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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原创】[安演]流光醉(中短篇完结) [复制链接]

离线飞雪梦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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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13-12-23
于是我真的不会搬了太多了破坏生态平衡么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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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乍暖还寒,落英缤纷,人比桃花美。
高延宗站在石板小路的一旁,望着缓缓走来的宫女队伍,都是千挑万选的漂亮姑娘,整齐划一的步伐款款向前,已足够吸引别人的视线。
然而他的目光只是扫过她们,就落在了队伍前方的男子身上。
已经逐渐暖和起来,他却还披着薄薄的披风,脸色微白,嘴唇泛红,显然是大病初愈,不过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高延宗仰头望着他俊美的面容,嘴唇动了动,却只是调皮一笑,稍微行了一礼,就靠近拉住了他的衣袖:“六叔叔。”
“延宗?”高演低头,看着这个眉眼中都是用不完的雀跃的少年,不禁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这小子一向调皮却备受大家疼爱,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双大眼睛太会说话。
“六叔叔今天不能陪你玩哦。”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高演的语气也愈转温和。
高延宗今天却相当听话,眨了眨眼,就老实地点点头:“好。”
高演不由得欣慰一笑,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高延宗抬着头,看见那修长的手指从自己的头顶移开,情不自禁伸手够上了那纤细的腕骨和柔软的掌心。
“嗯?”高演疑惑地回过头来。
高延宗自己也一愣,但随即就再次调皮地笑了笑:“六叔叔要保重身体哦。”
脸上有些微微发烫,他不禁自己欢笑着向反方向跑去,高演目送他跑开,只得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小鬼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画面流转,秋高气爽,湖光山色,人比风景俏。
高演站在山顶的凉亭中,俯瞰着青空下的漫山秋色,远远的,一个挺拔的身影缓步走来。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一下子脚步变得欢快起来。
“六叔~”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低沉了些许,但依然调皮不减,转瞬之间他就跑到了高演身边,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直往近凑,“六叔今天也有空来这里玩啊?”
“少调皮。”高演无奈地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把他推开,这家伙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宫里玩些什么,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心思,自己都快镇不住他了,连身高都直往上冒,要不了多久就要追上自己了。
“哪里调皮。”高延宗立刻挺直了腰板,摇头晃脑一板一眼地介绍道,“安德王,取……”
“行了。”高演不禁笑出声来,“我还能不知道你这个王是怎么混出来的吗?”
“总算开心了。”高延宗眨眨眼,忽然收起了自己滑稽的动作,舒了一口气。
高演惊讶地看向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清澈闪亮的眼眸,只无声地站着,就温柔得不像话。
“怎么?也被我迷倒了。”这温柔的眼神里忽然又闪烁起狡黠。
一定是看花眼了,差点被这小子骗倒。高演心中轻叹,正了正神色,刚想开口训他几句,他已经把话接了过去。
“是在为继位的事情担忧?”
高演一愣,没想到这小子看似不学无术,居然也如此敏锐。
“阿湛样样都比我强,王位属于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想到母后的一再逼迫,他不禁长叹一声,但对她有所违背的话到了嘴边,又无法说出口。
高延宗却已经插进话来,一脸无辜:“我不觉得九叔叔比你强啊。”
“少安慰我,你九叔叔文韬武略,骑马射箭,哪里不比我强?”高演苦笑道,想到母后也算恨铁不成钢,不由得又多叹了一口气。
“骑马射箭嘛,的确是九叔叔比较强。”高延宗同意道,嘴角却扬起自豪的笑容,“那我替你去打仗,一定赢他。”
高演不禁扑哧一笑:“少吹牛,听说你前几天跟你四哥比射箭不还输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皇帝,到时候我和四哥一起辅佐你,还分什么高下。”高延宗语气自信满满,视线俯瞰着山林苍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
高演刚想给这个才及舞象之年的少年泼点冷水,扭头看过去,却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侄儿目光已经逐渐成熟,虽然阿湛一直非常看好兰陵王长恭,但显然这小子也不知不觉褪去了他的天真稚气,日渐俊俏挺拔起来,难怪宫里经常传出哪里的宫女被这小子迷住的消息。
“六叔又这样看着我,不会将来当了皇上,要纳我为妃吧?”冷不丁高延宗已经回望过来,脸上又挂起调皮又天真的笑容。
“胡说。”高演立刻装作板起脸来,瞪了回去,“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想挨罚了?”
