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和那天展超看到的女鬼别无二致。

屋里的几个人和门口的两人好像在对视,又仿佛在自己想着自己的事情,目光并不集中。

“谢谢。”薛朗开口的时候话语里带着沙子一样的感觉,“真的……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愿意为我的女儿努力到这种地步。

包正苦笑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那个人现在就在隔壁,请放心,我们不会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的。”

薛朗缓慢地摇了摇头,苦涩地说,“当我知道他,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说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法又算是什么呢?那些法律本来就是这些掌握着权力的人制定的啊……天子犯法,怎么也不可能与庶民同罪的……”

包正抬头看着挂在夜幕中的月亮,没有回答。

“谢谢你们……”薛朗拉着女儿的手转身,喃喃自语着,“到头来还是怪我,还是怪我,霜儿……到死都是恨着我的啊……”

“在她心里,您仍然是她的父亲,她从来没有恨过您。”包正忽然回头,声音朗朗。

“怎么可能……”

说着话,薛朗并没有回头,而是深深地低了下去。

“这首诗,虽然是为与崔明启的爱情而作,可也暗含着薛云霜对您的感情。当时崔明启并未改名,单名一个‘明’字,被云霜以‘日、月’二字嵌入,而她自己的名字,嵌入了‘云、雨、相’来写出云霜。”

听到这儿,展超偷偷摸到桌子上的本子翻开瞄了一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既然崔明冲她只嵌入了名字,那么对应来说,她自己也不没有带上姓氏嵌入的,如果她以‘云’为姓舍弃‘薛’姓的话,那么诗中应该嵌入的是‘崔明’二字。也就是说……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姓‘薛’的,一直都是……您的女儿。”

老人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右手轻轻松开云露的手捂住眼睛,压抑不住地任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地上。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让那混蛋……”

“无论多难,我们也不会放弃将犯人绳之以法,这就是……法律的职责。”公孙泽走上前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低声回答。

旁边的女孩儿抓着父亲的胳膊,回头是眼里含泪,扫视了DBI一周,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不可闻,“拜托你了,帮帮我吧。”

法律之下,仍然可以有人有足够的势力可以销毁一切证据吗?没有证人,没有证物,只有空洞的逻辑证明,这样的罪案,即使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一定……能够有转机吧……

“说起来,既然云霜的房东是当场死亡,而开考前两天,崔明启到DBI来之前消息并未见报,你们是怎么得知……?”包正皱起眉头,看着女孩儿的眼睛。

云露深吸了一口气,空着的手从里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片,走过去递到包正手里。

——于明日八点。德城DBI。见深恨之人。

落款不是名字,而是一个符号。

看包正怔在原地,公孙泽走到他身后看过去。

符号血红,而且简单几笔。

却让人觉得有深寒之意。

落在纸张角落的,一枚鲜红漂亮的……孔雀眼。

第十五章

展超踏进DBI的大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很安静,透着一种微妙的紧张。

“怎么了?”看着沉默的探长和检察官,展超拉了拉老王的衣服,问道。

“崔明启今天早晨就要走,唉,这下子是抓不住他咯……”

这话展超听在耳朵里,心里升腾出来一团火气,想到女孩儿一开始对自己的恳求还有最后回眸的时候眼睛里的泪……

“哐——”

“展超,你干什么去啊!”公孙泽瞟了一眼无辜被砸的门框,把展超喊住。

“我去跟他对质!”展超攥着拳头慢慢回身,赌气似的回答。

“所有的证据都被抹杀了,你去质问他要他承认他就承认啊?”包正把手按在展超肩膀上。

“包大哥……”展超嘟囔了一声,然后泄气地靠在墙上,“那我们在这儿等也没什么用啊……”

“等转机。”包正淡淡地回答。

“什么……转机?”展超愣了愣,眼睛一亮又不满地推开包正,“包大哥你什么事儿都让白玉堂去办都不要我了……”

“白玉堂?”包正被这抱怨弄得怔了一下,四下里看了看,皱起了眉,“白玉堂……”

看包正的样子,展超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早晨起没见到他人,我还以为你又让他办什么事……”

包正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口回答道,“是不是去医院了?跟你在一块儿这几天他也没怎么去。”

“哦,也是……”展超点点头,从衣服里掏出来一只苹果蹭了蹭,咬了一口。

包正坐回桌子上接着叠手里的东西,之所以让白玉堂去查出租车,仅仅是觉得他搜集信息这种事情更熟悉一些,转机并不需要这些,只能等,所以……

但愿白玉堂只是出去看他哥哥嫂子。

否则……

想到另一种可能,包正觉得头又有些隐隐作痛,想起来那白老鼠一贯无所谓的表情……忽然觉得其实他惹麻烦的能力绝对不比自家小玩儿命差。

出院之后白玉堂也没回过仙空岛,一直都跟展超在一起,况且碰上个案子。

仙空岛的大门紧闭着,因为无人问津而变得有些荒芜,配合正是落叶的季节,看得人心底都有些悲凉。

清晨还正是太阳没出来的时候,清清冷冷的。

白玉堂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抓住栏杆翻身跳了进去。

仙空岛的外部防御措施一向就是做做样子,真正起作用的是监控器,而且,有五鼠在,也没人敢擅自闯入。

除了那个对上阵的时候还白目地夸自己枪法的小探员和他那俩监护人。

钥匙落在手心里,白玉堂看了看,打开面前的门。

即使身上的东西都被没收了,要拿回来对于白玉堂来说还是易如反掌。

冷风裹着落叶吹进了门里,白玉堂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个柜子,把它推开,伸手在墙面上摸索着,轻轻按动一块地方。

墙纸被往后一戳,后面的墙陷下去一小块儿,与此同时,屋子正中央的地板往下一落又往右一移,露出藏着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未拼装的狙击枪零件反射着黑黝黝的光,白玉堂眼睛眯了起来,走了过去。

DBI死水一般沉静,突然推开的门就像是一阵风吹动了一池水面。

靠着桌子的包正和公孙泽同时站起身,放下胳膊的动作也分毫不差,“找到了?”

进来的小警员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信一递,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说来也巧……正好是今天要派的,很快找到了。”

“是吗……”包正与公孙泽相视一笑,“老天帮忙啊。”

“所以说做坏事的人,一定不会有好运气的。”公孙泽难得开句玩笑,跟包正出了门。

“哎哎……找到什么了?你们要干什么去啊?”展超不明就里地跑过去。

“抓犯人。”包正回答道。

“那带上我!”展超左右看看,“那封信是什么?”

“已经有了徐显杭的先例,你觉得郑宣科不会像他那么做吗?”

“那本来就是要寄给DBI的信。”

“可惜日子迟了,我才让人去邮局直接找的。”

“恰到好处出现的转机。”

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弄得有些糊涂,展超努力地凭借毅力来理解这段对话,“就是说郑宣科也像徐显杭做的那样,把所知道的写了下来,并且寄了出来?”

“聪明。”

公孙泽看着展超夸了一句,包正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探长哥,因为小白和小玩儿命在屋里没找到什么我们才认为郑宣科把信寄了出来,可是……如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勒索成功,怎么会就把信寄了出来呢?”

“也许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即使成功也要寄出来吧。”

包正摇了摇头,“别忘了郑宣科的假肢很昂贵,他想要的并非是钱财这样很快得手的东西,他想要的是仕途,所以他不会那么快就拌崔明启,至少要等到功名到手之后。……小玩儿命。”

“啊?”

“你们进人家家里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啊……还蛮正常的吧,白玉堂开了锁我们就进去了,后来不是薛氏父女进来了,我们就躲阳台上,再后来……”

“怎么?”

“……门没关。”

“什么门?”

展超想了想,伸手比划,“一般这种合租的小房间都是这样吧……阳台与屋里有门和窗户隔着,可以从里面锁死……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而且每层都不高,即使是平常人,弄把梯子或者椅子都不难从那儿进去。”

“所以不是没关,而是有人……从那儿出去了。”包正想象着。

公孙泽忽然把手里的信一翻,看着正面,冲包正摇了摇头,“没邮戳。”

随即又把信件狠狠一握,大踏步地往前走,“看样子又是他们!”

“嗯?谁?”展超跟在后面问道。

“孔雀眼。”包正低声回答道,跟上公孙泽的步伐。

崔明启已经拉开了车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

他回过头去,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还有什么事么?DBI的各位。”

包正扬了扬手里的信件,“你要的证据,在这儿。”

早晨还看不出阴晴的天气恰好迎来了第一缕破云的阳光,像是舞台的追光灯打出来。

包正面向着光站在那儿,好像也没有那么黑了。

习惯一边逼近真相一边折纸的检察官眯了眯眼睛,一边逼近崔明启一边拆开着信封。

距离足够崔明启看清楚信封上寄信者的名字。

包正刻意放慢了动作观察着崔明启的表情,后者抿紧了嘴唇,眼神里有些僵硬起来的紧张。

薄薄的信纸抽了出来,包正瞟了一眼,正要拿在手里给崔明启看,忽然听到一声断喝。

“包检察官!”

这一声不止包正抬起头越过崔明启的肩膀看了过去,身后的公孙泽和展超也跟着声音看过去。

来人白发斑斑,笑得却很精神抖擞。

崔明启没回头,肩膀却微微一放松,这动作包正看在眼里,心下一沉。

“庞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哈哈……”笑声爽朗却透着一种压迫感,来人摆了摆手,摇头感叹道,“哎哎,现在也不兴叫‘大人’那套了,尊敬老夫的话,叫个庞老也就罢了。”

展超头侧了侧,低声问公孙泽,“这人谁啊?”

“崔明启的老丈人。”公孙泽冷冷地回答,对他的身份不多做解释。

展超也听得明白,想来这就是崔明启的靠山,虽然公孙泽没说,但官职绝不会低。

“哎呀……我听明启说,他牵扯上了一些麻烦?”说到最后两个字,庞泰时眯起眼睛扫过包正三人。

“你……”展超往前半步,在公孙泽的注视下又退了回来。

“崔明启为德城最近一起案件的重要嫌疑人,还请庞老明察。”包正不怒反笑,言语里也没有丝毫不满。

没有任何人想到,会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划破滞涩的空气,摩擦出“刷”的一声,最后击中目标,枪法精准,毫不含糊。

血花在众人眼前绽开,崔明启惨叫了一声身体斜斜地倒在车旁,长裤被膝盖上的血流染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都僵在原地措手不及,只剩下崔明启的呻吟让人反应过来。

“展超,叫救护车。”公孙泽命令道,而后抬起头想找寻狙击者的身影,可惜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太晚了,周围的建筑物高处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包正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感叹一下德城已经有了深秋的凉气。

“案件至此已经侦破,当崔明启送到德城医院时双腿俱废,狙击者仍未找到,只能说是老天有眼,善恶当报。”

“而目前,庞泰时仍以‘书信不足为确凿证物’为由要求将崔明启一案移交都城处理,与否未可知。”

“啊……终于写完了。”在打字机上敲下最后两行总结,薇薇安敲了敲肩膀出了房门,“哥!还有没有牛奶?”

“嘘……”宫洁拉住薇薇安,“你哥在跟你包大哥讨论着呢,牛奶冰箱里有,我去给你热一热。”

“哦……”薇薇安好奇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啊……他们不会在做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吧……怎么?”

刚进了厨房,宫洁忽然把房门一关,看着薇薇安,“薇薇安啊,老实告诉我,这起案子跟……他有没有关系?”

薇薇安移开视线,心情很复杂。

从孔雀巢回来之后,包妈的精神状态就像是被抽走了,整个人垮掉,没了以前的活力,整天就是呆在家里做做饭收拾收拾,甚至不愿意出门走动。

“没有,没关系的。”薇薇安想了想,看着宫洁的眼睛。

“真的?可不许骗我的。薇薇安是好孩子,不能说谎话的。”

“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宫洁喃喃着打开冰箱,拿出来牛奶。

薇薇安在旁边看着觉得不是滋味儿,她能明白包妈的心情,既希望能够有包正父亲的消息,又害怕再一次的犯罪使父子两人针锋相决。

“阿姨我来帮你!”薇薇安赶紧凑上前去,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不用不用,热个牛奶有什么好帮的啊。”宫洁笑了笑,把牛奶递给薇薇安,“来,讲讲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哦,坐那儿啦……”

包正和公孙泽确实是在讨论正事,而且已经到了分占大床的两边分分钟开启冷战模式的节奏。

“探长哥?”