哪知道他反而眨着眼凑近了一分,笑容愈发灿烂:“六叔才舍不得罚我呢。”
没等高演反应过来,他就欢快地跑出亭子,一路还留下了几声胜利的得意笑声。
也不知道同在宫里长大,这小子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不同的东西,论调皮捣蛋,戏弄宫女,倒还真比他四哥高明不少。
再有几岁,一定又是个祸害。
这样想着,高演不禁流露出自己都未觉察的微笑。

雷雨之夜,深宫哗变,改朝换代,只在转瞬间。
高延宗站在朝堂一角,看着身穿龙袍,缓步走向龙椅的高演。
他的脸色依然透着些许病弱,他的眉宇之间还留有化不去的犹疑,路过高延宗身边的时候,似乎稍微偏了偏头,但依然继续向前走去。
高延宗愣愣地望着这瘦削的身板,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但刚一动,就看见他的龙袍片片碎裂。
“啊……”低声的惊呼被高演压抑在喉咙间,环视四面,周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高延宗不由得迈出半步,情不自禁地递过手去,刚要触碰到那破碎的衣袖,周围的一切却骤然崩塌。
人群迅速消失,视线里只剩下高演错愕的身影。
六叔……
高延宗想要叫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演终于转过身来,彼此对视的一瞬间,他忽然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高延宗一愣,看着他轻轻张开嘴唇,似乎说了些什么,却什么也没听见,句子未完,他忽然一步踩空般,消失在了视线里。
“六叔!”
高延宗终于惊呼出声,翻身坐起,冷汗湿透重衫。
不知何时风吹开了窗户,向外看去,大雪纷飞,仅仅一个时辰,已覆得枝桠纯白。
迅速穿好衣服,他大步向院外走去,知会着值夜的管家:“进宫。”
“啊?”管家一愣,却只见他挥了挥手,连牵马都省了,翻身一跃就向宫内奔去。
“五爷,伞。”管家跟在后头喊了一声,高延宗却没有回头,穿过鹅毛大雪,连背影都能看出焦急。
深宫高墙,虽然常常往来此间,但午夜到访,才能觉察它的回廊之曲,院落之深,就算是皇上的寝宫,灯火环绕,守卫重重,在这雪夜之中,也显得孤寂落寞。
“是安德王吗?”提着灯笼的太监迎了上来,把伞递了过去。
“皇上还没睡?”一看是早已熟络的总管,高延宗也顾不上潮湿的衣服和不整的仪容,抬腿就要向里走。
这次总管却一反常态地拦在了他的面前,一脸为难:“五王爷留步。”
“怎么?”高延宗诧异地停住脚步,望着殿内摇晃的光影,“还有人在里面?”
“不是。”总管依然面有难色,但眼看高延宗的耐心逐渐消磨,只好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皇上说最近想静养,这一周除了上朝,谁也不见。”
“静养?”高延宗微微皱起了眉,视线依然停在殿内明暗的烛火上,“谁也不见?”
太监看着他,就算在这漆黑的夜色里,那明亮眼睛里的担忧和焦急也丝毫没有被遮盖。
被这样的眼神感染着,谁也无法完全隐瞒。
“皇上说……尤其是您……”总管的语气犹豫,眼中却有着某种期待。
高延宗一愣,对视之间,也算明白了几分,原本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这下,已经算是捅出了一个窟窿。
“谢谢。”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扭头就大步迈上台阶。
总管目送着这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身影,叹息了一声,冲四面的守卫吩咐道:“安德王有要事与皇上商议,你们去周围巡查吧。”
“是。”守卫们立刻整齐划一地退到了院外。

高延宗推开紧闭的殿门,屋内的温暖扑面而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案前独酌的高演。
褪去了龙袍,他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抿着酒的嘴唇又泛起妖冶病态的红,连脸颊也爬上了淡淡的粉色。
“皇上。”高延宗忽然觉得声音有些干涩。
“延宗?”高演一愣,随即露出微笑,“我就知道,八成没人能拦住你。”
“你醉了。”高延宗走过去按住酒壶,脸上虽然也有笑容,但不动声色地把酒杯也顺了过来。
“你又拦着我喝酒。”高演无奈地笑着,却也不再伸手去抢。
“我真搞不懂,你怎么就那么爱喝酒。”看着他这副半醉的样子,高延宗不禁鼓起了腮帮子。
被这样一问,高演不由得露出苦笑:“醉了就不会痛了。”
“你哪里痛?”高延宗一下子紧张起来,“真的在静养?”
“没事啦。”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高演得意一笑,“我身体没那么糟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才说完,咳嗽就已经溢出喉咙。
“刚说的没事呢?”高延宗不禁白了他一眼,拍着背的手却相当温柔。
“我只是呛着了。”高演耸肩无辜一笑,完全没有叔叔和皇上的样子,触摸到高延宗湛蓝的长袍,才发现一片潮湿。
“你没打伞?”视线转向他的发丝,融化的雪也沾湿了一片,“什么事这么着急要来见我。”
“只是想你了不行吗?”又回到了那副调皮的样子,高延宗摸摸自己的衣角,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湿透了,只好脱掉啰。”
还没等高演回话,他就一伸手把他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高演一愣,“不是要换衣服吗?”
“我要脱衣服,皇上醉了应该好好到床上躺着,这不是正好嘛?”高延宗笑着,轻轻松松地就把高演抱进了后殿。
“今天……”高演被放到床上,立刻坐起来想要挣扎,却还是被高延宗一把按住。
“打发我去主管放粮,一周不见,难道皇上都不想我吗?”俯身在高演耳边轻轻低语,看他一瞪眼的惊讶表情,高延宗又坏笑出声,迅速吹熄蜡烛褪下外衣,一跃跳上了床铺,“冬天这么冷,皇上也把被子分给侄儿一点嘛。”
“你啊……”一下子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高演不由得摇摇头,把被子拽过去一些,却感觉温暖的臂膀穿过腰部,轻轻地环住了自己。
高延宗整个人都凑到了高演的背上,头抵在他的后颈,埋进了他柔顺的发丝里,深吸一口气,就满腔都是眷恋的气息。
“阿演……”温柔地呼唤着,高延宗的臂膀略略收紧。
“没大没小,不是说了不让你这么叫我了嘛。”被他的温暖包裹着,高演的嘴角不由得挂起笑容。
“我是想说,我已经长大了。”高延宗不依不饶地继续说着。
“我知道啊。”高演点点头,发丝扫过高延宗的脸颊,一阵细碎的痒感,他却没有跟往常一样调皮起来。
“所以……我可以保护你了,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他有力的臂膀又收紧了一分,仿佛生怕怀里的人会随时消失一般。
高演背对着他,默然不语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安心地答应道:“好。”
高延宗松了一口气,立刻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要不是当时我……”
“你再提我立刻叫人把你丢出去。”高演被他提起那年回忆,脸上的红晕立刻又深了一分,所谓的第一次,简直不堪回首。
“你叫啊。”高延宗翻着白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然还在被子里蹬了蹬腿,“到时候太监侍卫冲进来,看到这副样子……”
“行了。”高演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当年就觉得这家伙是个祸害。
高延宗偷笑着,看着眼前单薄的身体,忽又想起了刚才的梦境,立刻道:“阿演,我梦见……”
“嗯?”高演一愣,疑惑地望着今夜这喜悲有些无常的少年。
两相对视,高延宗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顿了顿,忽然俯身吻住了那略带病态的红唇。
一吻之下,再无多话。
呼吸逐渐深重,彼此褪去衣衫,炽热的体温在冬夜里相互交叠在一起。
纱幔飘荡,灯影微晃。
低吟慢慢甜腻,高演的眼神里泛起朦胧的水汽,诱人的线条不自禁地颤抖着。
高延宗的舌尖滑过他起伏的胸膛,一路向下,不时停住逗留,又激起一阵荡漾,柔软的舔舐,滚烫的吐息,缠绕着高演的意识。
渐渐相同的步调,配合着抬起的腰身,更加剧烈的动作,愈发急促的喘息。
至高顶点的快感,情不自禁的笑意,起伏婉转的呻吟流泻而出。
“还说你不想我。”高延宗撩拨着高演微乱的发丝,声音还低沉而充满挑逗,但顿了顿,却温柔地搂住了他,“今天就算了吧。”
高演一愣,一阵暖意漫起,脸上笑容更深:“我没事,都是御医乱说的。”
“真的?”高延宗一脸不信,眯起眼睛准备审问怀里的人,却被他钻出怀中,扭头再度深吻了下去。
抚摸着高演细长的脊骨,高延宗再也无法抑制脑海里激荡的欲火,伸手探了下去。
耸动的肩膀,白皙的肌肤,搅动着他的意识。
膨胀的炽烈愈发无法克制,拥抱又深了一分。
晃动的视线里满是泛着昏黄光晕的轮廓,交替的喘息声抬升着翻涌的氛围,又是一轮绝顶的契合。
滚烫的释放,满足的笑意,再度缠绵的唇齿。
余韵未消的眼瞳慢慢染上些许疲惫和温暖,两人臂膀再度相交而环,呼吸逐渐安稳起来。
“延宗。”
“嗯?”