还是包正先放下胳膊开口,跪在床上往公孙泽那侧挪了挪。

“你明明知道是他干的,今天局长问起来的时候……”公孙泽皱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在想什么。”包正沉默了一会儿,见公孙泽也不接着问,只好自己再接着说,“我只是觉得……五鼠不是坏到底的恶人而已。”

“既然有了法律有了规矩,就不容许法外审判,如果人人都认为自己有权利审判犯人,那也不需要法院了?法学院大学士。”公孙泽把讽刺的称呼咬得很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和小玩儿命差不多大啊。”包正双手垫在脑后往床上一躺,抬头看着公孙泽眨了眨眼睛,“每个人的行为模式,所相信的,都与经历有关。”

公孙泽往旁边挪了挪,离开包正一段距离,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如果好好引导,也许能改变他也说不定。”包正有意无意地也移了过去,声音几乎听不见的低,“不能把灰色地砖上的人……推到黑色上面去。”

展超的胳膊压在栅栏上,手里的苹果慢慢地咬着,眼睛盯着水中心月亮的倒影。

“想什么呢?”白玉堂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趴在他旁边。

“我在想……即使从我们的角度看上去月亮很亮,可是看不到的背面说不定很黑。”展超转过头,一口苹果在嘴里嚼着,皱着眉头看白玉堂的眼睛,“你是不知道今天庞泰时在DBI要求将案件上调给都城有多嚣张。”

“嗯……”白玉堂笑起来,“玩儿命猫,咱们一直看到的,可不是月亮的一面。”

“……什么意思?”展超手里的苹果已经咬了一半儿,转了下手腕接着啃下去一口,眼睛转了转认真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抿着下唇想了一会儿,放弃了解释,“算了,你这不毕业的智商也听不懂。”

“哦。”展超难得没争辩,转过身去接着趴栏杆上盯着水面啃自己的苹果,“我现在真的搞不懂,崔明启说他一直想做一个好官,可却是以杀人为代价。虽然在任期间一直做的很好,可却拿无辜人的性命换来自己的仕途……”

白玉堂在旁边看着他,拨弄自己的手指,“展探员你这是认同我们之前劫富济贫的侠义行为了吗?”

“就你们那还侠义?”展超起身瞪着白玉堂,“那是犯罪好不好,犯罪怎么着都不是侠义的行为!”

“行。”白玉堂笑笑,伸手过去就把展超的苹果拿在手里,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以为展探员你在这儿看湖面看月亮正感叹着正邪一体而怀疑自己的信仰呢。”

“你……我什么时候感叹什么时候怀疑了!”展超一拳毫不犹豫地挥过去。

白玉堂看着湖心的月亮轻笑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把从展超手中抢下来的苹果放在嘴边儿,带着皮儿咬了一口,然后转身,挥了挥手,把苹果向后抛过去。

“那就坚持。”

展超慌忙接着苹果,听着白玉堂的话这么一愣,“什么?”

“你不是还想着把我关进去吗?”白玉堂的笑声在夜风里清晰可辨,“那就别动摇啊。”

展超站在原地拿着苹果,看着与周围夜色格格不入的白衣背影,也笑起来,拿起苹果咬了一大口。

“我本来就没动摇过啊。说那么多,多管闲事。”

“我静待,展小猫。”

“你……”

展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一颗子弹打穿双腿膝盖的好枪法,可不是人人都能习得的。

“回不回家啊?不怕冻着。”前面的白玉堂回身,冲展超挥了挥手。

展超不情愿地跟在身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慢下来,笑得有几分得意。

白玉堂没回头,伸出手来,食指勾着钥匙晃了晃。

展超瞪大眼睛,往衣服里摸找了半天,“白玉堂!你什么时候偷了我家钥匙!”

“刚刚。拿来的。”白玉堂纠正了一下展超的概念。

“还给我!”

“伤还没好,别动手。”白玉堂笑得更得意,“回家啦。”

……白玉堂,总有一天,我绝对会把关进牢里去让你这辈子都吃不到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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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包正看着崔明启手中的咖啡杯,轻轻一笑,“想到什么了?云霜姑娘的冤魂吗?”

崔明启定了定神,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墙壁站住,再低头时杯里已经没了鬼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额角的头发已经湿黏在皮肤上,汗水顺着脸侧流下来。

“如果世间冤死的人真的有鬼魂,我想要找你的不止她一个吧……”包正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被夜风吹凉了一层。

崔明启盯着咖啡,慢慢拿起来一口喝进去,笑了起来,“我没做什么亏心的事,要找我我也能高卧无忧。”

“自然是问心无愧。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没有任何悔过,怎么可能还有一颗会反对你恶行的良心!”包正往桌上重重一拍,盯着崔明启的眼睛。

“哈……良心,包检察官,你这样枉人犯法,算是有良心吗?”崔明启的眼睛里没有笑意,语气里还是一贯的玩笑,“我不清楚我是怎么跟女鬼扯上关系的,是,我一年前是在这里呆过,也确实是窘迫之秋,但我并不认识云霜姑娘。还请你收起猜测,专心寻找真正的凶手和……证据吧。”

“事实上,第一个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人是已经被你杀害的徐显杭。”包正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下来,“我们那天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被误导了。”

“误导了?”崔明启冷冷地问。

“也并不能说是被误导。”包正解释道,“那天作为室友的郑宣科说,徐显杭在买回报纸看过之后说着‘女鬼保佑’这样的话,我想,他当时买回来看的报纸,并非仅仅是那一张。”

“这是什么意思?”

“去年已经考失败一次的徐显杭,在考前一直在复习。”公孙泽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轻轻放在桌上,叩了一声清脆的响动,“考前最后一天的上午也是,他到下午出去买报纸的原因其实并非是转换放松心情,他其实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知道。”

“什么事?”

“这就关于你了,崔……监考官。”包正放慢语速,确保每一个字都悠悠的,“第二天就是德城的大考,报纸上会有一些相关信息,作为考生的徐显杭即使知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会去买一份来看看吧?”

“一般情况下都是上午发报,可整整一天的时间街上都会有人在卖报,所以徐显杭下午去街上买回来一份。”公孙泽顿了顿,“可当天下午恰巧有人不顾DBI的禁令得到了女鬼案相关的信息,所以下午除了日报之外,还有一份号外,徐显杭就一并买回去了。”

两人说的这些让崔明启眯起眼睛,“那又怎样?”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却不知道,除了你跟房东之外,有一个人曾经看到过案发现场。”

“就是这个考生?”崔明启明知故问。

“是。”包正回答道,从靠着的桌子旁站起身,“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徐显杭知道自己考试一定无法通过,于是夜间买醉,一路走到了比较偏僻的地方。”

“可他当时也许醉得很厉害,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尸体,便以为是幻觉。”公孙泽也站起身,绕过桌子站到包正身旁,“徐显杭翻着报纸,看到头版的考试报道,你的照片就印在上面,也许他觉得有些熟悉,可当他看到号外的报道时,才忽然把这些联系起来。”

没给崔明启插话的机会,包正立刻接上去,“号外里写的云霜,日报里写的崔明启,徐显杭同时看着这些和那首诗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首诗里包含着的名字。郑宣科说他激动地跑出去,我们调查了周围,可以发现,他跑出去后就给人打了电话。”

“电话?”

“他打给了他熟识的导师,内容是询问关于你的信息。”公孙泽靠在桌子上,看着地面。

“那又能怎样,也许他是想买通我。”

虽然手里杯子中的咖啡已经一滴不剩,崔明启还是下意识地拿着杯子靠近嘴边。

“他确实想通过你,但是并非买通。而是想威胁你。”包正提高了音量。

身后的月亮隐在乌云后,可DBI里亮着灯,依然一片通明。

转过几个弯,白玉堂已经把人跟丢了。

月亮被乌云遮了个全,偏僻的地方没有路灯也没有店家住宅,根本看不清路。

“……被你气死了。”白玉堂攥拳往旁边的墙上一锤,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被放大,“明明打不过你追上去有什么用啊。”

最好是追丢了。

白玉堂心里暗想着,闭了闭眼睛,胸前已经基本好完全,可刚刚的打斗和追跑让伤口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千万不要出事。

因为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倒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柔光作边的云块儿。

月光收敛后视野一暗,展超警惕地俯身躲过前面扔过来的暗器,听见那暗器钻入树干里的声音。

迅速回头瞟了一眼,展超确定那不是刀,而是一把尾部有空心圆环的菱形利器。

这叫什么来的……?展超确定自己在哪儿见过,可一时想不起名字。

情况也不允许他多想,毕竟前面的一个人还没交过手,而另一个其实也并非被自己讨了便宜受伤,仅仅是体力不足才撤退的。

一打二。

现在的情况反了过来。

“要打就出来打一场,逃跑算什么好汉!”

明明周围确实草木,可却一丝声响都没有。展超稳了稳气息,冲着面前喊道。

“哈哈……小子,你打不过我。”

应该是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声音比之前那个要轻一些,轻到简直有些像未发育的少年或者是女人。

“别太早下结论!”展超抬眼看着四周,做好了应对。

“下次吧,现在打……没必要啊。”

那人的语调轻松,仿佛带着满面的笑容。

展超忽然把手一扬,往侧前方扔出躲暗器弯腰时在地上捡的石子儿,然后追了过去。

石子儿过去后显然那边的两人措手不及,发出一声闷哼,不知道哪个被打中了。

“听声辩位,哎……?还蛮聪明的嘛。”跟展超对话的人不怒反笑,“手劲儿也够用啊,我吃过饭来的,也不急着睡觉,要么……打一场?”

拨云见月的时机实在是太巧,简直如同在为两人的舞台提供聚光灯。

清辉洒进DBI里,包正回头看着夜空,感叹了一句,“今晚好像是满月啊,还挺亮的。是吧,探长哥?”

“所以你勒杀了他。”公孙泽撤了撤胳膊,把拉着自己衣袖让自己回头看月亮的包正甩开,接着跟崔明启说。

包正啧了一声,“真没情趣啊,公孙探长哥。你应该接上一句‘那也照不明某些罪人的心’啊。”

“公孙泽。这一切都是臆测,这可是诽谤啊。”

不止公孙泽一人没理会包正的话,崔明启也没理会,看着公孙泽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从勒杀的角度和力度基本能够判断犯人的身高。”见两人都专注地你来我往,包正只好回过头,“案发时间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那也并不足以给我定罪。有犯案时间的人满街都是,你们DBI……就这么随便抓一个做嫌疑犯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包正别有意味地笑着,“我觉得明启兄你应该很能体会这一点。”

崔明启没有开口,看着包正身后的窗户,树影烙在窗子上,做了别致的窗花。

“你大概并没有想到,徐显杭在与你见面之前,先把案件的情况写在了信上,就在邮局寄到了自己的地址。他以为第一个死者是你杀的,担心你会对他不利,所以先给自己上了保险,打算告诉你,如果你杀了他,事情一样会公诸于世。”

“可他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打算有任何交谈。”公孙泽冷冷地说,“尸体脖子上的勒痕显示,死者是从背后被勒住的,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杀他的打算,根本没与他照面,否则他怎么也不会背对着你。”

“所以当郑宣科拿着信找到你质问你的时候你慌了,水池旁的一些痕迹让我很在意。有一块足够大的石头被人拿了起来然后又匆忙丢到地上。”包正仰视着天花板回想着,“你并不知道郑宣科会不会水,所以本意并非推他落水。可没承想在你出手之前,郑宣科听到动静回头,吓了一跳落入水中。”

“当时你一愣神,看他在水里挣扎很快发现他不会水,于是丢掉了石头离开现场。”

“如果照你这样说,我们约谈的时间绝对不会是在考生入场的时候,而我先于考生半个钟头入场,那么郑宣科应该早就溺亡了,怎么还会撑到有人来救。”

“这其实涉及到你对他实施的第二次谋杀。”包正低声说,“也就是你不惜烧掉了德城大学的藏书室放的火。”

“搞错了吧?我没有救出学生,我也很自责,可这并不是谋杀啊。”崔明启微笑。

“你没有救出他……而且你也不可能救出他。因为他当时,已经死了。”

原路返回的时候,月光满径,远远比追过去时敞亮得多。

“轻点……白玉堂你这是公报私仇!嘶……把手往上,别按着那儿……”展超一只手搭在白玉堂肩膀上,另一只手不满地抓着白玉堂的手往上移了移。

白玉堂打量着,“没缺胳膊少腿,没半身不遂,比我想象的结果要好。”

“……你少在这儿讽刺我!”

“聪明了啊,听得出来讽刺了。”白玉堂不予理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染上血的白衣服,深深叹了口气,“不听话。”

“……那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跑啊?”展超瞪着白玉堂。

“冷静的判断,和莽撞的玩儿命,是两个概念。”白玉堂看着月亮,像是说给展超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对敌人和局面有正确的概念,比打斗更重要。”

“一般人……也……想不到吴天会那么混蛋啦。”

“啊?”

“……所以你不用自责啊,你所做的事情,已经是最好的考虑了。”展超别过头去,尽量语气自然地安慰白玉堂。

白玉堂停下来,盯着展超看,后者回过头,疑惑地跟他对视。

“有时候,我觉得你……”白玉堂皱了皱眉,接着往前走,后半句却不说了。

“……什么啊?”

“……脑子是苹果做的。”白玉堂顿了顿,“还有,既然那么说,那少让我担心了,我不想再一次……遇到那样的情况。”

“……”

看着展超认真思考的样子,白玉堂笑起来。

有时候,我觉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明蠢到能够一眼看穿,可却总是能看穿我的想法。

……要么就真的像这只猫说的,自己有兴致的时候就会比较恶劣地欺负他吗……

那岂不是……你总能看出我的情绪了?白玉堂郁闷地看着展超,“想什么呢?我不是担心你,就是不想再遇到无能为力的状况。”

“我觉得我再跟他打一次说不定能赢。”

……这是……打不改吗。

“那你叫着我,两个人差不多吧。”

“二打一赢了也不光彩。”

……那倒是。

“那让他们两个一起上呗。”

“好主意!”

白玉堂觉得,也许除了梁上君子,自己还可以胜任一个职业。

……幼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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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半时分,树影攒动,月光稀薄。

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树后面的人偷眼往路上看,一眼就看到自己目标的影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刚刚停了脚步的人眯起眼睛,“躲在暗处,不妨出来见上一面。”

“不躲在暗处的,不都已经往更幽暗的地方去了吗?”

这句话像是叹出来的。

说话的人还抬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叶。

这种台词真不像是自己的风格啊。展超忍不住笑了笑。

还是抓凶手这种任务好啊。

“说吧,想用知道的换什么。”

那人的声音很低沉。

“想换什么的,不是拿命也没换着吗?”

展超对这月亮发誓,这拉风的台词绝对不是谁教他的更不是从哪儿抄
来的,纯粹是灵感突至,文学水平提高了几个等级。

听着展超刻意放缓语速说出来更显得刻意的台词,那人没再回话。

“刷——”

听风而动,展超在银色小刀飞过来之前就从道旁的树后像攻击自己的人跑了过去,刀身划出亮线,斜着飞向树后,打了个空。

展超一笑,从那人身侧打了过去。

倒是反应一样快,那人明显也是在展超开始有动作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应对,带着鹿皮袖套的胳膊挡下来这耍出狠劲儿的一拳,另一只手又从腰间摸了把小刀捅过去。

展超侧身躲过,胳膊肘在那人背后一捣,把人打了个趔趄。

两人的相对位置一换,展超借着月光打量迅速站稳的人,愣在原地,“……你谁啊?”

“那么晚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崔明启接过雪莉递到手里的咖啡,微微一笑,“谢谢美女咯。”

雪莉也一笑,“不用客气。”

“明启兄,你不会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吧?”包正走过去站崔明启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

“哦?”崔明启皱了皱眉,仿佛在思考,“我不知道啊,要送我也得明天晚上啊,不过以阿泽的个性……估计也不会请我吃饭欢送我啦。”

“是啊……我们想,把你留这儿。”

包正的笑里隐隐透出来的感觉让崔明启眯起眼睛,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公孙泽。

“我还以为,一直都是我一往情深,没想到阿泽你还是蛮喜欢我的嘛。”崔明启放松下来,又露出微笑。

“不,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多好。”公孙泽面无表情地否认道,“你是我哥哥的同学,我们也只是见过。”

“可我很欣赏你啊。”崔明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倒是表情很受伤。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孙泽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很认真。

“……”

包正咳了两声,“明启兄,要么我还是不要叫你明启兄了,毕竟这并
不是你的本名。”

“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崔明启别有意味地看着包正,“是啊,加了‘启’字而已。”

“嗯……说起来我妈有一段时间算命也想给我改名来的……”包正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对折,“这改名字有什么道理在里面吗?”

“你问这个啊?”崔明启笑笑,“唉……我是入了这官场才发现,之前一直都是‘明’字,日月为名,可后来才发现,自己做不了如日月之明,大约是只能做星光而已。唉……”

包正点点头,也冲崔明启一笑,“可还是看得出明启兄抱负很大啊,连做着星光,都要做北天边最耀眼的那个。”

“那也只能在官海沉浮,落尘笼,簿书丛。”崔明启说着摇摇头,脸上还带着自嘲的笑意。

“不过都是这样。”包正也跟着摇摇头,坐在公孙泽面前的桌上,“可人家当年少年侠气,还是有过一诺千金重的时候的啊。”

“包检察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崔明启没有收起脸上的笑意,可称呼却带着戒备。

“崔明启,最后给你个机会,你承不承认涉嫌一年前杀害薛云霜,以及为现下女鬼案的凶手?”公孙泽的手按在桌子上,一字一顿的,一
句话说的字字清晰。

“给我个机会……”崔明启慢慢重复着,脸上的笑意已经隐去,语气里含着好笑的意味,“倒不如给我个理由?或者给我个……证据?”

趁着展超一愣神,身着着黑衣的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匕首没有刀鞘,直接裹在腰间的布料里,被抽出来的时候寒光闪闪,像是带着阴冷笑意的活物。

展超猛然一惊,匕首已经近在眼前,来不及思考,展超弯腰躲过,却因为这动作落了下风,黑衣人居高立判,手肘借着自然力往下中落,把刚刚展超给他的那一下还了回来。

匕首在手中的姿势迅速一换,那人对准展超的脖颈,却往后一躲,错过了最佳的结束时机。

可好在他往后一躲,面前子弹几乎贴着眼睛过去,如果还在刚刚的位置,那先于展超结束生命的必然是被子弹从左耳进右耳出的他。

黑衣人眯起眼睛,空着的手在躲子弹的时候就已经摸了把小刀,站稳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对准树间甩了过去。

他没指望打中人,在甩刀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树叶的响动。

一身白衣的狙击手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枪对峙。三人的位置在黑衣人往后躲过子弹带着惯性退了两步后正好是个标准的三角形。
白玉堂清楚现在他手里的枪用处不大,面前的人是真正的高手。

可怎么会……

虽然不应该分心,白玉堂还是瞟了一眼展超,看后者没事倒是放了些心。

事情好像不像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

“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包正看着公孙泽,又看了一眼胡雪莉,放下手里的纸,“薛云霜,也就是你当时的……我不知道你给没给她一个名分,但她确实是跟你在一起,甚至不惜跟你来到德城。”

“我并不认识一个叫薛云霜的女人。”崔明启把咖啡端到嘴边。

手很稳。

包正看着崔明启喝下一口咖啡,“好喝吗?我买的咖啡机,有人还一
直对它的存在感到别别扭扭的。”

“说正题。”公孙泽敲了敲桌子,看了看忍不住笑的雪莉。

“不管你怎么说,你只要听着就好。会有你反驳的机会的。”包正伸展了一下胳膊,被公孙泽不满地推开。

“你现在的妻子可谓是你仕途上的贵人啊。”包正却没有接着刚刚的话题,话锋一转,“这一年你应该是没少得到你老丈人的帮助吧?金凤凰爱上穷小子,可谓是莫大的幸运啊。”

“我承认这是我的幸运,可我爱她她也爱我,这检察官你也管不到吧?况且,虽然不愿意自夸,我做出的成绩也摆在那儿,我岳父只能说是举贤不避亲,不能算是任人唯亲啊。”

“是,是这样没错。”听着这一串顺理成章的反驳,包正赞同地点点头,“可如果你是为了她而杀了薛云霜,这应该是犯罪吧?”

两人的语气都很客气礼貌,带着征求对方意见的意思,可内容却很针锋相对。

“包检察官,在没有证据之前,都算是诬陷。”

“薛云霜在德城并不认识多少人,你收了她的尸体后便火化了,连她父亲和妹妹都没有见到尸首……”包正的话里充满遗憾和指责,“可是一年后,因为薛云霜的妹妹薛云露考上德城大学而来到这里,在夜间路上与人发生冲撞,却被那人认作云霜。”

“哦?那既然如此,那人若非当年的证人就是凶手,为何你们不去抓他反而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崔明启不屑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便是本案的第一个死者。”公孙泽盯着崔明启替包正回答,“他并非凶手,而只能算是见死不救的帮凶。”

“一开始我们没法确认死者的身份,没有查到他的任何亲属,后来我们才想到一种可能,他会不会就是当年的房东呢?”包正转过身看着公孙泽,接着说。

这是最大的可能性,可确定起来也并不简单。毕竟死者本就不爱与人来往,常去喝酒的店里店主倒是认识死者,可也没有多少交情,更没听他说起过自己的事情。

“心里埋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被愧疚感折磨了接近一年的时间,他只能日日酗酒来释放心里的罪恶感。他并非凶手,却已经罪恶愧疚至此,我觉得我简直难以想通为什么凶手本人却能心安理得地步步高升,问心无愧。”包正背对着崔明启说完,忽然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能告诉我吗,明启兄,你真的,很心安吗?”

手里的咖啡杯因为这句问话而晃动了一下,灯光在深褐色的咖啡面上反射着光,崔明启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上面仿佛倒映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剪影。

出手很快,而且快恨准。

交手两三招,白玉堂应付得有些勉强。

“这人很厉害。”展超在旁边深吸一口气,“二打一也占不到便宜。”

这还用你说……

白玉堂看着对面的黑衣人,虽然不信任展超的脑子,虽然没真的跟展超交过手,但好歹之前的了解和刚刚在树上看到的对招让白玉堂还是比较信任展超的身手。

其实不该贸然开枪的。

如果自己不开枪,展超也不一定被伤得很严重,他已经明显做出了反应,多半只是擦着脖颈留下一道伤口。

可自己刚刚没太多考虑,加上动作太急,暴露太早,放弃了远程狙击后两人根本不占优势。

只能勉强搏个平手。

白玉堂思考着怎么办,可身旁的展超明显没想这么多就又冲了上去。

“喂……”白玉堂叫了一声,叹了口气,只好也跟着正面进攻。

那人的飞刀好像用不完似的,也看不到腰间有什么暗兜儿,直接从腰间摸出来一把,而且刀刀都角度刁钻,在月下泛着冷光,仿佛鬼魅。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白玉堂眯起眼睛,抛出一句问。

黑衣人却不回答,手里的匕首直直地朝白玉堂就刺了过来,白玉堂仰面躲开,往后退了两步。

展超一拳打过去,这次黑衣人没机会躲开,只得往侧面稍移,减少受到的冲击。

看着面前那人的身形,白玉堂很快明白他没回话的原因。

黑衣人的体力并不如想象中的充沛,在两人的围攻之下,明显已经开始剧烈下降。

意识到这一点,白玉堂的打法越往刁钻不易躲消耗体力的方向进行,和展超联手把那人逼得往后退。

一拳打到黑衣人胸口的时候,展超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点点头去扣黑衣人的胳膊,明显已经占了上风,抓住他应该不成问题。

还没碰到那人,白玉堂忽然觉得手腕一疼,立刻反应过来往树上看。

“嗯?”展超不明就以地转头看白玉堂,黑衣人抓住时机虚刺一刀,逼得展超后退几步后转身就跑。

树上的影子一晃就跟了上去,居高临下地一回头,蒙着面,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挑衅。

“喂!”展超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略微一愣,就跟着追了上去,“有种你别跑啊!”

“展超!”白玉堂看着展超的背影,慌了一下,“你先回来!”

一个人都已经打得这么勉强,另一个至少也是同水平的高手,这么冲上去不是送死吗!

白玉堂握着手腕,心里暗骂展小猫你脑子里装的是苹果核吗!