“北齐这么多年来,王权之争少有停下,但依然屹立不倒,你知道为什么吗?”高演忽然提着这样严肃的问题。
“不知道。”高延宗的摇头却带着对对话的抵触。
而高演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王位固然流水更替,臣子们依然忠于北齐啊。”
“皇上……”
“朕对你很放心,朕累了。”高演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耳畔只剩寒风在窗外呼啸,以及回廊上灯笼,还在风雪中有节奏地摇摆着。

“并州此次外敌犯境,就由安德王去教训一下吧。”
“是。”
垂首领旨,归来已是隆冬。
踏过深深的积雪,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高延宗迈进了修文殿。
案几之后的君王,气宇轩昂,目光深邃,举手投足间,虽有几分相似,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温柔的身影。
“参见皇上。”愣了愣,高延宗还是缓缓跪了下去。
“安德王不必多礼。”高湛挥了挥手,从案几之后走了过来,扶起了高延宗,“你四哥跟我出战总是说起你,现在朕国务缠身,看你这次大胜,不如休息半月,就去帮帮你四哥,也好多聚一聚,怎么样?”
高延宗望着这个鲜少见面的九叔叔,常年征战,竟也没有太多风霜之感,但眉宇之间,却少了那种柔和,多了一分威严。
太多话要问出口,到了嘴边,却无从开口——每一句,都有冒犯的嫌疑。
高湛倒也不急,安静地审视着这个欲言又止的侄儿。
“六叔叔……”高延宗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六叔的病你还不知道吗?”高湛苦笑。
高延宗望着这无奈的笑容,久久不能回应,似乎要看到这笑容的背面去,却无法捕捉一丝情绪。
“那百年……他们呢?”
被问及这里,高湛终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们太伤心,都搬出去了。”
高延宗的眉头顿时轻轻地皱了起来,语气却不敢太过激烈:“那……公公呢?”
“一心效主,随他去了。”高湛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高延宗,似乎在等他发作。
高延宗却只是微微行了个礼,语气低沉而不失礼节,“知道了,臣告退。”
“延……”高湛想叫住他,却见高延宗又抬起了头,脸上带着坚定的微笑,“皇上叫我安德王就好,臣整顿一二就去与四哥汇合,势必助他为皇上拿下那几城。”
高湛思索片刻,满意地点点头:“早去早回也好,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再度行礼,高延宗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如风的背影有些落寞。
你走之后,哪里还有高延宗?但愿安于德行,做好安德王而已。
目送他远去,身边的近侍走上前来:“皇上……”
高湛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微微一笑:“这孩子小打小闹虽然绰绰有余,但叛国谋反,量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好歹也是动荡刚止,正缺贤才的时候,不必再多造杀孽。”
“是。”近侍鞠躬退了回去,看着皇上闪烁的目光,忽然觉得有太多读不懂的东西。

冬去春来,夏日复至,整齐的马队终于穿过繁华的邺城长街。
兰陵王骑着矫健的踏雪走在队首,回头一看,却见五弟拐进了小巷。
“五弟,你去哪?”示意身后的队伍先行,兰陵王一夹马肚,跟了上去。
“回家啊。”安德王无辜地一耸肩,依然催马向前,没有转身的意思。
兰陵王只好跟了上去:“此次向皇上复命的可是我们两人,你这样不去,文武百官一定……”
“四哥。”安德王忽然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兰陵王,“我一向听你的话,但是这加官进爵,赐地封赏的事情,我坚决不去。”
“我知道你跟先皇关系好……”兰陵王不得不把话说出口,然而说完先皇这个词,看到五弟脸上的表情,他又只好叹了一口气,声音转低,也更为正式,“你跟六叔关系多好,我都知道,但是,如果你做出什么有违大齐……”
“四哥你放心。”安德王淡淡一笑,“我誓死效忠大齐,这是我答应过的,我只是累了,你帮我跟皇上告个假吧。”
兰陵王看着他再度策马向前,一丝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只好转身,向宫内奔去。
安德王府还是和半年前一样,唯一增加的,只是埋了许多酒。
你如果能嗅到这酒香,会不会前来一看?