……然后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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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玉堂你先付钱,我看看出没出事!”展超“哐”地甩上门冲了过去。

白玉堂笑着看展超的背影,“好像每次都是我付钱。”

“包……包大哥!”展超跑过去按住包正的肩膀弯腰大口喘气,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公孙泽,“探长,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比灭火车来得还快。”包正调侃一句,伸手拍着展超的背,“放心吧,我们都没事。”

“那就好……”展超直起身子,看着四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赵呢?联系救护车了吗?”

公孙泽看着展超,后者忽然愣住了,盯着他眨眨眼睛,“公孙探长……你……”

“怎么了?”公孙泽茫然。

“脸上啊。”包正笑着说,用手背蹭去公孙泽脸上的灰,“被烟沾的吧。”

展超左右看看,“呃……叫救护车?”

“里面有个学生。”包正看着四楼的浓烟,皱了皱眉,“起火的地方是藏书室,被压在书架下,怕是……救不出来了。”

“这……怎么会?”展超回头,眼睛下意识地寻找刚刚过来的白玉堂。

“怎么了?”

“有学生……被烧死了。”

“当时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算是晚了,明启冲了进去想要把学生救出来,可起火的都是书,火势实在是太大……”公孙泽扫视了一周,“明启没把人救出来,自己也呛了烟,差点逃不出来。”

“我跟探长哥赶过去的时候,崔明启已经退到门口。”包正往旁边看了一眼,“还有,因为起火的藏书室里不少重要的书籍,甚至涉及到冲霄楼建设的一些资料,江老校长知道这个消息后刚刚昏了过去,还不知道怎么样。”

说起来刚刚赶来的展超心情有些复杂,明明破了案子,抓住了凶手,可得知真相后却只有同情,心里堵得慌,考场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多少让人心里沮丧。

“不是你的错。”白玉堂淡淡地说了一句,扫视一周,把手放在展超的肩上,“别太自责。”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白玉堂跟包正说完之后看了看郁闷地咬着苹果的展超,“小猫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这称呼让一直低头看文件没正眼看白玉堂的公孙泽抬了头,可也没说什么,仅仅是看向展超。

包正也睁大眼睛,转头把视线移向展超。

刚刚咬了一口苹果慢慢嚼着的展超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赶紧艰难地咽下去,含糊不清地问,“干吗?”

“咳……让你说说情况你发什么呆啊。”公孙泽跟包正对视一眼,“就这些?”

“啊?哪些?”展超抓着苹果,茫然地反问。

“……刚刚说的那些。”包正伸手拿起来本子,“你自己做的笔录。”

“嗯啊……可是我觉得……”展超犹豫了一下,“他们其实也是值得同情的啊。”

“是值得同情,可犯法毕竟是犯法,拿杀害人命来讨回的公道那不是公道。”公孙泽看着展超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包正?”

包正置若罔闻地翻开本子,没接话。

“包正!”公孙泽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们俩今天是商量好的不在状态?”

“啊?我觉得探长哥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包正点着头,一脸赞赏。

“我刚刚说了什么?”公孙泽冷冷地发问。

“呃……这个嘛……小玩儿命!”包正冲展超眨眨眼睛,“问你呢……”

“别找展超,我问你。”公孙泽盯着包正。

“哈……”

看着包检察官困扰地挠头,白玉堂拽了展超一把把他从桌子上拽下来就拉了出去。

“干吗……”展超咬了一口苹果,还回头看着对峙的两人。

“他们是有意见不一致,你还呆在那儿,找着被……”白玉堂摇摇头,靠着门外站定,示意展超偷眼看一下。

展超不明就里地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包正在和公孙泽说着什么,虽然后者回答的时候声音不大可表情却带着愠怒。

“不是结案了吗?”展超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手里的苹果,“以探长和包大哥的性格……应该都会尽量帮那对父女争取宽大处理吧,还有
什么意见不合?”

“你真的觉得,徐显杭是他们杀的吗?”白玉堂挑挑眉,拿过愣神儿的展超手里的苹果往上一抛。

展超从半空中劈手夺过去,“那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那薛朗他为什么承认?”

“怕牵连到女儿吧。”白玉堂回答地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的天空,“你猜,凶手会不会后台大到让人无法制裁?”

“不会啊。”展超趴在栏杆上,瞟了白玉堂一眼,安心地咬下一口苹果。

“不会?”白玉堂也趴在他旁边,转头看展超。

“当然不会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啊。”展超一笑,像是阳光一照,“否则要法律干吗?”

“脑子太单纯。”白玉堂的手迟疑在半空,还是落在展超的头上,以几乎没碰到的距离摸了摸他的头发,假装自然地收了回来。

嗯,你摸我头发的本儿收回来了。

白玉堂点点头,看展超没什么反应,接着说,“总有法律处理不了的事情。”

展超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啃苹果,“我不是没见过啊,当初赵丽华的案子不也差点没办法吗?可到最后她还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啊。”

没等到白玉堂再说什么,展超把苹果吃完,轻轻一抛,果核应声入筐,“我不相信会有坏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小时候舅舅这么教我的。”

“舅舅?”白玉堂皱了下眉,又笑起来,“我以为把你教成这样的应该是你爸妈呢。”

“啊?”展超和白玉堂对视,眨着眼睛愣了半天,“我没见过我爸爸。”

“……”

白玉堂也愣在原地和展超对视,展超的表情很无辜,呆愣着一副“啊我好像没告诉你”的抱歉表情。

……你抱什么歉啊。白玉堂莫名其妙有些郁闷。

其实说起来……他真的是……完全不了解DBI探员之外的展超啊。

只知道他喜欢吃苹果,脑子特别呆愣,跟自己对上的时候又特别倔得不服输。

可是知道有关他的事情……还真的少啊。

好像有些明S T Y L E='font-weight:bold;color:red'>白展超一直追问自己的事情的原因了。白玉堂也有些想知道展超的事情。

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是因为我蛮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妈都不愿意告诉我他是谁。”看着白玉堂发愣,展超大方地回答他。

“……”

……这样的……母亲啊。

“我也觉得不至于咯,好歹我是他儿子啊。”展超又很大方地回应了白玉堂的沉默,“可她就是不告诉我,我怎么问她都不告诉我。”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闹到这个地步还蛮少见的。

“哦……舅舅说因为我爸摔坏了我妈一件喜欢的东西,所以我妈一个月没理他,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我妈就回娘家啦。”

“……”

……白玉堂……有那么一点想抛弃自己的良好素养。

孩子随爸妈。

白玉堂打量了一下带着傻笑着看自己的展超,心里迅速下定了这个结论。

“那有机会我还蛮想见见阿姨的。”

不是客套,白玉堂是真的有些想见见这么一位……母亲吧。

“可能不太好见到吧。”展超苦恼地低了低头,“我妈不想让我当警察啊,所以就……不会来看我啊。”

“也能理解。”白玉堂评价。

“……为什么啊?”

“因为你看上去就不合适当警察。”白玉堂摆了摆手,转身往外面走。

“你说谁不合适啊!”展超跟在后面,“白耗子你给我说清楚,你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你!”

“那你当时,怎么知道我没死呢?”

“我踹了两脚,发现还没死透。”展超侧着头在思考,表情很认真地给出回答。

“……”

该不该感谢一下展探员讨厌老鼠到连死老鼠都要踹上两脚了呢?白玉堂忍不住嘴角勾笑,谁信啊,你真当我……完全没意识了吗。

“虽然是一男一女,我们猜的平手,可是探长哥,你不会真的以为……?”包正的笑容意味深长,“我想,今天的火灾也脱不了关系啊。”

“现在正在排查。”公孙泽起身,伸出手指夹起包正手里的折纸,“你怎么怀疑到司机身上的?”

“女鬼是个女孩儿啊。”包正看着公孙泽的手指,“她需要帮手,车坏得太巧,咱们打上车的时机也太正好,也许他只是为了看崔明启一眼来确定。”

公孙泽没说话,慢慢展开那张折纸,里面写着几个字,是包正的字迹。

无证驾驶。

“你确定……是明启吗?”公孙泽迟疑着,抬头闭了闭眼。

“看来探长哥你真的还蛮欣赏他的嘛。”包正抽回纸,晃了晃,“你知道小白还我的时候说什么?问我说‘你不会叠车吗’。”

“我并非对他这个人抱有好感。”公孙泽一板一眼地回答,“仅仅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没听过他的政绩,他成绩斐然,是中央最年轻的议员,也受上级器重。”

包正一笑,把手里的纸捏成团儿扔进纸篓里,“这人啊,如果拿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儿,那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好官。要做个好官,必须得,先做个好人。”

公孙泽轻轻拍了拍包正的肩膀,也轻轻一笑,“难得的,我跟你意见一致。”

“哦?那公孙探长哥你决定跟我站一边了吗?”包正抬头对上公孙泽的眼睛,“好荣幸啊。”

公孙泽不理他后半句,“没有证据。”

“可我们也许能争取到一个人证。”

“崔明启信任的,一定是心腹。如果他咬死不说,不会有任何事。即使我们再待一次兔,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一首诗,一个曾用名。”包正摇摇头,“说明不了什么。”

“是我们发现得太晚,如果早能从郑宣科那儿得到一些信息……”公孙泽顿了顿,“其实这件事……”

“不用再想了,探长哥。”包正打断公孙泽的自责,“会有办法的。”

公孙泽缓缓摇着头,“虽然并不是太熟悉,可像崔明启,不可能留下明显的线索。”

“事在人为。”包正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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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哟,阿泽。”崔明启站在楼下,笑眯眯地跟公孙泽打招呼,“你来这儿干吗?”

“包正呢?”公孙泽轻轻拍了一下崔明启的肩膀,四下张望着。

“原来是来找包检察官的啊,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崔明启故作失望,“刚刚有电话打来校长那儿,说是找他。”

“谁打来的?”公孙泽皱了皱眉。

“不知道……”崔明启摊摊手,然后想了想,“应该是你那个手下吧,那个小探员。好像叫过去的时候说了名字。白……什么的。”

“那个不是我的手下。”公孙泽冷冷地说,“办公室在哪儿?我去找包正。”

“那么急,也不陪我聊会儿天。”崔明启撇撇嘴,拽了拽手上的公文包,“一会儿开考,我正要上去。”

“我找他有些事情。”公孙泽回答道。

“找我有什么事情啊?”包正走过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凑近了之后在公孙泽耳边低声说,“人已经抓到了,我们平局。”

“包正。”公孙泽低声说,“再怎么样,我说过可以让白玉堂自由行动,让展超看着,但是我没说过让他参与案件。”

“嗯……这个嘛……”包正挠了挠头,“……是吧?”

“什么啊?”公孙泽抬眼看着包正支吾着。

“快开考了……我们先上去吧,是吧?明启?”包正用胳膊捣了崔明启一下,使了个眼色。

“呃……”

包正回头,拼命眨眼,一脸拜托。

“哦……对了,阿泽你之前不在,要么我们一起去考场看看吧。”崔明启反应过来,拉着公孙泽的胳膊往前走。

包正插在两人之间,“哎哎哎,探长哥你知不知道冲霄楼……”

“德城大学负责技术支持。”公孙泽看了包正一眼,“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德城大学的教授刚刚在电梯方面取得了很大的进步,现在国内的电梯载重不够,而且控制不方便,而冲霄楼采用的技术是正是最近的进展。”

“不愧是DBI的探长啊,对德城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包正冲公孙泽一笑,夸赞道。

公孙泽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

包正无奈地跟崔明启笑了笑,表情却一点儿不见尴尬。

“刚刚,白玉堂跟你报告了什么?”临近电梯口,公孙泽问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不满,“你交代他做什么事情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跟你商量……哈……这个……”包正苦恼地按下按钮,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比较刻板有固定印象吗?”公孙泽瞪着包正。

“没有,怎么会呢。”包正语气非常坦然。

“就是嘛。”公孙泽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进电梯里。

崔明启失笑,连忙咳嗽了两声跟着进去。

身后一个拖着大号垃圾桶的工人见状在门口顿了顿,还是走了进来,“这里面没什么东西,还是很……干净的。”

公孙泽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确实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没关系,这个是……”

“我刚刚去倒干净的,放在四楼的垃圾箱。”

“哦……”包正也看了一眼,然后瞟了瞟侧壁上的提示,“四个
人……加一个垃圾箱,也没超重啊。”

“限制是多少?”公孙泽问了一句,看着包正。

“差不多也就四个人,最多加一个小孩子。”崔明启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上升。

DBI的审讯室里,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儿,容貌清甜可爱,却低头沉默着。

坐在审讯桌前的展超很感慨地敲了敲桌面。

一直都在玻璃窗后看着的自己终于也能单独负责审讯了,啊哈哈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真是做得好啊。

展超刚刚在心里许给他包大哥一个苹果来感谢包大哥允许他来负责审问待到的兔,忽然被一声拍案声惊了一下。

“姓名?”白玉堂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儿。

“白玉堂这是我的台词!”展超非常不满地斜了旁边坐着的白玉堂,
为什么这人也要跟自己一起啊,想想就非常得不爽。

女生吓了一跳,嘴唇动了动,又咬了咬指甲,别过脸去,披着的长发遮住了一半脸颊,侧面也漂亮动人。

“我想薛云露只是冠了养父的姓氏吧。”白玉堂转着手里的笔,漫不经心,“姐姐名字叫云霜,妹妹名字叫云露。还真是,一样的漂亮。”

女生默默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没说什么。

不开口说话的态度确实让人着急,可更让展超着急的是……自己的主导权完全被白玉堂抢走了。

白玉堂察觉到身边的视线,咳了咳把转在手中的笔停住,打开笔盖儿拉过本子,用笔杆轻轻敲了敲,示意展超开始问话。

“……”

展超转头看着白玉堂,后者更奇怪地看着他。

虽然见过审讯不少,可缺少实战经验的展超……完全不知道怎么让云露开口。

何况,云露正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浮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让展超都不敢跟她对视,只好看着白玉堂。

“咳……”白玉堂拿起杯子尝了一口DBI的咖啡,转头跟展超抬了
抬,然后嫌弃地放在桌子上,“怎么那么难喝?”

“……那你想喝什么?”展超翻着白眼儿。

“你们DBI对面那家还行,给我买一杯带回来。”白玉堂一点儿都不客气。

老王奇怪地看着刚从审讯室出来的展超把门摔得震天响,“这两人很难对付吗?”

“难对付的是白玉堂!”展超恶狠狠地抱怨一句,然后翻了翻钱包,“老王……你现在……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啊?”

“……”

老王默默地翻找着,听展超坐在桌子上抱怨白玉堂的十宗罪,直到展超伸手拿起来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做了个总结,“他还嫌咱们DBI的咖啡不好喝,让我给他跑腿出去买一杯!欺人太甚了!”

“你不是号称九命猫吗?是谁说要把德城的老鼠全关进去吃牢饭
的?”老王把钱拿出来递给展超,终于插上了话,“反正让你看着他,随便编排一下整进去两天也好解恨啊,成天被只老鼠欺负你算什么样儿啊。”

“……我哪儿让他欺负着了!又不是打不过他!我就是……”展超卡了一会儿壳,半天才说,“我就是看他现在家人都在医院里可怜他而已。”

“你啊,现在同情他,那就算是被吃定了的,自己都没反抗精神,怎么帮你都白搭。”

“……我……”展超鼓了鼓腮,半晌得出来一个结论,“我让着他!”

“你再不去,指不定再加什么条件。”老王摆摆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快去吧。”

“哦……”展超从桌子上跳下来,“谢啦。”

老王看着展超的背影摸了摸脑门儿,“怎么那么不争气呢……”

等到展超把外带的咖啡砸在白玉堂面前的桌子上时,白玉堂抬头看了展超一眼,“怎么了?那么大火气?”

“你……”展超瞪着白玉堂,“……你以后要什么东西自己买去!我又不是你家的你随便使唤啊!”

白玉堂置若罔闻,伸手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正好。”

“……”

“走吧,去看另一个。”白玉堂起身,把咖啡杯在展超面前晃了晃,“展探员你要不要啊?尝尝跟你们DBI的有什么差别?”

“……滚开!”

展超跟在后面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那女生也正好抬着头。

那天拜托自己帮忙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啜嗫着,眼睛里带着浅浅的一层泪。

确实是个漂亮的女生……只是,带着重重的心事……和仇恨啊。

“愣着干吗?看人家漂亮啊?”白玉堂拉了展超一把,回头跟那女孩儿对视了一眼,伸手关上门。

“真的……是她干的?”看着门被关上,展超有些不忍心。

“既然是双生姐妹,所以害了云霜的凶手才会被吓死吧,以为是云霜的鬼魂。”白玉堂回答道,看着展超的侧脸逗他,“怎么,DBI的正
式探员,看见漂亮女孩儿就不能一视同仁秉公办理啦?”

“我没有!”展超否认,加快了步伐走到旁边的门。

“我也很同情她。”

在展超转动门把手的时候,白玉堂低声说了一句,静静地对上展超回头看过来的视线。

“哦……”展超心里一怔,慌乱地打开门。

屋里的人因为突然的光亮微微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手铐上反射的光晃了晃展超的眼睛。

“大叔……”展超也不知道说什么,摸了摸额头侧身让白玉堂进来,然后关了门。

“是我干的,但是之后……”回话的人放下手臂,脸上带着疲倦,本来爽朗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僵硬。

白玉堂把本子放下,打断了司机大叔的话,“多余的不要说。薛朗。”

司机大叔怔怔地看着白玉堂,后者眯起眼睛,仿佛有些阴狠的气息,手不经意地敲了敲桌面,带着警示的意味。

“当时……”展超开口打破沉默。

“是我从背后打昏你的。”薛朗回答道,而后看了白玉堂一眼,“因为如果你上前去的话,露儿是人的事情就会被发现。”

看着白玉堂毫不在意地敲打着桌面,薛朗仿佛下定了决心,“这一切跟露儿没有什么关系,全都是我。”

“从……一开始来说吧。”展超点点头,“其他的我们会判断的。”

“云霜和云露是我收养的一对女儿。我没妻没子,把她们当亲生的养大,可是后来……后来云霜喜欢上那个人,当时那个人境况,算是很不得志吧。”薛朗苦笑,“我宝贝霜儿,怕她跟着那个人受苦,就很不支持他们。”

“霜儿一向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孩子,脾气又倔,那时候我也倔,起了争吵,她一气之下就跟着那人走了,甚至改回了原姓,跟我再无联系。”薛朗回忆着,“可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女儿,我舍不得她,过了一年多,也觉得没什么化不开的结,就找了过来。谁承想……”

“那时候云霜已经……?”

听着旁边展超认真地接话,白玉堂心里笑笑,这人感情太重,听什么都容易代进去。

薛朗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才继续,“我打听到是那个人不要我们家霜儿了,我想去跟他拼命,可却找不到他,我见他次数不多,也不了解……罢了,也就罢了,我甚至找不见霜儿的尸身,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愧疚,给没给她安葬,这孩子就是太倔……可我也料不想她为了那个人那么绝,是不是那时候她觉得我还在生她的气,也不要她了呢……”

最后几句喃喃出来,爽朗的司机大叔回归到了老父亲的角色,泪水模糊了双眼。

坐在桌前的两人都不打扰,白玉堂看着墙壁,展超看着桌面。

屋里很安静。

“后来露儿争气,考上了德城大学,我送她来的那天,晚上在外面吃了一顿,我们边说着话边往回走……因为我多喝了些,走路不稳,露儿一直扶着我,没注意撞到了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愤怒,薛朗的的双手颤抖着,手铐发出摩擦的声音,“那人一把抓着露儿的胳膊想要欺负她,我被他推到一边,只好大声喊人,可还没有人来,那人却盯了露儿半天,发出了恐惧的叫声,还指着露儿说‘是你……你……你是云霜……对不起不是我要害死你的……’这样的话……”

剩下的事情基本也在薛朗的讲述下清清楚楚,父女两人明白这件事情与云霜有关,也许这人就是当年的薄情郎,可他们不清楚这人当时倒下的时候已经死了,愤怒之下,薛朗冲上去掐住死者的脖子,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因为惊慌于杀了人,也因为一句“害死”让两人觉得也许事有隐情,匆匆计划之下,父女俩便设计让展超见鬼,把尸体与云霜的事情联系起来,由于迟迟得不到消息,甚至又听说了女鬼索命,两人无处可想,才偷偷去了徐显杭的宿舍,企图查到一些线索。

“这一切跟露儿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我求求你们,我只剩下露儿这一个……我求求你……”

“也就是说,第二个死者与你们无关?”展超大概想了个明白,问道。

谁料薛朗抬头惊疑不定地望着白玉堂,看后者不动声色,迟疑起来,最后闭了眼睛点了点头,绝望地回答,“……不,我刚刚说听说女鬼索命,事实上是因为他才是害死霜儿的人,所以是我杀了他。我求求你,这与露儿无关……放过……她……”

“唉,其实他们也够可怜的,就为了徐显杭这么个薄情郎,说到底他才是最坏的那个!”展超愤愤不平。

白玉堂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展超?来帮忙,快!”小赵挂了电话,冲展超招手。

“啊?怎么了?”展超刚刚把苹果叼在嘴里,茫然地跑过去搭住小赵的肩膀。

白玉堂也跟过去,把展超叼着的苹果拿下来,“出什么事了?”

小赵看了白玉堂一眼,还是开口道,“是考场那边出事了,我也不太清楚。”

正在夺苹果的展超愣了一下,跟白玉堂对视一眼,跑了出
去,“走!”

白玉堂把苹果在小赵眼前晃了晃,放在桌子上,“给他留着。回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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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午饭刚过,包正和崔明启跟着头发灰白的老校长去看下午的考场。
为了防止舞弊的发生,上午的面试不论,但两场笔试的考场并非同一个教室。

说到下午的考场,校长的表情明显很骄傲。

包正抬头看着教学楼,考场设在四楼,也并非特别宏伟,甚至因为建校的时间悠长而带着老旧的气息。

“江校长,这楼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看了半天没找到校长一脸骄傲原因的包正给了老校长炫耀的机会。

“要说这特别之处嘛……”老校长故意停顿了一下,只差没捋胡须,“包检察官,你知道现在正在竞标的冲霄大厦是由谁提供技术支持吗?”

答案真是显而易见。

这件事包正原本就听说过,毕竟德城大学在全国闻名的专业就是建筑系,政府招标投建的新办公大楼,取气冲云霄之意的冲霄楼,全程的技术支持都由德城大学的建筑学教授提供。

包正微笑着看得意的老校长,等着他继续说。

“国内刚刚开始被研究的电梯技术,就率先实验在这栋楼上,可别小看它啊。”老校长真的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说话间正好走到楼下,确实一眼能够看出来不同。

楼梯口那儿被新装修过,与周围差别很大。

“哦?”崔明启饶有兴趣地看着楼梯口,轻轻把手放在金属门上,“早就听说德城政府的新办公大楼会是国内建筑史上里程碑式的建筑,果然技术精湛啊。”

“崔考官客气了。”

毕竟夸奖政府大楼的建设就是夸奖德城大学的实力,老校长笑呵呵地按了旁边的按钮。

包正瞟了崔明启一眼,笑了笑,“在为DBI破案担心吗?已经有些眉目了,不会再让考生收到伤害的。”

“嗯?嗯……我相信DBI,还有阿泽的能力。”崔明启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哈,那崔先生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咯?”包正率先进去,开了一句玩笑。

“没有啊,我没有这个意思。”崔明启笑着解释道,跟着进了电梯,“包检察官的能力也有目共睹啊。”

包正笑得一口白牙,“那我就谢谢崔考官的认可了。”

“你来到德城之后的成绩确实斐然啊,包检察官。”崔明启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转头看着江校长,“校长,虽然我不是太懂这个,但这应该有最大的载重量吧?”