觉察到自己幼稚的想法,安德王不禁苦笑——不过大概没有你的份了,这半年打仗,别的没学会,酒量的长进倒是一日千里。
本来是为你备的,这次回来,非被我喝空了不可。
自顾自地笑着,安德王拿起了铲子,小心地挖了下去,既是自己亲手埋的,当然很快就翻了出来。
也不管棕黑的泥土,他抱起两个坛子就向屋里走去。
“五爷。”管家迎出来,还没来得急说话,就被安德王夺走了手上的碗。倒掉其中的茶,他满意地踢开房门,“午饭不用做了,我有酒就够了。”
“这……”管家愣在门外,几度想要开口,却也只得为他关上了房门。
避过窗外的炎炎夏日,安德王找了个背阴的角落坐下,拍开坛子,屋子里立刻酒香四溢。
“用那小杯小盏的喝有什么意思。”他对着虚空调侃着,给自己倒了一满碗,洒出的液滴浸湿了他的长衫,他也丝毫不介意。
一碗下肚,他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已经醉了,倒酒的手也似乎愈发不稳。
然而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一杯接一杯,坛子逐渐变轻,到了最后,他干脆放下瓷碗,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坛边的泥土也被他灌进了嘴里,但他完全没有觉察,这样干了整整一坛,他终于倚到了柜子上,急促地喘息着。
垂下的手颤抖着,他忽然蜷起了身体,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喉咙连带着胸腔都跟着烈酒隐隐作痛起来,喘息变成轻咳,又逐渐转重,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眼泪落下,散开在酒香里。
一旦哭出来,安德王再也止不住,肩头轻轻起伏,张开嘴,声音已经压抑得微哑。
“你说酒喝多了就不会痛了,那你当时,到底觉不觉得痛?”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深宫之中,血染床榻,回眸浅笑,白衣胜雪的画面又复清晰。
“你害怕过吗?”
对着虚空继续微笑着,安德王伸手去够起了另一坛酒。
“这东西真的会上瘾,一旦喝醉了,就会看见你。”

一夜之间,那个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
高湛扫了一眼奏折,啪地甩给了兰陵王:“看看,你这个五弟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吗?”
兰陵王翻开奏折,只见满满四页,全是这几月安德王闲来无事在街上骑马撞坏的店铺,万幸的是,还没有人受伤。
“呃……”看着这奏折,兰陵王一脸无奈,“五弟他……只是……”
“朕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高湛轻哼一声。
兰陵王只好劝道:“过阵子他想通了玩够了,大概就好了,不然我再领他到边关去打几仗。”
“打几仗?哪有那么多仗可打,现在前景一片大好,一闲下来就去给自家添乱?”高湛怒道。
不知如何辩驳,兰陵王只好默然不语。
倒是高湛顿了顿,又换上了平静的语气:“长恭啊,你说,大齐现在如何?”
兰陵王低头思索片刻,拱手道:“政治清明,朝堂和谐。”
高湛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什么能动摇朕?”
兰陵王一愣,看向高湛,他的神色平静,完全摸不透情绪。
“朝堂之内,无人有此权势,边关之外,长恭替您去打就好。”
“好。”高湛一笑,一拍案,冲门外喊道,“去传安德王。”
“皇上。”兰陵王一惊,还未说话,就被他止了下来。
夜幕降临,安德王趴在床上,紧紧地咬着下唇。周围一片安静,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烟,地面都蒙上了细细的灰尘,唯有这被纱帐遮盖的床榻上,还算干净整洁。
床榻间没有沾染上他想象的血迹,也没有残存下他想念的气息。
“阿演,看来你死的还算安详,他还不算绝情。”埋在枕头里嘀咕着,安德王又想起傍晚血色的残阳。
以及高湛脸上的戏谑的表情。
“安德王,你每天很有闲情逸致嘛,跑到大街上去秀马术,非要败坏高家名声,闹得怨声载道为止是吗?”
“记得你小时候也顽劣得很,那时候更加巧舌如簧,驳得人无话可说嘛,如今怎么什么也说不出了?知道小时候的幼稚了?”