“是啊。”江校长眯起眼睛,微笑着解释,“因为技术限制,所以现在一次性能承载的人数不多。”

“那具体是多少呢?”包正也表现出来浓厚的兴趣。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这儿……”江校长指了指电梯内壁,“有个报警装置,超过370千克就会自动报警。”

“哦……这样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三人走了出来,包正点点头又看了电梯一眼。

“当然咯,冲霄楼正式开始建设的时候一定会在技术上有所突破,哈哈。”

“江老您对学校的老师们很有自信啊。”包正笑笑。

“我老了,希望寄托在现在正年富力强的教授们身上了,还有这一届优秀的学生。”江校长摆摆手。

“学生?”包正“哦”了一声,“确实,听说这一次选进技术组的还有一位在校学生。”

“是啊……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光荣啊……”江校长频频点头,像是所
有慈爱的老师一样,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骄傲的子弟。

包正在一旁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插上一两句话,可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过另一边的崔明启。

崔明启也在听着校长的话,注意到包正的视线,冲他笑了笑。

“不是回去吗?到这儿做什么?”展超关上车门,看着白玉堂拿自己的钱付车费,气愤地伸手夺过来钱包。

“不用找了。”白玉堂跟司机摆摆手,气定神闲地看着展超打开钱包数着剩下的钱数,“没花多少,就早饭还有刚刚的车钱。”

展超不是很信任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可鉴于自己早忘了钱包里还装着多少钱,只好把它收起来。

“住别人家里还拿别人的东西……”

“在这儿守着,待兔。”白玉堂打断了展超的控诉,扣住他的手腕拉
他站在楼道里面。

“……待什么兔?”展超挣开手,靠着楼梯扶手坐了上去,“白耗子你给我解释清楚啊,那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

“过会儿你自己问她吧,包检察官说了,他只是猜的,要是错了会比较丢脸所以让我不要告诉你。”

“……”

“怎么?”

“……你什么时候那么听包大哥的话了?”展超疑惑地看着白玉堂。

“我帮他做事,他帮我向法官申请保释准许,对双方都有利。”白玉堂似笑非笑。

展超看着地上的影子,沉默着不说话。

“我没撒谎啊……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值得撒谎的吧?”白玉堂换了个姿势,地上的影子跟着晃了晃。

“我知道。”展超有种说不清楚的烦躁,“反正……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包大哥也不会把你们关进去的,所以没必要。”

“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啊?你这样说是让我接着跟你们作对你才开心?”白玉堂看着展超。

“是啊,好光明正大地抓你啊。”这句回答明显是赌气,展超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其实总体来看,就仅仅是总体来看,你站在吴天那边是为了拿到能救你二嫂的解药,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这跟总体来看有什么关系。白玉堂没打断,努力去思考展超想说什么。

“然后你醒来之后站在我们这边又是因为包大哥开出了条件。”展超也不太明白自己想说什么,“总之站在哪边都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吧?就这样说,就像是我非常讨厌老鼠,我也确信你也非常讨厌我,可是为了你的目的你还是得跟我一起行动,我……”

我觉得这样……

展超的表情表现出他能表现出的最大限度的复杂。

真的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其实……是有那么一点觉得对白玉堂不公平。

说到底也奇怪,明明一开始就站在了讨厌白玉堂的立场上,那么对于他这样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两边站队的行为,应该更加讨厌吧?

可却不是讨厌。

从一开始就知道白玉堂为了自己的哥哥们才没有选择,所以不是讨厌。

大概是……

“不需要你来同情我。”白玉堂一挑眉,骄傲满了眼神。

他站在楼梯上,和靠着扶手的展超相对,高了那么两三层台阶而显得居高临下。

“我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的责任。”白玉堂低了低眼眉,表情柔和下来,“他们是我的家人,所以怎样做我都心甘情愿。”

楼梯拐角处的窗户里洒进来的阳光在地上绘上了两个人的剪影,配合这颤颤而动的树叶影子显得很诗意。

“哦……”展超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回答,“白耗子你自作多情啊,我没说同情你啊。”

我是想说……欣赏。

或者是敬佩。

怎么都是跟老鼠不搭界的词。可其实这样的白玉堂……还蛮好的吧?

虽然性格作风都让人讨厌的差,但是背负了那么多的锦毛鼠,仔细想想还是……蛮厉害的。

“被大哥捡回去的时候,我正在跟一群人打。说是跟,其实就是被打,倒不是他们欺负人,确实是我偷了他们的。”白玉堂靠在墙上,盯着对面的木制扶手,声音淡淡的。

“啊?”走神的展超被这一句话拽回来,连忙站直仔细听。

“但我还蛮饿的……要么饿死要么被打死,所以我也没打算求饶啊还给他们啊……觉得都差不多。”

“然后你大哥陆方就从天而降,把他们全都制服了!”展超斗志昂扬地握紧拳头。

白玉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听不要听?完全猜错剧情就算了还讲出来。”

“……你接着说。”展超别过头去,努力忽略掉尴尬把拳头放下。

“打着打着大概看我不动弹了他们就走了,也可能是害怕扯上什么关系,也是因为本来就不在乎这点儿钱,就没再从我身上把东西搜回去。”白玉堂的语气很轻松,还分出来目光看了一眼展超的表情。

展超的表情很认真,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让白玉堂觉得脸上有些热。

怕剧情对不起听众,虽然众只有小玩儿命一个,白玉堂还是停了停回忆了一下。

“反正……后来我醒过来之后发现钱包还在身上,就起身打算买点吃的。”白玉堂露出好笑的表情,“结果我刚出了巷子,撞到一个人……好在我天生聪明……”

“……”

展超决定不打断,虽然很想嘟囔一句“自恋”。

“我立刻翻了翻衣服里,钱包不见了。”

“……合着你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展超没忍住,评价了一句,“后来呢?”

“打起来了呗。”白玉堂垂下眼睛,“我追了两条街才追上他,死活缠着他要把钱抢回来。”

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缠斗到双双躺在地上,那人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自己。

“啊!……你干吗?”

面前的展超一脸“我是大哥哥”的表情,手心向下,在自己头上拍了拍。

……这种安慰方式还真是恼人。

白玉堂不耐烦地把头顶的手甩开,迅速换了话题,“这女孩儿是云霜,也就是那女鬼的妹妹。”

“啊?”展超收回手,抓了抓头发,表情严肃,“那就是说……”

“是啊。”

还不知道展超要说什么,白玉堂就很快接过了话,忽然觉得现在两人之间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可展超明显没意识到,仅仅是认真思考着,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玉堂点点头。

“啊……对了,你刚刚还没说完……”展超眨了眨眼睛,看着白玉堂等后续。

“不说了。”

“……只讲一个开头引起别人的好奇心又不说了你算什么意思啊!是
不是男人啊!”

展超对于自己不能听到完整的故事感到非常失望。

“那么好奇啊?”白玉堂蜷起手指看着自己的指甲,“那么好奇的话你去查啊,我想……你们DBI的检察官和探长,在不清楚底细的情况
下应该不会随便放我在外面吧?”

展超由衷地感谢自己的母亲给自己的良好家教,所以他选择瞪了白玉堂一眼,心里默默发誓哪天一定要把白玉堂前二十年了解到连他小时候邻居叫什么爱吃什么都清清楚楚。

看着展超的视线一直落在楼道口,白玉堂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在自己头顶摸了摸。

仿佛还能感到奇特的温度。

就像是那天两人互相揍到爬不起来,最后那人强撑着起身,带着笑意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跟我走吧。”

没想到啊。

白玉堂出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本来,上午想碰一下小猫的头发扎不扎手,却被猫爪子先碰了碰头发。

其实这样安慰人的方式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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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德城的考核分三场,第一天的下午,还有第二天的全天。但其实第二天上午算是面试,警戒相对没有那么严格。

早晨展超一觉醒来出了房门就没看见白玉堂,除了买好的早饭留在桌上。

“白玉堂?”

没回应,估计是出去了。

也不知道留个纸条,也太没礼貌了。展超揉揉眼睛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起来包子往嘴里塞。

今天阳光正好,昨日的霏霏阴雨也没留痕迹。

展超起身,走到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看着“哗哗”的流水,想起来昨天下午差点淹死在水里结果被耗子捞上来,愣了很长时间的神儿才接了一捧水往脸上泼了一把。

拿毛巾胡乱擦了擦,展超犹豫了一会儿,拿起笔留了个言压在桌子上就出门去DBI报道了。

“小玩儿命!”包正看见展超进来招了招手,笑着打量他,“精神还不错嘛。”

“……我又没怎么着啊包大哥。”展超把手臂弯了弯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自信满满,“不至于落了水还会感冒,肱(hong)二头肌很强壮!”

“呃……”

“那个字念‘gong’,没脑子的笨蛋。”

身后冷冷的声音非常熟悉,展超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就势一拳打过去。

握紧的拳头被人反握在手中,展超加大了力度向前顶,白玉堂没接他茬儿,手一松身子一侧让展超打了个趔趄。

“包检察官。”无视身后展超的咬牙切齿,白玉堂从容地跟包正汇报,“我想我查到的消息,应该就是你想知道的。”

包正拍拍手直起身子,拿起桌上叠好的桃心塞给白玉堂,“奖励你的。”

“……”

白玉堂盯着这粉红的玩意儿看了一会儿,没伸手去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跟探长哥商量商量。”包正把桃心扔给展超,后者抓在手里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趁包正回头的时候往垃圾桶里一扔。

“反正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别的没什么事了吧?”

“嗯,小玩儿命。”包正使唤完编外人员开始使唤自家手下。

“啊?”刚刚扔完折纸的展超抬头,“干吗?”

“考你一件事情。”

“哦……”展超的脸上写满了“又要欺负我没你懂得多”的苦恼,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觉得昨天那个考生的落水,是意外还是人为?”包正笑得意味深长。

“这个嘛……人为。”展超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嗯?为什么啊?回答得够快的啊。”

“要是意外的话包大哥你就不会问我啦。”

包正在门口弯腰捡起来垃圾桶里的桃心,冲展超晃了晃,“行啊,那你就去查查你认为的人为吧。”

“唉?包大哥……我去查……什么啊?”展超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看
白玉堂。

“看我干吗?你自己刚刚回答是人为的。”白玉堂很有兴趣看展超又一次被包正坑到圈儿里。

“……我怎么知道查什么啊!”展超想追上去却被白玉堂一把拉住,“干吗?”

“你既然觉得是人为的,肯定有支撑你这么想的线索,顺着你想的去查,去佐证你的结论。去吧。”包正头也不回,把折纸收进兜儿里。

……我纯粹是因为你问我所以我才以为……

展超有苦说不出,继续瞪白玉堂。

白玉堂松开手,跟着出了门,回头看展超,“走吧,小猫。”

“你叫谁啊?”展超眼睛扫到刚刚来上班的老王,觉得脸上挂不住,低声反驳了一句。

“那你就站那儿吧,展小猫。”白玉堂毫不在意,把最后的称呼字字加了重音,在空旷的DBI里格外清晰。

……说起来,老鼠……也算是瘟神吧。

“检察官说,那人昨天下午一直不开口说些什么,只说是考前去散散心,然后不小心就掉到水里了。”白玉堂饶有兴趣地看着像是得了瘟疫的展超,“我说你,跟我独处就那么低落啊,以前是薇薇安陪着你跑东跑西,现在她报社正忙,我不陪着你谁陪着你啊。”

“那我可得谢谢你。”展超算是明白过来了,“一早包大哥就跟你说了是吧。”

白玉堂不否认跟包正讨论过,更不否认这是包正一开始就布置给展超的任务,“到了。师傅,就停这儿就好。”

“这是哪儿?”展超没精打采地看了一眼地方,他倒不担心白玉堂把他卖了,只是觉得没个具体指示无聊死了。

尤其是,跟白玉堂在一块儿。

“这个郑宣科是徐显杭的室友。徐显杭……就是第二个死者,被勒死的那个考生。”白玉堂拿出钱包付了钱,“不用找了。”

有钱没地儿花。

反正现在白玉堂的各种行为在展超眼里都是看不惯。

“展探员。”白玉堂瞟了展超一眼,“以后记着,讨厌一个人不要表现地那么明显。”

“我就是很明显地讨厌你啊。”展超转身上了台阶,上了两层之后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讨厌的人,“……我们来这儿干吗?”

“进去看看。”看着展超停在那儿,白玉堂指了指楼上,“二楼。”

“郑同学去考试了。”展超略带得意地看着白玉堂,“我们进不去。”

“……那你高兴什么?”白玉堂推了推展超,“如果他在,我们才是真的进不去。”

“为什么?”展超一边爬楼梯一边问道。

“他说是自己失足落水的。”白玉堂把展超想按楼梯扶手的爪子打掉,“不干净。而且问他与受害人相关的信息也得不到回答,明显在隐瞒什么。一个刻意隐瞒什么东西的人,怎么可能让我们进去。况且,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去搜查人家。”

“那我们现在……?”展超把手收回来,瞪白玉堂。

“特殊手段。”已经到了二楼的楼梯口,白玉堂越过展超走到一个门前,打量了一下门锁,“不难开。”

“……这样不太好吧?”展超迟疑着。

“咔——”

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面前的门很快就输给了惯犯,展超鼓了鼓腮,看着已经进去的白玉堂。

“打算站在门口给我望风?”白玉堂四下望了望。

“……”

展超迅速溜了进去,然后警惕地关了门。

“这处地方算是专门租给学生的公寓,跟宿舍格局差不多。”白玉堂翻了翻桌上的东西,看看书面上的名字,“这儿是徐显杭的。书还不少。”

展超看着白玉堂的动作皱眉,“死者的遗物应该都查过,有可疑物品我们DBI早带回去了。”

白玉堂瞟了展超一眼,双手一松,“好好好,我相信你们警察的素质和能力。”

两个人一时静了下来,窗外的风吹进来,展超眯了眯眼睛。

白玉堂偷眼看他,不自觉地笑起来,“看看那人那儿,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可能是天晴日朗,展超难得没叫嚷着“耗子你凭什么指挥我”而是点点头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郑宣科的书本翻了翻。

白玉堂靠着阳台门框看展超的背影,阳光给他上了一层柔光,还蛮好看的。

“没看见什么特别的。”展超忽然的回头把白玉堂吓得一愣。

“哦……”

“怎么了?”看着白玉堂的反应,展超眨眨眼睛。

“门外好像有人。”白玉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尴尬的,却不知所措地先找了个借口。

“啊?”展超顺着看过去,门板那儿没什么动静,“没人啊。”

“……可能是……”

好在白玉堂一句话没说完,门忽然被推得动了动了。

“……没锁?”女孩子困惑的声音传了过来,展超跟白玉堂对视一眼,愣在原地。

白玉堂伸手一拽,拉着展超躲到阳台上。

听着门被轻轻地打开,展超抬头跟按着自己的白玉堂比了个口型。
那个女孩儿。

“你怎么知道?”白玉堂在展超耳边小声说。

屋里的女孩儿大概在找什么东西,一阵响动。

“声音没错。”展超也小声回答,两人的距离很近,让他转头不太方便。

其实可以放开的。

没必要挨那么近吧。

因为阳台不大,被墙遮住的地方就更是不大,所以为了不被女孩儿发现才只能挨那么近的。

白玉堂得出个结论。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跟人那么贴身的接触,甚至打斗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免身体的接触。

热,而且很不舒服。

不过……

看着展超的头发,白玉堂得出今天的第二个结论。

……倒也不是特别的不舒服。

“啊……好。”女孩儿忽然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展超迅速起身。

“嘶……”

“……没事儿吧?”

展超一脸无辜地看着捂着额头的白玉堂。

“……”

“……我不是故意的。”展超移开视线,“她怎么走了啊?”

白玉堂眯了眯眼睛,看手腕上的表盘,“如果郑宣科面试得早,现在也许是……回来了。”

展超看门板,“你还能锁上吗?”

“我没破坏锁芯,锁上没问题。”白玉堂走过去按上门锁关上
门,“来不及从楼梯下去了,可能被看见,从阳台下。”

“好。”展超看了看下面,翻了过去,抓着栏杆往下,然后纵身一跃。

“动作倒挺快。”白玉堂紧随着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看着展超,“比我这个惯犯还快啊。”

“……不一样!我练的是抓贼的功夫!”展超也看白玉堂。

“那刚刚不也是私闯民宅?”

“……你开的锁。”

“反正你进去了,也有份儿。”白玉堂看着展超被自己的话堵住,心情不错地转移话题,“早饭吃了没?给你留桌上了。”

“没给我留纸条啊,一早晨就看不见你人……”展超嘟囔着,提高声音,“你去DBI干吗比我还早?”

“怕我抢你工作啊?”白玉堂挑挑眉,“包检察官找我查件事情。”

“查什么?”展超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悄悄告诉我。”

“打探机密……”白玉堂拉长尾音,“可不是DBI探员应该做的事情啊。”

“……”

展超非常郁闷,明天他才是DBI写作探员读作劳动力的那个,竟然才没几天就被白玉堂抢过去了。

“恨我干吗?”白玉堂忽然很想伸手触碰一下展超的头发,“问你家包大哥去。”

展超又愤恨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冲着出租车招招手拦下来,“去DBI。”

没等白玉堂靠近,展超把门一关。

“你钱包在我这儿。”白玉堂镇定地看着展超。

“……”

刚刚上车的人在身上找了半天,确认了钱包的失踪……

“……白耗子你个惯犯!”展超看着一脸莫名的司机,别过头去示意白玉堂上车付钱。

白玉堂扫了一眼副驾驶的车门,心里默默想着这人觉得关了自己的那扇车门别人就没法儿上车了吗……

手触碰到车门,白玉堂改了主意,往后走了一步示意展超从里面打开刚刚关死的车门。

……白耗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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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其实这真的不是个时宜考试的天气,正是开始考试的下午,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儿,有不少人都是打着伞来的。

展超趴在栏杆上低头看着楼下往考场冲的考生们,跟白玉堂发感慨,“记得我毕业的时候,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也正好下雨。”

“警校毕业也有考试?”

“当然有啦,怎么可能没有。”展超翻了个身,倚着栏杆,“很严格啊?”

“那你是怎么过关的?”白玉堂侧着身,用手指摸了摸栏杆,没靠上去,懒懒地问展超。

“……”

包正说的没错,跟白玉堂在一起,展超确实能得到锻炼。

至少可以努力无视掉白玉堂的讽刺,接着自说自话。

“笔试,还有实战演习。”展超忽然拍了一下白玉堂的胳膊,“你见没见过那一道考题?”

白玉堂一愣,眼睛瞟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想了想用另一只手拨下去,“我没上过学啊。”

“啊?哦……”展超思考了一下,“也对,当贼的话不用考试。”

“不啊。”白玉堂眯起眼睛,“也有考试的,而且……绝对比你们残
酷。”

“跟你和你几个哥哥认识有关?”

白玉堂诧异地看了展超一眼,笑起来,手按着栏杆,“你干吗非想知道我的事情啊?”

展超也按着栏杆,看着半空中飘着的雨丝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呗。”

白玉堂侧过头看着展超,动了动嘴唇,“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啊?”

“哦,现在流传度还蛮广的一道题,就是我们学校毕业考卷的最后一道题。”展超回忆了一下,“你应该听人说过吧,一个司机,两条轨
道,一条废弃的,一条正在使用的……”

“然后有一个小孩儿在废弃的上面玩儿,一群小孩儿在正在使用的那条上面玩儿。”白玉堂挑挑眉,“问你撞死哪个。这么无聊的题目是你们学校出的啊?”

“……是啊。”

白玉堂忽然有些好奇,认真地看着展超,“那你的答案?”

“哦……我当时……”

展超起身看着白玉堂,刚刚开口,忽然听见楼下叫喊起来。

“怎么了?”展超往下张望一眼,看见几个人往楼后跑。

“不会是又死人了吧,DBI探员?”白玉堂也看了一眼。

“下去看看。”展超抓着白玉堂的手腕就往楼梯那儿跑。

“……你抓着我干吗?”

“怕声东击西,你监守自盗。”展超头也不回,边下楼梯边回答。

“……我偷试卷偷答案干吗?”白玉堂没被扣着的手抓紧楼梯,看着被自己带了个趔趄的人。

展超愣了一下,“不知道!”

……那你抓着我干吗?

好在白玉堂也知道不是跟展超计较这人固有观点的时候,晃晃手腕示意展超松手,然后跟他下楼。

“让一让,让一让,怎么回事?”展超跑到教学楼后的湖旁,看着一个人在水里扑腾。

岸边的人不多,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或者说事不关己地看着。

展超把外套往旁边一扔就跳了下去,“坚持住!”

白玉堂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旁边的人,随手抓着一个,
“你,去楼里打电话叫救护车。”

“哎?……快开考了……”被抓着衣服的人愣愣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语气很轻,“我可以让你过不了,快去。”

那人不确定地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一眼办公楼,转身离开了。

剩下周围不多的人也准备散开,白玉堂看着水里的人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明明救人的那个是展超,可怎么看……都是两个人一块儿在水里挣扎着。

……不得不说人的求生本能够强大的啊,这样儿都沉不下去。

看着湿淋淋的展超,白玉堂蹲下身,“展探员,你不会游泳啊?”

“咳咳……不……”被呛得七荤八素的展超紧紧抓着被应该被他救的人。

……真不知道那你跳下去干吗,给人家同甘共苦去啊?

白玉堂站起身,叹了口气,狠狠心把白外套往地上一扔跳了下去。

这时候倒是有几个过路的学生跳下来帮忙,看着几个人从岸边拽住落
水的人,白玉堂干脆地一把搂住落水的猫。

“咳咳……”展超呛着水,闭着眼睛在水里扑腾。

白玉堂低声警告,“别乱动,你越乱动越呛水。”

估计是听不着白玉堂说什么,展超还在乱挣扎。

抽空看了一眼已经被救上岸的人,白玉堂示意不用再下来了,提高声音,“先把那人送医院,这个不用担心。”

“水……”

……所以说你为什么跳下来以为自己能救人啊。

“别动。”眼见着离岸边不远,可怀里这个却异常抗拒让自己抱住。

“白耗子……咳咳……你先……放开……”

……放开你就淹死了。

白玉堂烦躁地抓紧展超,“你要是不想让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就别再乱动。”

……乖了。

虽然水声清净了,但是白玉堂……莫名地郁闷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头发衣服还往下滴着水的展超,公孙泽问道。

“你家有九条命的猫不会游泳,还下去救人。”白玉堂拿起来外套,皱了皱眉,跟展超说,“衣服回去你洗。”

明明同样浑身是水,两人的差别还是很大。

展超打了个喷嚏,接过薇薇安手里的毛巾,一把擦干净脸上的水,用毛巾裹着来回揉自己湿淋淋的头发。

白玉堂拎着白外套,靠着湖边的雕塑,任由头发上的水顺着发丝流下去。

“唉呀,果然是翩翩美少年成了落汤鸡也不用怕啊。”包正靠着雕塑,笑容满面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扫了他一眼,没接话。

包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白玉堂,“麻烦你帮我个忙。”

“有的选吗?”白玉堂语气讽刺,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薇薇安帮展超擦衣服上的水。

“别啊,我能用转正的意见书威胁小玩儿命,可我就算是用保释单都不敢威胁你啊。”包正把最后一个字儿尾音拉长,语调轻快地上扬,
笑得露出白牙。

“哦。”白玉堂冷淡地回答,“说吧,干什么事?”

包正伸手掏兜儿,拿出来折好的一艘小船,塞到白玉堂手里,眨了眨眼睛,“给。”

白玉堂接过来,对着阳光看了看,收进外套的口袋里,挑了挑眉,
“包检察官,你怎么不叠个桃心呢?”

“你要吗?”包正边往前走边说着,笑了几声,“要是你要的话我可以叠给你啊。”

“不要。”白玉堂果断地回答。

“警校到底是怎么让你毕业的。”白玉堂穿着浴衣坐在沙发上,把毛巾递给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展超,“擦擦头发。”

“我没想起来。”展超坐在沙发扶手上,胡乱地擦了一把头发,
“……你把毛巾全弄湿了还怎么让我擦啊。”

“谁让你家只有一条毛巾。”白玉堂扯了几张抽纸递给展超,把毛巾扔桌子上,“没想起来什么啊?”

“我是跳下去之后才想起来的。我不会游泳。”展超拿着纸愣愣地看着毛巾。

“对,看出来了。”白玉堂靠在沙发上,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游泳不是警察的基本素质之一?花钱缴税养出来的人民公仆进了水就抓瞎啊?”

“……我没抓瞎啊,不是把人救上来了吗?”展超不服气地反驳。

“过程。”白玉堂提醒道,“那人是后来路过的学生救上来的,你是我救上来的,你只是下去增加救援难度的那个。”

“……”

看着展超咬着牙看天花板想着怎么反驳的样子,白玉堂忽然想起来一句话。

与人斗,其乐无穷。

“只有一条毛巾是因为这是我家本来就一个人住!”展超终于找到了反驳点。

虽然反应……不是那么地及时。

“我救了你一命。别以为自己真的有九条命,下次我可能没这么个心情救你。”

“……”

对于展超来说,与人斗,……不是那么好玩儿的事儿。

“你当时怎么选的?”白玉堂随口提起一句不相干的话。

看着展超发愣,白玉堂自己也拨了拨头发,这句话起得太突然,反射弧信号不好的展超跟不上。

“我是说,你下午跟我说的……”

“没选啊。”展超不是没跟上,只是一时晃了神,“我当时,就……没选啊。”

“没选?”白玉堂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又靠在沙发背上,抬眼看着展超。

“我不知道怎么选。”即使现在说起来,展超还是一脸认真的思考模样,“我一直在想怎么把车停下来,然后就……到时间了。”

“这是开放性的题目吧。”白玉堂抿了一口水,“你只要答得有理有据其实都行吧。”

“是啊……”展超伸手拿过白玉堂手里的杯子,咽了一口水,全然忘了这是老鼠碰过的,“可我又不知道,我觉得轧死一个小孩儿还是一群小孩儿我都不想……我想用什么东西能闸住车……”

“那到最后还是没想到怎么办?”