“不说话没关系,我知道你六叔教训过你,几年前有效,现在搞不好也有效呢?”
安德王抬头看向高湛,他把玩着细长马鞭,嘴角的笑意间充满了威胁。
但他依旧只是笑了笑,就再度低下头去。
清脆的抽打声回响在耳畔,膝下冰凉的石板路和背上炽热的灼痛感形成鲜明的对比。
已下足了力道,这家伙却始终紧咬嘴唇不发一语,高湛深吸了一口气,拂袖而去,唯有最后一句,引得他猛然抬头。
“把他给我扔到昭阳殿去,他不是想去看看吗?让他去看个够。”
昭阳殿已经封锁很久,除了每月有人打扫,其他时候都不让人靠近,如今恐怕大叫三声,都不会有人听见。
侧耳倾听许久,安德王才舒了一口气,一放松下来,背上的伤痕立刻一跳一跳地撕扯着神经。
“啊……”皱眉终于转化成呻吟来缓解痛苦。
果然没有人应答,夜色越来越深,他终于在之前硬撑所带来的体力消耗下迷迷糊糊浅睡了过去。

吱呀的开门声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延宗。”熟悉而遥远的声音悠悠传来,他豁然睁开眼睛,刚一抬头,就愣在了当场。
白衣胜雪一如从前,皮肤比之前更加白皙透明,红唇微扬,满眼都是温柔,双手捧着汤药,十指依然纤细修长。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一下子仿佛拉回到了两年前。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高延宗慢慢爬起来,愣愣地望着眼前缓缓靠近的身影。
“六叔。”他轻轻喊出声,生怕动作一大,就惊走了这一片幻境。
“延宗看来不太听话,又被谁揍了一顿啊。”高演嘿嘿一笑,把药放在旁边,站在他面前。
“六叔。”高延宗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来,在几乎快让自己窒息过去的时候,他终于触碰到了高演的手。
掌心温暖,全然不似梦境。
高延宗握着这只手,支在床边,全然不知该有何言行,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无法出声。
那只手却缓缓抽出。
“别走……”高延宗情急之下急呼而出,一下子眼泪就划过脸颊。
“我不走。”高演把药碗端起来,递了过去,看着高延宗听话而急促地把药全都灌了进去,又拉着自己不松手,只好无奈一笑,轻轻褪下他的内衫,“看看你的伤总可以吧。”
高延宗再次听话地点点头,除去长衫,遍布背脊的青紫伤痕高高肿起,触目惊心,他自己却始终没有把目光从高演身上移开。
高演的嘴角扬起心疼的微笑:“我应该有膏药,我去拿。”
刚转过身,从手腕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
“别走!”高延宗把整个上半身的力量都加诸在手臂上,总算把高演按到了床上。
“别走……”语气已近乎哀求,温暖的嘴唇紧贴了上来,肩膀在疼痛的撕扯下微微颤抖,但动作依然轻柔又有些不依不饶。
唇舌相交,苦涩的药味扩散开来,高演望着眼前神色疲惫的高延宗,忽然视线就模糊了起来,却见他抬起右手,轻轻地擦去了自己的眼角的泪滴。
“阿演……求求你别走。”彻底把高演按在了床上,高延宗用力把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也顾不得自己,就把头迈进了他的肩头。
“你不疼吗?”高演的手指划过他背上的肿痕,一片滚烫。
高延宗却摇摇头,孩子气地不撒手。
“我又没有死,不会你一松手就不见的啦。”高演一脸担忧却不得脱身,只好安慰道。
“我不信。”依然狠命摇头,蹭得高演脖颈一阵发痒。
“我说的是真的,阿湛没有杀我,他念及兄弟之情,只是把我关在了偏殿而已。”高演只能从头解释起。
“我不信。”高延宗轻哼着偏了偏头,“既然都把你藏起来了,怎么会把你放出来。”
“因为如今社稷巩固,人无二心,就算我跳出来,也不会有人站在我这边了,阿湛他比我强,终归一年光景,就打下了江山……”高演感叹道。
“谁说的。”高延宗一脸不服气,“你站出来,我替你打江山。”
“真的?”高演一阵感激。
“假的。”高延宗却调皮地眨眨眼,“我现在后悔了,我不帮你打江山了,我才舍不得把你让给天下。”
“你是我一个人的。”总结着自己的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打江山就胡闹是吧?”又被他耍,高演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邺城的大街上横冲直撞啊。”
“啊……”高延宗一吐舌,“那都是意外,意外。”
“意外?”高演一挑眉,伸手顺着他的腰向下抚去,“看来上次我打你记性长得不够,阿湛这次不知道够不够,不然再来一次吧。”
“还来!”高延宗瞪着眼差点跳起来,“你们当皇上都喜欢打人是怎么?!”