“没啊。”展超回忆着,“我最后一题空着,第二天实战演习的时候教官问我怎么没写……我说我想怎么把车停下来,实在不行我可以跳出去喊他们跑开的。”

看着展超认真思考的样子,白玉堂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

“啊?”

“没事。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火车开动之前肯定得好好检查刹车啊。”

“……这是题目,就是假设。”

……我好心安慰你一句。

白玉堂本来是想说,你是没看懂人家想问你什么。

无非就是规矩与人情,明白的人可以写出来洋洋洒洒一整张也许还要另附纸,如果展超真的回答了的话,估计也是写个答案就算完。

白玉堂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展超这样的人,他遇见的人一个比一个复杂,除了自家哥哥嫂子,别人的承诺与笑面都不值得相信。

不过是想别人在想什么,或者被别人想到自己在想什么,掌握对方的软肋,或者被对方掌握住软肋。

可他眼前的人明显是个从不想那么多的,世界像眼睛一样黑白分明。
不加任何附设的简单。

“展小猫。”

“……你在叫谁?”

“你啊。”

“……”

“你不是自己说的自己有九条命还是抓老鼠的猫吗?”

“……”

“这称呼哪儿有问题?”

“……”

“小猫?”

“……因为要是猫的话感觉还行为什么叫小猫觉得那么弱啊!”

“否则呢?我还要叫你老虎还是狮子啊?展探员?你说。”

“……哪个都不好!”

真的像只猫。

这样想着,白玉堂心情很好地发现,比起来吃喝玩乐齐全的仙空岛,
呆在这小探员身边,好像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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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到DBI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展超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

不要小看野兽的感受力,即使是自封是狮子一类的野兽但在旁人看来更像是猫狗之类的家宠。

就算是家宠,也不要小看他的感受力。

还没进门,展超就调整了一下呼吸,可怜兮兮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小声说,“这应该是包大哥跟探长吵架的气氛。”

白玉堂揶揄一句,“那作为儿子的你要怎么解决爸妈的争端。”

展超推门进去,带着完全不明白状况似的笑容,大声喊着,“包大哥,探长!今天下午的事情有了进展!”

“……那么大声干吗?”公孙泽回头瞪着展超。

“……”

这次真的猜错了。

包正和公孙泽没任何争执。

DBI气氛不同寻常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刚刚收到一具……尸体。

如果非要说,依然是女鬼索命。

崔明启也在,表情惋惜地看着墙面。

没有一个人说话。

“又死一个……”搞清楚状况的展超靠在墙壁上,自言自语。

“这次的考生之一。”崔明启接了话,叹了口气,“应该是很有希望
的。”

“下午的事情已经很糟糕了。”公孙泽靠在桌子上,“连局长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刚刚严令要尽快破案,可没想到……甚至影响到考试。”

“并不能说跟考试有关吧。”展超抱着双臂轻轻敲自己的胳膊,“为什么说女鬼跟考试有关?”

“这个……”崔明启犹豫着。

“因为考生……”包正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折着,停了一下,“就在今天下午,看到报纸之后,忽然很……开心,不,可以说是狂喜。”

“狂……喜?”展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连白玉堂也惊讶了一下。

“嗯。”公孙泽接着说,“据他的室友说,他正因为考试的事情在忧心忡忡,他一向对待考试都比较紧张,然后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举着报纸,说女鬼……一定会保佑他的。”

“保佑?”展超放下手臂,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可女鬼为什么会保佑人?”

“不知道。”包正手里的折纸已经完成,拿起桌上的另一张白纸接着折,“那之后,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直到有人发现他的尸体。”

“那……”

“机械性窒息。”刚刚走进来的胡雪莉回答展超还没问出口的话,把一叠纸往桌子上一放,“应该是绞杀,就是用绳子勒死的。”

展超伸手摸摸脖子,吐了吐舌头,“听上去还蛮可怕的。”

雪莉笑了笑,“死亡时间大概是四十分钟前。”

“怎么发现得那么快?”

听见白玉堂说话,雪莉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公孙泽。

“尸体在考场,晚上巡检的时候发现的。”公孙泽回答道,对雪莉点点头。

展超皱起眉,忽然转头看白玉堂,后者还带着无所谓的笑,对于DBI几人的防备不放在心上。

“你们下午查到关于那个女孩儿的资料了吗?”送走崔启明,公孙泽坐回位子,跟展超和白玉堂问道。

包正忽然坐起身,手里的折纸冲着门口晃了晃。

雪白的小人儿,用三张纸折成的,一张折上衣,一张折裤子,另一张折脑袋。

看着有些渗人。

“哦……”展超想起来下午问道的,“嗯,跟系主任和任课老师联系了一下,那女孩儿是外地的,只读了一周就请了假,请假时间……大
概是三四天前。”

“四天前。”白玉堂说出准确时间,又补充了一句,“在四天前对应的事件时间点……应该是与第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包正没说话,把拿在手里的小纸人儿按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张赫。”白玉堂看着包正,“包检察官,报案之后我跟展探员就没离开过,之后也是直接送入警局,跟展超在路上看了报纸,虽然重要信息不多,可那首诗,却很全。”

“那首诗的接触者其实不多。”包正回答道,“没有可能有内奸。”

“那就好。”白玉堂轻笑一声,“检察官,要是别的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回去了。”

“……我们?”展超左右看看。

“我和你。”白玉堂简洁明了,“走吧,太晚睡觉不好。”

“耗子不都是晚上活动吗?”展超反驳道。

“那是……怕猫的耗子。”

“……”

白玉堂发现,跟展超进行这种对话,真的蛮好玩儿的。

“我给你钥匙你自己回去!”展超摆摆手,“这不得加班吗?”

“小玩儿命。”包正抬头,“你明天负责安保,就别留下了,有探长
哥跟我就够了。还有,白玉堂跟你住一块儿?”

“……”

公孙泽正在接咖啡,听到这句话转身看了看白玉堂。

“现在死的人都带着诗,多个帮手。”白玉堂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这件事的必要性。

展超这回没反驳,毕竟一个吓死的一个勒死的,就算是引内贼,也总比碰见鬼好上百倍。

包正点了点头,“那你们小心些。”

“没关系吗?他们在一起。”公孙泽喝了一口咖啡,看着包正,
“喂,你喝不喝?”

“我叫你‘探长哥’,你叫我‘喂’……啧啧,公孙探长家的人是不是也太没修养。”

“看来你是不喝。”

“帮我接半杯。”包正把刚刚拼凑起来的小人儿拆开,一点一点地捋平褶皱,“我们现在除了从原房东那里知道了关于云霜和她的薄情郎的事儿,其他的一概不清楚啊,甚至连第一个死者的信息都不明确,居然不明确。”

“这个云霜,也算是可怜。”公孙泽把咖啡递过去,“好端端的,就这么自杀了。还留下这么一首情诗。难怪她妹妹想给她报仇。”

“听你这么说,是把这女孩儿当做重要嫌疑人了?”包正喝了一口咖啡,“啊……味道不错。”

“有动机。”

“可是不对。”包正放下杯子,双手交叉,“不太可能,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勒死一个男人是有难度的。”

“不是不可能,如果从吓死来看,我怀疑这女孩儿长得像她姐姐,很有可能在造成心理上的冲击会得手。”

“探长哥,你是认为第一个死者和第二个死者都是害死她姐姐的凶杀吗?这从逻辑上讲不通吧?难道有两个薄情郎?”

“帮凶之类的。”

“但是今天的死者,也就是本来预定明天考试的考生,却说女鬼保佑他,这怎么也说不通吧?”

公孙泽靠着桌子喝了一口咖啡,“那你认为凶手是一个男子?”

“其实一开始的场景已经给了足够多的线索。”包正靠在椅背上,“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拉扯了一下小玩儿命的衣服?”

“嗯,展超说他是昏倒在外面的,但是下了一夜的雨却没有湿,明显是让人扛进屋里去的。”

“就是‘扛’。”包正加了重音,“不止是没有湿,从傍晚的时候就开始阴,旧院子里不是水泥地而是土,可小玩儿命衣服上没有拖拽的痕迹,如果说勒杀还有可能是占了先发的优势,但我不太相信那么一
个女孩儿能把小玩儿命扛进去而不是拖进去。”

“所以你说凶手是个男性。”公孙泽也把杯子放下,“可是我还是认为女孩儿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凶手是个男性,我不认为他会细心到怕把展超淋湿然后扔进屋子里去的。”

“探长哥……”包正忽然笑起来,“要是换了我和你,我一定一定会把你抱到屋里去的。”

公孙泽没好气儿地瞪了包正一眼,“你的意思是凶手还看上展超了?”

“那探长哥的意思是……我看上你了?”包正起身按着桌子,满脸的笑意。

“你……”

“这件事情教育我们,抬杠的时候也不要口不择言。”包正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没事儿,我不介意探长哥你被我的魅力折服的。”

“……”

“我们是回家吃饭还是我买回来?”

“不吃。”

包正点点头,“行,反正我知道你吃什么。”

白玉堂站在旁边看着展超开门,“展探员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每天都是走回家的吗?”

“既能省钱又能锻炼身体。”展超满意地推开门,然后转身,“……我们好像忘记在路上买些什么吃的了。”

“哦。”

……其实白玉堂也是忘了。因为在他来说在仙空岛有二哥做饭吃在外面有二哥买饭吃,完全不需要记得什么时候吃饭啊。

可现在二哥在医院里躺着。

这么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白玉堂赶紧把它按下去。

无论什么时候,沉溺于伤感都是大忌。

说起来,白玉堂之所以伤好了还赖在医院里装不能动靠着指挥展超做这做那过活,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出了院之后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是一个人。

可出院这两三天,也许是正好摊上个案子,跟着展超,倒没觉得很难受。

“……你进不进来啊?”展超看着杵在门口的一座白玉堂。

白玉堂定定地看着展超,笑了起来,点点头,“进啊。”

“没饭吃没饭吃没饭吃……”展超嘟囔着从柜子里拽出来一袋挂面,
“……只有面要么我多打两个鸡蛋凑合着吃吧。”

“行啊。我要求又不高。”白玉堂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接了半锅水的展超。

“你白住在别人家里确实要求不能太高。”展超“哐”地一声把水架上去烧。

“我以为你只靠吃苹果维持生命。”白玉堂顿了顿,“所以我一直都对你的智商很宽容。虽然觉得浪费纳税人的钱。”

“虽然不会做菜但是会烧水就饿不死啊。”展超侧着头思考着,“因为有只要煮一下就能吃的。”

“煮一下就能吃的……不是只有挂面吗?”白玉堂用自己在这方面比较浅薄的常识推测。

“是啊,所以我都是在回家的路上买的。”展超把面扔进去然后抓了两个鸡蛋打开扔进去,“大概是跟你一块儿回来就忘了。”

“哦……”白玉堂这才想起来问,“你家不在德城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在德城长大的。”

“不在啊。”

“那你到德城这儿……当一个见习探员?”

还不如在家呆着。后半句白玉堂没说,现在晚饭还没到口,不能得罪这个只会煮面的厨子。

“因为……德城的罪犯比较多啊。”展超回过头睁大眼睛,白玉堂觉得他的眼睛像是在发出“皮卡皮卡”的亮光。

“……”

“而且要是在家的话……”

“在家怎样?”

展超忽然回忆起来早晨的事情,“不关你的事,想听的话,就跟我说说你跟你那几个哥哥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展超觉得自己最近有进步。

然后白玉堂转身走了。

……转身走了。

果然好奇心只会害死猫,跟老鼠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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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组懒癌晚期,快懒死了,正在抢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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