“看来还记得疼啊。”高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这次就饶了你吧。”
讨到便宜,高延宗立刻眨着眼坏笑起来:“那你不讨,换我讨了。”
“啊?”高演一愣,“你有什么可讨的?”
“有人答应了什么都要告诉我,躲在这深宫里这么久,却连个口信都不给我传,我可是差点思念成疾呢。”高延宗意犹未尽地蹭着高演的肌肤,“今天要是不让我吃干抹净,可一点都不公平。”
“现在?!”这回轮到高演瞪大了眼睛。
“对啊。”高延宗一脸无辜地点头道,“这里又没有人会来,一想到六叔,我感觉浑身上下都不疼了。”
“不行,你给我好好休息,不许瞎折腾。”高演推开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嘿嘿一笑,“难得你今天需要休息,不然我们换换怎么样?”
“嗯?”高延宗一呆,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小时候不是说我想纳你为妃嘛,这下有机会体验一下妃子的角色了不好吗?”高演得意地笑着。
“谁说妃子一定是下面那个,那是因为妃子们没……办法嘛。”高延宗一面辩驳着,一边嘿嘿嘿地笑开了。
白了高延宗一眼,高演只得无奈一笑——这小子调皮的本事倒是日渐精进。
说归说,高延宗也只是赖在他身边,再无动作,看来伤口还是疼得很。
“对了,那百年他们……”
“被阿湛送出去了。”高演感慨道,“去做个平民百姓也好,何必非要参与这宫中动乱。”
“好吧,那是我错怪九叔叔了。”高延宗撇撇嘴,却还是一脸不服气,“那他还打我。”
“谁让你成天不学无术就会闯祸了。”高演忍不住幸灾乐祸。
高延宗也只好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视线掠过高演上扬的嘴角,他的无奈却又全部化成了温柔和安心。
疲惫一下子再度袭来,他终于倚在高演的肩膀边,陷入沉睡。

刺眼的阳光照到高延宗的脸上,一片漆黑的视线里终于有了颜色。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情,猛然坐起。
背上的伤口一下子一齐疼痛起来,他皱着眉头盯着眼前虚空——床铺的另一半,空无一人。
望着空空荡荡的后殿,高延宗愣在当场。
唯有窗户不知何时敞开,括躁的蝉鸣不停地传进房间。
“你骗我……”终于挤出这样一句话,高延宗缓缓抬起手,刚准备捶向床铺,门口又再一次传来吱呀声。
“谁骗你了。”高演白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转了个身,一身灰白的粗布衣衫也遮不住他俊俏的身形和容貌,“怎么样,像不像管家,混不混得出去?”
“啊?”高延宗先是一脸诧异,忽然喜形于色,“所以皇上同意我把你带走了是不是?!”
“皇上说要是被人拦下来了,就当场问斩。”高演一挑眉看向高延宗,“你说咱敢是不敢?”
“怎么不敢!”高延宗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只疼得稍稍皱了皱眉,就再也压抑不住惊喜,也管不得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随便把衣服一披,“谁敢拦我的马,我把他扔出宫去。”
“你这哪里是长进了,分明是退回去了。”
“不一样。”拉着高演向门外走去,高延宗回头,微微扬起得意的笑容,“几年前的我呢,开心才打架,六叔在呢,六叔不开心,我就绝不打架。”
“光会说好听的。”高演瞪了他一眼,脸上却也笑容灿烂,“也不知道你这些甜言蜜语都是跟谁学的。”
“六叔您教的啊。”
“我可没教你戏弄小宫女。”
“后宫佳丽三千,六叔手段岂不更……”
“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佳丽。”
“那有什么不好,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我考虑考虑。”
“六叔慢慢考虑,平日里让我好好吃干抹净就行了。”高延宗笑着把高演拉出了昭阳殿的院子,翻身上马,又伸出手去扶他。
双手相握,高演抬头望去——微扬的嘴角,会说话的眉眼,以及阳光下,挺拔的轮廓。
果然,温柔的不像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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